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妖與美人51 千歲壽宴
第52章 妖與美人51 千歲壽宴
“若我不願呢?”阿忘問。
琅酽以為阿忘是說她放不開, 親熱不起來,不會也不願學,他微蹙眉頭道:“那孤教, 教到你會你愛你纏着孤不放為止。”
什麽啊。阿忘捂住臉, 她說的不是床上的事。
琅酽道:“明日孤叫魏讷送些春.宮.圖來, 你先學着,大婚過後孤與你, 慢慢試。”
阿忘張開指縫,透過指間模糊的影看琅酽, 為什麽這頭妖能這麽冷淡地說出這麽吟穢的話。
冷冷淡淡的樣子……顯得更吟穢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阿忘咬唇道,“不要說這些了。”
琅酽指尖觸上阿忘的唇:“別咬自己, 咬孤。”
阿忘煩他,根本咬不痛他,那咬他作甚, 才漱的口,可不要弄髒了。
她懶得跟他說了,愛咋咋, 順其自然,随緣。
夜漸漸地深了,不知窗外雪停了沒有,若下個不停,明天的屋檐一定堆滿了白, 而道路也更加難走。
洗漱罷, 兩人睡在一起, 阿忘睡時穿得很厚, 以免琅酽擠走她身體的溫暖。
琅酽本是無聊地捉着阿忘手指揉捏, 捏來捏去沒個停歇。他想到剝除狐族長老妖丹的事, 試探道:“孤看典籍裏,帝王将相追求長生的不在少數。阿忘希望自己永葆青春,不老不死嗎?”
長生?若毫無代價,她想自己是願意的。可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得到一樣,失去更多;強求更多,利欲熏心,最終只能将自己腐蝕,成怪物模樣,茍且偷生,泥淖裏掙紮求存,污穢裏日益同化。
如果最後她不再是她,那活下來的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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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起這個。”阿忘問。
“人類壽命太短暫,孤想知道你是否懼怕。”
她怕嗎,阿忘問自己,她也不知道。能活誰想死,可命運如此,她只能選擇接受。順其自然地死亡是一件幸事,她只是遵循了生命的規律。
或許死後沒有奈何橋,沒有孟婆湯,有的只是一片虛無,永遠的消逝,無半分遺存。
冬雪有盡時,春花随風落,生與死不斷輪轉,世間幾度更疊。
而她只是滄海一粟,塵世的微小生命,掙不開命運的齒輪,打不破生死的宿命。她與雪與花并無太大區別,同樣有蓬勃的時候,也有枯萎的季節。
就算如何掙紮,如何不甘,也只能投入塵泥。既如此,她選擇坦然接受,不必太過難堪,保持生的體面,死的從容。
“不怕。”阿忘半真半假道,“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死亡或許是幾十年以後,青春卻是于歲月中不斷逝去,琅酽不希望自己還是少年身軀,阿忘卻年老。
把狐族長老妖丹剝除後,等阿忘能接受了就喂給阿忘。異化成妖痛苦一時,但此後多出數百年上千年壽命,一時的痛苦是值得的。
這一夜後,雪停了。王宮裏的妖奴們更加忙碌,本就恢弘的宮殿裝飾得愈發華美,各項事宜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只為王上千歲壽宴那日不出任何纰漏。
阿忘是不想出席的,她對看妖怪沒有興趣,而且身體愈發乏累,她每日清醒的時間越發的短,只能騙琅酽說,人類也喜歡冬眠。
琅酽不是很信,阿忘撒嬌說她就是喜歡睡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琅酽不能幹涉。
琅酽忙碌于殺狐族長老的準備,并不能時時刻刻陪着阿忘,只能随她了。
雖然拿下狐族長老不在話下,可畢竟那狐妖妖力高深,活到九百餘歲不是白活的,琅酽需要減少自己受重傷的可能。
妖類們虎視眈眈,若他不慎受了重傷無法壓下諸侯大妖,大妖們一哄而上也不無可能。
就算最終他将這些妖都殺了,可阿忘弱小,他無法分心保護,還是謹妥為上。
若在以前,琅酽不會考慮這麽多,想殺也就殺了,一起上就一起上,他還嫌不夠刺激不夠野蠻。可畢竟如今他是有家室的人,他自認對阿忘有庇護的責任,不能像以往一樣随心所欲肆意妄為。
若以後有了孩子,琅酽心中略微嘆息一聲,過往他不太管底下的大妖小妖們,統治較為疏松,只要按時上貢足夠謙卑,發生的破事別鬧到他跟前,他是懶得搭理的。
可若有了妻子和孩子,就有了顯眼的弱點,加強統治勢在必行。
壽誕那日,天公不作美,又下起雪來。
阿忘還想睡,可是妖奴們不得不叫醒阿忘,梳妝打扮,錦衣華服,金玉釵環,阿忘覺得好重,她近些日子都不戴釵環了。
妖奴們勸阿忘忍一忍,畢竟各諸侯國都要前來觐見,身為妖山的王後,須得盛裝打扮才不會有失身份。
大王要娶妻的消息傳遍了王宮,雖未正式宣布,但私下裏妖奴們已經通了氣,面對阿忘時更加謙卑不敢怠慢。
阿忘無心為難她們,便靜靜坐着任由妖奴裝扮。
妝成後,阿忘瞧着鏡中自己,有一股陌生的豔色。
她身體越發虛弱,面容憔悴蒼白,像漸融的冰淩花,美是美的,只是不祥,即将逝去的凄美。
塗了唇脂,抹了胭脂,像是血滴到薄冰上,奇異的讓人不安的瑰豔漫延。
不知為何,阿忘腦中驀然冒出這個念頭,就是這幾日了。
她最後的時光,在這個冬日終結。
大殿上。
妖王琅酽領着阿忘坐上寶座,席下各諸侯國的衆妖雖有異議但并不敢反駁。只是心道王上對一個姬妾未免太過寵幸了些,竟讓其平起平坐高居于他們之上。
也有的忍不住多瞧了阿忘幾眼,但王上很快看過來的目光令其立馬低了頭裝作喝酒。
宴會開始後,阿忘對那些諸侯國獻上的各種珍奇稀有之物并不感興趣,她往席下瞧了瞧,沒看到蒼鹫。
蒼鹫去驅逐之地獵殺大妖,按道理應該會在妖王壽誕之前趕回,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事。
獻禮的尾聲裏,右護法府送出的是那株混沌歸元花。當初陰差陽錯後,梅妖一族賠禮道歉并将混沌歸元花送了回來,管家敖浦也無法,只能收下後,于焦急中等待右護法回來。
但臨近大王壽宴,右護法毫無消息,敖浦只能代替出席送上壽禮。若在平日,琅酽或許會問上幾句,但如今他心思都在阿忘身上,根本沒注意底下的大妖小妖們。
獻禮結束後,琅酽牽着阿忘的手朝着底下的大妖們宣告,他将娶阿忘為妻,以後阿忘就是妖山的王後。
席下嘩然。但琅酽妖氣四溢,很快喧嘩與異議都靜止,妖類們離席下跪,口呼萬歲,只能順從。
琅酽心滿意足,欲要收回妖氣。
就在這時,從宴席最外圍出現異動,遠處的妖奴們急急向兩側散開,一股不同于妖王琅酽的氣息湧動蔓延。
琅酽神色微冷。
蒼鹫風塵仆仆、血跡斑斑地趕來,他闖入驅逐之地,本只為獵殺一頭大妖,誰知先後碰上好幾頭七八百歲妖力高深的大妖,蒼鹫險些喪命。但最終活下來的是他,食盡大妖血肉的也是他。
路途之中,他聽聞大王納了個人類姬妾,暗道不好,急急趕來,誰料席上站着的竟真是阿忘。
他承諾過回來後,就要娶阿忘為妻,怎能容忍阿忘換夫君。
拼殺數月生死之間的戾氣壓過了平日裏對大王的尊敬,蒼鹫于席下緩緩道:“王上,臣有異議。”
琅酽神情冷漠:“孤的護法,本領見長啊。”
蒼鹫半跪下來,将獵殺所得之妖丹獻上:“王上,臣此去驅逐之地,全為王上壽誕。但阿忘,乃臣之妻,一女怎可侍二夫。她只是人類,配臣綽綽有餘,但擔不起大王厚愛。”
“哦?孤倒不知護法何時娶的妻。”琅酽牽着阿忘的手,問,“阿忘,席下之妖可是你夫君?”
他攥得她手生疼。
阿忘望向蒼鹫,他趕路一定很忙,都沒換衣裳就進了王宮。衣衫好幾處破了,血跡早已遍布,也不知上面是誰的血。
蒼鹫站了起來,面對阿忘安撫道:“不要怕,我回來了。”
琅酽将阿忘攥得更緊:“回答孤。”
阿忘仔仔細細望了蒼鹫好半晌,有一剎那想對着琅酽說:是,他是她的夫君。
可阿忘冷靜下來,都快死了,何必拉蒼鹫下水。
她淺笑道:“護法或許是認錯人了,天下間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
琅酽冷凝的神情緩和了些,他居高臨下道:“護法,孤看你是在驅逐之地殺昏了頭,眼睛不好使了,念在你獻禮有功,又是孤千歲壽誕大喜之日,此次小懲一番便罷。”
“百年內,”琅酽妖氣湧動,“不得踏進王城半步。”
妖氣沖擊之下,蒼鹫倒退一步,吐出一口血來。
他随意擦了擦嘴邊血,并不看妖王,只是望着阿忘道:“你希望如此嗎?”
琅酽瞧着蒼鹫,神情隐怒淩冽,濃厚龐大的妖氣實質般溢散,席下的坐席頓時粉碎,衆妖受到波及急急往外退開。
蒼鹫又退一步,口中溢出更多鮮血。
他直直凝視阿忘,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是,”阿忘面色如常,“我希望你離開。我即将嫁給王上,你不要壞了我的名聲。”
蒼鹫心如刀絞,不肯相信。
琅酽傲慢地揚起下巴,手一揮,将蒼鹫逼退到宴席宮殿之外。
“擺宴,”琅酽道,“繼續。”
妖奴們立刻重新置辦坐席宴食,大妖們面若無事恭恭敬敬地坐回原位。
跳舞奏樂,鼓瑟吹笙,金紅光影之下,宮廷舞姬踩着蒼鹫流下的鮮血妖嬈起舞。
琅酽回想起初見那日,阿忘說她有主了,他本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情意匪淺吶。
琅酽輕撫阿忘手上紅痕,問:“疼嗎?”
阿忘輕輕點頭。
“疼就記住。從前便罷了,以後不得有任何牽扯。”
琅酽心道,他如今心軟多了,若是從前,怎會輕易放過。
阿忘淺笑,不想與他折騰:“好。”
宴會太長了,長得沒有盡頭,阿忘已經倦了。
三天三夜的宴會,阿忘無法像妖一樣從頭到尾都坐在席上,琅酽也不想她太過勞累,夜間便放她去睡覺。
好不容易宴會結束,阿忘躺在寝宮的榻上奄奄一息。
驀然,伺候的妖奴們盡皆倒下,阿忘被聲響驚動,睜開眼眸,望見了高大而倦容難掩的蒼鹫。
校場上。
狐族長老被請到這裏,她原以為王上是有秘事要告知于她,誰知迎來的是王上毫不留情面的攻擊。
狐族長老苦苦抵擋之下,大喊道:“王上為何如此待我?狐妖一族向來待王上忠心!若王上要殺大妖,何必殺同族,我定協助王上,将其他族類殺戮殆盡!以供王上享用取樂!”
妖王不為所動,加大了攻擊強度。狐族長老見妖王執意如此,收起了求情的乞憐神色,怒不可遏地竭力反抗。
就算死,也不要叫妖王好過。數百年來,狐妖一族事事以王上為先,她心知琅酽暴虐兇殘,但就算肆意殺戮,也沒有率先殺同族的先例。
簡直就是瘋子!殘虐不仁暴虐無道!
這一場拼殺從日暮時分打到了黎明。妖王的手穿心而過,狐族長老的妖丹落到了他手中。
狐族長老死不瞑目:“為何?”
琅酽瞧着狐族長老倒下的身軀,冷淡道:“為孤的王後獻上妖丹,乃狐妖一族的榮耀。安心去吧。”
天際的光恢弘灑下,琅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不甚在意地擦淨,端詳着掌中的妖丹,圓潤如珍珠,微光如冷月。
默默注目半晌,琅酽将妖丹收入懷中,提着狐族長老的屍體到成了廢墟的觀武臺上,慢悠悠食用起來。
天際赤橘金光,遠不如他口下的血肉紅。
光照亮半個身影,如夢亦如幻,如神如妖鬼。
直到一聲吶喊,妖王才擡起頭來。
“王上,王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