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妖與美人55 要咬,咬孤吧
第56章 妖與美人55 要咬,咬孤吧
浴池的水蒸騰, 霧氣缭繞,半透明的白茫中,琅酽幫阿忘沐浴。
面對着活色生香的赤.裸身軀, 琅酽神色柔和地擦拭着, 仿佛在擦擱置些許時日的美麗宮燈。
燈火雖耀眼,可他的職責只是擦拭, 不是暧昧地觀賞。
或許是水霧太熱, 琅酽耳尖微紅,他扭過頭去,不再細致柔撫,草草結束了這一場沐浴。
從頭到尾, 阿忘只是沉默。
阿忘過去是不準琅酽給她洗澡的,現在卻無所謂了。
她不把自己當成人, 當成不會說話的獸就好。世間生物如此多,加她一個太聒噪。
她做植物做動物成風成雨, 就沒那麽讨厭了。
琅酽将本就幹淨的阿忘洗得更幹淨, 穿好衣裳後他從背後抱住她:“阿忘, 你到底怎麽了,死不了裝死不是好辦法。”
琅酽聞到阿忘的體香, 柔淡幽茫, 他忍不住低頭親吻阿忘頸窩,親吻她臉頰:“你理理孤, 有什麽咱們溝通,一起解決一起面對。我是你的夫君,我會保護你的。”
阿忘不想說話, 不想理他, 他算哪門子的夫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擡大轎他站哪一個?
站不住腳的妖怪,也想娶妻……她才不要理他。
“你就是在折磨孤,”琅酽眉眼落寞,“你以為孤對你有幾分情意,你就能傷到我?孤活了整整一千年,什麽沒見過,你以為孤栽倒在你這兒了,不可能,只是空,只是幻想。
“你就算當個木頭,孤想用你照樣用,床榻上剝了衣服扒開,那時候你還能這樣沉寂無聲,孤倒對你能有幾分敬意。”
可阿忘仍是不肯給他反應,琅酽像一頭找不到出口只能發狂的野獸,他被關住了,被關在阿忘無形的牢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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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忘有鑰匙,能打開,可她不,她站在牢籠外,那樣冷漠而居高臨下地俯視,就如同當初琅酽那樣俯視她。
琅酽好似回到初生之時,毫無力量,只能拼命地撞鐵籠,撞得頭昏眼花頭破血流阿忘也只是站在原處,像座死去的雕塑。
琅酽叫這樣的折磨逼出殺意,他眼裏湧現出暴戾,想要結束這一場冤孽的渴求壓過憐惜。掐死她,既然阿忘想死,他成全她。
琅酽擡手撫上阿忘細白的頸項,這樣微小的弱者,沒有資格折磨他:“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解脫,阿忘,你要孤幫忙嗎,幫你結束今生今世命運的折磨,讓你快快樂樂下黃泉去,人間不是說地府有孟婆湯,你記得多喝些,把我們都忘了,省得投了胎叫孤循着痕跡找到你。”
說好了掐死她,手卻提不起勁,方才給她沐浴累着了。
琅酽威脅道:“若你仍然投到這個世間,孤想,孤不會放過你的。只會把你抓來,重蹈今時今日的覆轍。你只會一次次死在孤手裏,沒有半分嫁與他人幸福終生的可能。
“連孤獨終老也做不到,孤不會放任你一個人活那麽久,身邊卻沒有孤陪着。如果不要孤,孤就不要你活,寧願你永遠呆在陰曹地府,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阿忘不理他,他就自娛自樂自說自話說給自己聽。
他愛撫阿忘的頸項,像摸一泓泉水,太用力叫水聲起泉水落,只會壞了一直以來的寂靜。
他想要懲罰她的,也想親親她,聽阿忘乖乖叫夫君,而不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像死了幾百年屍身都腐壞了。
他腦子沒病,不是非得抱着白骨骷髅說情意,那麽多的妖,那麽多的雌性,他想要誰都可以,阿忘才不稀奇。
她只是普普通通萬中之一,怪只怪他偏愛這一個,看其餘妖與人都不是妻,做妾也不成,暖床奴也不要,琅酽只想要阿忘,獨此一個,獨想與她成家。
可這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想要就能擁有,世界就該亂套啦。
想要阿忘的人與妖那麽多,難不成分成好幾塊,一個人得到手,另一個得到耳,再來個得到眼睛。可阿忘想要的自由,誰又能給呢。
見阿忘仍是沒反應,琅酽懶得威脅了。
他松開撫阿忘頸項的手,拿來帕子給阿忘擦頭發,頭發濕着不舒服,縱使在夏天,阿忘也需要一個會為她擦頭發的丈夫,琅酽這麽想着,毫無道理裝作有理。
阿忘不說話,不動彈,就那樣任由他擺弄。琅酽的手指在阿忘發間穿梭,他像一條魚兒企圖跳龍門,想鑽進阿忘腦子裏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麽,是在罵他還是不好意思說愛他,因為太過羞澀才選擇沉默不說話。
他當初給她做的冰雪枯木杯子在阿忘昏迷的夏季化了。琅酽忙着照顧阿忘,忘了給杯子輸入妖力,某天他往窗邊桌上瞥去,只看見融為一灘的雪水,還有早就發黴的枯枝。
他們之間,是不是也像杯子一樣發黴了。
都怪他,忘性大,明明不是阿忘偏要學着忘。她是不是鑽進他心中,把他同化了。心慈手軟的妖王,說出去像是被人頂替啦。
琅酽擦完頭發,擔憂阿忘無聊,将阿忘乖乖放榻上,拿來話本念故事給她聽。
琅酽挑的故事,全是破鏡重圓的人間情愛,他想暗示什麽,阿忘不是不知道,可她不想理他,她累了,不願搭理任何妖。
而且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相愛過,何來破鏡重圓?分明一直碎裂着,只是過去她願意掩飾,将碎片藏心裏,只紮她自己,現在她不想藏着了,太疼,還是送出來,送到琅酽手裏,叫他自個兒收着吧。
她對他多好,願意陪他玩的時候兢兢業業,不願陪他玩了就把他給她的都還他。
琅酽念了幾個故事,口幹舌燥,将書本扔了,沒用的東西,白費他唇舌。
他爬上榻,将阿忘抱懷裏,捏捏她臉蛋,親親她耳垂,換了種方式迫她開口:“忍着不說話一定很辛苦,孤饋勞饋勞你。”
他抱着阿忘慢慢親,慢條斯理仿佛在片魚。明明這樣親近這樣靠近,卻不是食客的愛意,只有魚連綿的哀意。
魚本應該生活在江川河流中,而不是食客的口中,為了填飽他的腹,就得剮掉她的心。
琅酽親得更深入更往下,他暧昧地在玩弄與深情之間找到塊石頭,石頭太小,只能容一個,他站在石上拎着她親密,他親得很穩,她吊得窒息。
阿忘受不住地仰起頸,扯住了琅酽頭發。她不能放任他繼續下去。
濕漉漉的、含糊的熱意上湧,阿忘試圖踹開他,被琅酽壓制住了。
“原來只有這樣,你才會搭理孤。”琅酽擡起頭,食指撚過潤濕的唇角,“你不說話,孤只能做得更過分了。”
阿忘發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琅酽從容不迫地微揚唇角,為自己找到竅門而慶祝。
“阿忘不說話,就是默認要與孤生孩子,既然你想要,那孤怎會不準。”琅酽潤濕的手指撫上阿忘的唇瓣,真是軟得他心蕩神迷。
“現在,孤要你,你要不要開口阻止,是你的事。”
阿忘盯着琅酽,過去的一幕幕重現,他總是這樣以暴力以威脅逼迫她服從。
她只是尋個清淨而已,他一副救苦救難的假面,多在乎她似的。說到底不過是為了滿足自身渴求,為此不惜對她做出任何事。
郎情妾意,虛情假意,阿忘輕聲道:“鬧夠了嗎。”
阿忘終于開口,就算不中聽,琅酽也甘願聽着。
他撚摩幾下,不舍地停了撫弄,低聲道:“鬧夠了。你以後不要這樣,裝成啞巴與屍體,并不會消減孤的欲望。”
“孤知道你心中苦痛,可麻木不會讓你快樂。”琅酽壓下心中深入的欲望,将阿忘衣衫合攏,仔仔細細整理好,“不好的噩夢一般的事,都會過去。”
阿忘唇角微揚:“你就是我的噩夢。”
“那阿忘只能習慣了。”琅酽道,“噩夢做多了,阿忘就不怕了。”
他撿起扔掉的撥浪鼓,“咚咚咚——”旋轉起來。他是想要叫醒阿忘的,可如果他就是夢與厄,那阿忘還是一直昏睡比較好,永遠也不用醒來。
天光大亮,無所遁形,她這樣的弱小之物,活在黑暗中就好。
琅酽不知自己是不是真如阿忘所說發了瘋,他時而想竭力保護阿忘,時而又想将阿忘永遠葬在不可逃離之地。
時而想着尊重阿忘一下也好,時而又覺得她是他的,為何要獨立行走自由思想,依附在他身下,永遠受他庇護不好嗎。
屋外風雨那樣大,她會被暴雨砸碎的。碎到爛泥裏可沒有人收屍,只有一輪又一輪的腳印将她死死踩在腳下,不得超生,永世卑賤。
琅酽閉上眼眸,竭力壓下突如其來的破壞欲。阿忘終于肯開口說話,不再做個血肉骷髅,他就不要惱怒了,免得将氛圍凍結。
既然做了她的丈夫,就別總是端着妖王的派頭,偶爾也像個普通人一樣,學會傾聽妻子說話。
琅酽這麽勸着自己,殊不知他阖上眼眸思緒混亂之際,阿忘又犯病了。
她克制不住地咬上自己手臂,追尋原來的人的身軀,阿忘想,或許不是太醫說的“族群同食”影響,她只是太愛自己了,才會想着把自己吃下。
用己身血肉填飽己身胃腸,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沒有浪費哪怕一分。
阿忘一直陪着阿忘,不管阿忘是高貴是低賤是仁善是卑鄙,她從不會嫌棄自己。
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愛她至死,那只會是她自己。
她陪她走過春夏秋冬、雨雪冰霜,趟過每一段河流,經歷每一寸歲月,縱使所有人背叛她,己身不會。
琅酽發現時,沒有暴怒。
他扳開她牙口,将自己的手臂遞了上去:“要咬,咬孤吧。孤恢複得快。”
阿忘嘴上還沾着血,她推拒着他。她才不要吃他的血肉,會把她自己弄髒的。
琅酽沒怪她。只是不肯讓她舔傷口處的血。
他沒看顧好是他錯,他發現了,怎能容忍阿忘繼續吞噬自身。
琅酽按住阿忘,低頭舔舐阿忘傷口,舔得傷口發白,再滲不出一絲鮮血才松開。
“你喜歡咬,可孤不讓你吃。你是孤的王後,你的血肉只能孤來嘗。”
琅酽将阿忘緊緊抱在懷中:“聽到了嗎,你純粹是白用功,牙尖嘴利又怎樣,還不是做了孤的刀替孤片血肉。
“真傻。”
琅酽說着說着低頭吻了下阿忘眉心:“傻子,以後不要犯傻了。”
“孤不會心疼,只會發笑。”琅酽道,“你知道的,孤就是這麽惡劣。”
他表面說着不會心疼,心中卻好似火焰堆裏砸了冰淩,說不清是被火烤的冰,還是冰澆的火。
而可憐的阿忘是被燒盡的柴禾,冰火兩重天,她都受了。
“痛的是我,你當然不會疼。”阿忘道,“你笑也好哭也罷,不必說給我聽。”
“我不是傻,”阿忘笑,“我自願的,自願替你分割我自身,你一塊我一塊,我一邊割一邊請客,這不叫傻,這叫恩愛夫妻。
“夫君,我多麽盡職盡責啊,身為你的妻,時刻擔心你吃不飽,要在人間,我這樣的壯舉還能立個牌坊呢。就叫割肉喂夫,大義啊。”
“你是傻到骨子裏了,還是厭孤厭得難以自拔。”琅酽撫摸阿忘妩媚的眉尾,“你喜歡戲谑譏諷,孤喜歡口是心非,某種程度上,孤與你,還真是般配。”
阿忘緊蹙着眉,吞噬的渴求過去,手上的疼痛就明顯得仿佛生割,反反複複折磨着她。
她迷惑于方才的沖動,卻不得不忍受沖動後的苦楚。嘴皮子一碰就能開合咬,破損的肌膚卻無法立即愈合。
大抵所有事都如此,破壞容易圓滿難。
琅酽靜靜瞧着阿忘痛苦模樣,阿忘昏迷的這一年,琅酽想過許多。初見時該對阿忘好些,如果最初不是以血淚開始,或許之後就不會如此時這般,唇槍舌劍刀刀見血勢如水火,不害得對方流血流淚不罷休。
可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若能重來,他沒有記憶,那麽阿忘最初在他眼中,就只是食物而已。
誰會憐憫送到嘴邊的食物?不嚼了吞了已經是他仁慈。
她苦痛如此,他并非不心疼她,可說出真心來只會惹她笑話。他又不是喜歡受虐的妖,自然要口是心非一番,才能在阿忘面前不落下風。
阿忘表面柔順,可實際心中比誰都犟,認定死理不回頭,哪怕時移世易,早就不是當初風景,也不肯擡頭看看。一直沉浸于昏暗時分,忘了此刻光陰正好。
雖叫忘憂,卻從不肯忘憂,把過去記得那樣深,那樣牢。他雖為妖王,實力強大,可并非事事都能以強破之,面對阿忘,他時常感到束手無策。
“疼就記住,下次別再犯了。”琅酽離榻,拿來藥膏,他捉住阿忘手腕,不容拒絕地将藥膏細細敷到阿忘受傷的小臂上。
琅酽敷藥的手指力度微重,碰到阿忘傷口,叫她輕輕“嘶”了聲。
他恍若未覺,力道越來越重,阿忘按住了他:“你做什麽?”
琅酽神情冷漠:“忍着。”手卻放松了力道。
擦好藥後,琅酽神情和緩了些:“以後不要這樣了,再疼,也是你自己受着。
“阿忘,無論如何,不要傷害你自身。那并不能報複誰,也不會使你快樂。”
琅酽将藥膏收好,坐在榻旁,瞧着阿忘阖目不願交談的模樣,沒有勉強:“好好休息吧。”
她受傷了,不想看到他。那他就給她一點時間。
琅酽走出寝宮,外面天色還亮着,他捋了捋自己及踝的銀色長發,觸感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