第76章 亂世嬌藏16 初遇龍骧将軍
第76章 亂世嬌藏16 初遇龍骧将軍
這日下了雪, 阿忘煮了茶。
恰好李宜來到,阿忘邀他共飲,他卻不敢, 只是于稍遠處站着。
阿忘輕聲道:“這裏又沒有旁人, 你站那麽遠,連我的話都聽不清了。”
李宜聞言怔了片刻, 後上前幾步, 端着茶壺給阿忘倒茶, 一副恭恭敬敬伺候主子的模樣。
阿忘喝了幾口茶,道:“你每次來, 都只是跟宮女太監們說話, 吩咐幾句就要走。可憐我自作多情, 誤以為你是來看我的。”
“娘娘。”李宜端着茶壺,有些不安。
他清楚這不安的源頭, 卻不肯快刀斬亂麻地切斷。皇後娘娘緩緩飲着茶,他錯覺自己的理智也被皇後娘娘吞入了腹中。
“還沒有大婚, 我不是娘娘。”阿忘看着窗外,肅冷一片,“李宜,如果大婚後, 我懷孕了, 會不會被你的主子弄死。”
“我還這麽小,”阿忘道,“我不想死。”
她擱下茶盞, 側頭看他:“我可以不跟陛下圓房嗎?”
“皇後娘娘, ”李宜放下茶壺, 不知該如何述說, 他微阖眼眸,踯躅半晌道,“您是皇後。”
“陛下不缺女人,”阿忘道,“為何非得是我。”
“奴才做不了主。”她是将軍送進來的皇後,從來沒有皇後不跟皇上圓房的道理。無論局勢如何,該有的體面尉遲家還是會給。
阿忘聞言心中略微失落,道:“李宜,難道我必須死嗎。你們男人的權勢之争,送命的卻是我,好不公平。”
李宜心中一顫。他不是男人,只是個卑賤的殘缺的太監。
宮女、太監們早就退了出去,此時并無旁人。李宜卻還是左右看了看。
良久,李宜跪了下來,低聲道:“奴才、奴才可以替娘娘準備避子湯。”
阿忘不想喝什麽避子湯,這害的是她自己的身體。她需要的是擺脫那個瘋子。
她想要的是在這個亂世裏活下去。
如果嫁給這個瘋子,她活下去的可能太小了。無論誰要篡位,殺了瘋子就會來殺她。
無論是鸩酒,還是白绫匕首,她都不要。
早知還不如給尉遲丞相做妾,起碼不用死在這個皇宮裏。跟崔嘉賢私奔也可,生死關頭,那些難以忍受的選擇也變得可以忍受。
“我不想喝,”阿忘哽咽道,“李宜,你別跪了。你一直跪着,我也成不了你的主子。”
“沒有外人時,你不當這個奴才好不好?”阿忘離了凳子,坐在地上與跪着的李宜對視。
“娘娘……”
“我不是娘娘,你也不是奴才,”阿忘道,“我只是阿忘,你也只是李宜。”
李宜不敢直視阿忘,将頭埋得更深。
阿忘道:“你除了對我三跪九拜,心中可有半分憐憫。”
“奴才沒有資格。”
“你不是沒有資格,你只是不願意。”阿忘緩緩站起來,道,“既如此,你走吧。”
李宜跪在地上,久久沒有擡頭。
他看似在這個宮裏有權有勢,實則狐假虎威,不過是尉遲家的一條狗。狗仗人勢罷了,又怎能代替主子行事。
他沒有資格憐憫任何人。
娘娘是天邊的雲霞,他是地上的塵泥,塵泥怎敢說自己與雲霞平起平坐,颠倒天地輪回,挫敗綱常倫理。
他閉眸半晌,心中萬千思緒,睜開雙眼時,李宜看見阿忘的裙擺,上面繡滿了華美的金邊。
娘娘應該永遠穿着最美的華服,享用最好的生活。
而不是囿于苦難之中,不得解脫。
李宜收回目光,凝視着自己的手,低聲問:“娘娘所求,可否向李宜詳說。”
阿忘咬唇,心中稍定。
“我想活下去,”阿忘垂眸看向李宜,“不是茍活一年兩年……”
李宜沉思起來。
世道如此,娘娘若想安樂地生活下去,須得當權者庇護。
李宜想到……猶豫半晌,還是說了出來:“龍骧将軍剛剛及冠,還未娶妻納妾。如果将軍願意,或能滿足娘娘所求。”
“可是……”阿忘道,“就是他送我進的宮。”
“将軍從未見過娘娘,”李宜道,“奴才能夠安排一次‘偶然’的相遇,望娘娘把握住時機。”
阿忘聞言心中郁郁,向仇人獻媚,實在令人厭煩。
“我沒有那樣大的魅力,”阿忘道,“若到時落空,倒要惹人笑話。”
“奴才不會笑話。”李宜擡起頭來,輕輕地看着阿忘,“娘娘,如果此事不成,奴才再想其他法子。”
阿忘蹲了下來,與李宜平視:“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李宜心道,這不算好,這只是……
他也不明白,大概是習慣了塵泥被踐踏,卻看不得雲霞的跌落。
“娘娘還年輕,”李宜望着蹲下與他平視的女孩,“不該消亡在這座冰冷的深宮裏。”
阿忘垂眸淺笑:“你就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李宜……”
阿忘撫上李宜垂落的發:“你想要的是什麽呢?你幫了我,我如果能辦到的話,也會幫你的。”
“奴才沒有所求,”李宜道,“奴才……只是奴才。”
他壓下心中不該有的逾越的念頭,低下頭來恭敬告退。
若呆得再久一些,他擔憂自己無法維持一個奴才應有的卑賤姿态。
這日,尉遲弘需進宮一趟,讓皇帝下個封賞霍氏的聖旨暫時安撫霍氏一番。
李宜道:“陛下不在前朝,去了後宮。”
尉遲弘道:“那還不趕快叫陛下過來,別叫吾久等。”
李宜為難道:“陛下最近不太聽奴才的,動辄打罵奴才。奴才怕是請不動。”
尉遲弘冷哼一聲:“好個賀蘭小兒,又開始給吾擺架子。”
尉遲弘甩袖往後宮走去。
李宜給一個小太監使了眼色,小太監立馬繞了近路去禀告。
阿忘得知消息,便準備去往禦花園“偶遇”。如果尉遲弘是個以貌取人之人,那或許能成,如果不是,做再多也無用。
誰知剛出宮殿,就被賀蘭啓堵住了。
賀蘭啓确實不在前朝宮殿內,他在禦獸園馴虎呢。馴着馴着想起自己的小皇後,馴虎哪有馴人有趣,便帶着護衛們來到了阿忘現今住的宮殿。
阿忘看見他,停住腳步,連忙轉身往回走。
賀蘭啓見狀笑了起來:“皇後,朕在這,你想去哪。”
阿忘停下腳步,道:“你還想做什麽,又來辱罵我嗎?”
賀蘭啓道:“朕沒有那個閑功夫。過來,到朕身邊來。”
阿忘沒動。
“你不過來,是等朕來抓你?”
阿忘心道,這個瘋子。她轉過身來,面對面看着他:“陛下,我困了,你有何事,去找李公公吧。”
“李公公?”賀蘭啓笑道,“李公公。皇後啊,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與李宜的勾當。”
“你個賤.婦,連太監也勾引,視朕如無物。”賀蘭啓大踏步走過來,攥住了阿忘的手腕,“你要找他,好啊,朕帶你去。”
“你個瘋子,”阿忘道,“你攥疼我了。”
“那又怎樣。”賀蘭啓笑道,“朕又沒賜你鸩酒,未賞你白绫,沒拿匕首劃破你血肉。這叫疼愛,不叫疼。”
“朕連死都帶着你,亡國也分你一杯羹,你卻不知足,非要謀求更多,”賀蘭啓道,“朕沒瘋,你倒是個傻子。”
賀蘭啓說着說着将阿忘按在了懷裏:“朕的妻,你不忠,朕殺了你可好?”
“瘋子,”阿忘哽咽道,“你除了對我發瘋,你還會做什麽。”
賀蘭啓擡起阿忘下颚,他也不知為何,見到阿忘就像是見到自己隕落的帝國。
他柔撫着阿忘面頰,心中柔情湧動,殺意翻湧,破壞與愛撫的欲念夾雜錯亂昏眩。
“怪只怪你來得不是時候,”賀蘭啓道,“若你在盛世時來到朕身邊,朕會寵你的。”
“一個寶物,落到弱者手中,是被強者搶去好,還是摔碎了好。皇後,你覺着呢。”賀蘭啓凝視阿忘微微潤濕的眼眸,有一瞬間想要松開她,不叫她疼。
“寶物不屬于任何人,”阿忘道,“占據者太貪婪,摔碎者則無恥。”
“伶牙俐齒。”賀蘭啓撫弄着阿忘唇瓣,“你死了,愛你的人該多難過啊。小.賤.婦,朕必定是要帶走你的。”
瘋子,阿忘心道,她根本理解不了一個瘋子的思想。
這座皇宮把他逼瘋,懦弱的他又來逼她。阿忘看不起他。
去到禦獸園的尉遲弘沒找見賀蘭啓,心中微怒,又被太監引到了這座宮殿外。
他看見賀蘭啓抱着一個女人。
雙眼含淚的女人。
皇帝在玩弄她,大庭廣衆之下,她的掙紮弱得可憐。
尉遲弘頓住腳步,恍然如夢,驚魂動魄。
他疑心自己于戰場上浴血,而女人是被敵軍奪去的旗幟。
他騎在高高的馬背上,狀似冷眼旁觀着旗幟的斷折。
直到旗幟跌落于遍野的屍骨,他才初初驚醒,一身冷汗。騎着馬匹奔赴。
阿忘落到了尉遲弘手中。
皇帝被推開,阿忘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見賀蘭啓憤怒地喊了一聲龍骧将軍。
“你抱着朕的皇後作甚?”
皇後?尉遲弘心中翻湧,原來這便是崔氏義女。
那些他無法理解的事情,在這一刻,驀然有了緣由。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