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妖與美人50 浮生半日閑
第51章 妖與美人50 浮生半日閑
這一場雪下了很久, 傍晚時分,天已黯淡,屋檐上積了薄薄的雪層, 庭院裏的路也白了。
阿忘坐在小火爐旁, 給自己煮茶喝。火爐裏的柴火哔剝噼啪地響着, 火星子像縮小了一億倍的太陽,溫度驟降, 殺傷力銳減,只有朱顏未改。
茶水的熱氣輕輕蔓延, 她捧着茶盞暖手。杯中的茶葉浮沉,在溫熱的水裏流浪, 卻怎麽也躲不開這一寸小小的杯壁。
坐井觀天,甕中捉鼈,畫地為牢……她不用這些形容它, 她說它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這也幽幽,那也游游。
時間過得可真快,這一年發生了好多事, 稀奇古怪的、難過的、快樂的,數不清、說不透。
當她沉浸于快樂時,忘卻了難過,可沉浸于痛苦時,又把歡樂忘掉了。人總是很難将所有都據為己有, 也無法自由地選擇剝除其中哪一種。
阿忘将杯中茶一口飲盡, 見着茶葉落到杯底, 悠閑漂游戛然而止, 一切都有靜止時。
天色愈發黑了, 夕陽不知墜跌去了何方, 烏壓壓的天,灰蒙蒙的雪,琅酽從外緩緩歸來。
阿忘瞧見他,大氅的毛領子上沾着雪,銀發微微濕潤,纖長的眼睫上也有幾滴。他沒穿鞋,琅酽不愛穿鞋,手上的指甲剪得圓潤,腳上的沒修過,如過往一般鋒利,水墨與刀與月,踩在雪裏留下不算深的腳印。
如果忽略他的眼神,阿忘想,琅酽就跟雪的魂魄一般,純粹的凄美質感,釉白的瓷瓶。
可一眼望去,最無法忽略的就是他的眼神,危險、冰冷、傲慢,上位者餍足後的漠然。
琅酽走到阿忘身旁坐下,将阿忘抱到懷裏,見她捧着個茶杯,指尖一點杯沿,茶杯散為塵埃煙霧,杯底的茶葉也随之散去。
火爐子仍然哔剝噼啪地響着,琅酽捏着阿忘指骨,問她下午都做了些什麽。
阿忘搖頭,不說話。琅酽撫上她臉頰:“又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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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阿忘輕聲說着,“你把我的杯子毀了。”
“沒甚稀奇,喜歡叫妖奴們再送些來。”琅酽道,“砸着玩,聽個響。”
“送再多,”阿忘眼睫微阖,“也不是那一個了。”
琅酽擡起阿忘面龐,叫她看向自己,而不是凝視空空無物的手。
“怎麽又傷心了,”琅酽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在看人間的書籍,了解人間的文化,道,“悲春與傷秋,冬日太凄涼?”
“不是,”阿忘眉頭微蹙,“你以後不要随便弄壞東西。不喜歡,我擱在桌上就是了。”
“礙着孤碰你,毀了就毀了。”琅酽指尖輕點,屋外的雪與冰翻滾而入,枯木枝丫也交融,很快就成了個新的杯子。
枯木逢冰,墜落逝去的生息。
他放到阿忘手中,卻忘了她不是他,受不得這樣的冰冷。
阿忘的手微顫幾下,很快就凍紅了。琅酽長眉微蹙,想要把杯子取出來砸火爐裏,阿忘不讓。
“你送的,”阿忘道,“留着它。”
琅酽只好将杯子擱置在桌上,捧起阿忘的手給她吹吹。吹着吹着就吻了上去。
阿忘偏過頭,看窗外,雪仍下着沒個停歇。
很快窗外也看不到了,琅酽将阿忘抱起,走到寝宮更深處,将阿忘放到床榻上吻她。
就像雪落到手心,阿忘錯覺是碎裂的冰淩子兜頭砸在她身上。夏天還好,被抱着只覺清涼,冬日就冷了,冷得阿忘哆嗦。
同樣是狐貍,夔維暖洋洋,而他只有一如既往的冷。秋天時琅酽說他也有狐貍毛。又多又密如雲似月,可是一點也不暖。
阿忘沒告訴他,被他抱着一點也不暖。
自那次琅酽吻遍她全身,之後就喜歡把她當食物一樣吻了又吻,舔了又舔,偶爾還會克制不住地咬一咬。但力道輕微,撚摩似的,阿忘也就忍了。
只是她從不讓他越界。
本就快死了,如果懷孕了怎麽辦,生又生不下來,活受罪。且琅酽并非人類,若讓個怪物的種留在肚子裏,被玷污得徹徹底底,簡直毫無尊嚴。
琅酽只以為是人間女子的矜持。他看過一些書籍,上面說人間女子婚前失貞,是一種極其嚴重的罪,白绫或毒酒還算好的死法,若是游街浸豬籠,那簡直凄慘得無法描述。
在琅酽看來,什麽破規矩,妖山從不管這些,只要夠強大,雌妖納幾十個男妾一邊享用一邊食用也是不稀罕的事。
若他以後跟阿忘有了女兒,只要女兒喜歡,全妖山的任挑,不從的就當盤中餐塞塞牙縫。
人間的很多規矩都叫琅酽看得厭煩,但為了了解阿忘,明白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琅酽只得耐着性子繼續看下去。
阿忘不讓他深入,琅酽雖想徹底占有阿忘,但還是勉強克制了下來。
等婚後吧,琅酽想,他已經決定壽誕當日宣布,娶阿忘為妻,讓阿忘做整個妖山的王後。
琅酽感受到阿忘的哆嗦停了下來。
手指撫上阿忘臉頰,撫了幾圈又細細地摸阿忘唇瓣,從唇角到唇中又到唇角,柔柔地摩挲一遍又一遍:“冷?”
阿忘抿緊唇瓣不說話,擔心他把指尖探進去。
琅酽轉而去撫弄阿忘耳垂:“回答孤。”
阿忘輕輕“嗯”了聲,琅酽捏着阿忘耳垂,淡聲道:“你得學會适應。孤是你丈夫。”
說到這裏,琅酽眼瞳裏浮現隐晦的笑意:“倒有個地方很熱,要摸摸嗎?”
琅酽體溫偏低,阿忘不适應,但聽他耍流氓,阿忘更不适應。
她想扭過頭去,琅酽不讓,就要她看着他。
琅酽捉住阿忘手腕,往身下移,阿忘受不了:“不要這樣。再等等吧。我是你的,不要急好不好。”
琅酽停在腰間:“早晚都要見識,孤允你提前見見。”
阿忘不要:“不,我不冷了。”
“不冷顫抖什麽,難道是怕孤?”
阿忘不要擦槍走火,掙紮着不肯往下。她眼睫微顫,臉頰薄紅,身上乏力卻不得不用力掙脫。
可琅酽不松手,她就掙不開。阿忘微惱:“我已經順了你大半,你卻從來不肯順着我。如果你真的需要,找個雌妖好了,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琅酽聞言眼神微冷:“聽聞人間女子有給夫君納妾的習慣,你也想效仿?”
阿忘無力道:“我不就是你的妾嗎。貴妾還好,要是個奴妾,随意送人的玩意兒。”
阿忘想到這兒,唇角微揚:“我不在意,随你。”
雖然說着不在意,可阿忘還是想到了束元洲,如果在人間,她何至于給人做妾。
琅酽聞言,松開了阿忘的手,不強迫她給他摸了。他捧着阿忘臉頰親了親:“傻子,想要什麽就跟孤說,不要藏在心裏。”
阿忘能說什麽,放走她或是別的,又是一番鬧騰。她已經沒有精力折騰了。
琅酽把阿忘親了又親,吻了又吻,阿忘再怎樣也不是個石頭做的,她有些受不了地仰着頭:“夠了,我餓了。”
琅酽沒停,她不得不扯住他銀發:“琅酽,我餓了,好餓。”
銀發在指間穿梭,似魚兒輕悄游過,阿忘素手抓着,一時緊一時松。琅酽吻在她頸窩,阿忘咬着唇抑制喘息。
“不行,不要了,琅酽……”阿忘推拒起來,“你起來,我餓了,你讓小廚房送點吃的來。”
“好阿忘,”琅酽細細密密地吻她,“孤的好阿忘……”
琅酽又吻了好久才停下,他擡起頭,唇濕漉漉的,一向素冷的臉頰有些紅。黑沉的眼眸裏難得的漾着光,似乎嘗到了情玉的甜頭。
“我餓了。”阿忘咬着唇,不看他。
“真餓了?”琅酽嗓音微啞,欲求不滿。
阿忘輕輕“嗯”了聲。
琅酽微蹙着眉頭,有被打擾的不快,卻也無可奈何。他不輕不重地咬了阿忘一口,才抱着阿忘從床榻上起來。
“早些時間沒吃?”
阿忘讨巧道:“等夫君回來。”
琅酽心中的些微不快散了,唇角微揚:“以後不必,乖乖按時用餐。”
菜式擺上來後,琅酽抱着阿忘,一口一口喂她吃。
琅酽也不知為何自己如此有耐心。只是瞧着阿忘乖乖吃飯,琅酽心裏就舒坦許多。
若不是阿忘一再拒絕他跟着進浴室,他是不介意幫阿忘沐浴的。
阿忘吃了些許不想吃了,琅酽也不勉強。
之前有次他非要阿忘繼續吃,弄得吵了一頓,阿忘還生了場病,自那後,琅酽收斂許多,只是一定要給阿忘喂飯,不準她拒絕。阿忘不得不各退一步。
有時候,阿忘覺得琅酽雖然嘴上說着沒把她當寵物了,可事實上還是有些養寵物的做派。
誰會給自己的姬妾喂食,她又不是手受傷了。但阿忘懶得一直跟他鬧騰,只能勸自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就當生了重病,而琅酽這個孝子賢孫貼心伺候。
用完餐漱了口,琅酽又想親她,什麽嘛,又不是狗,一天到晚親個沒完算什麽事。
阿忘想躲,可是沒躲開。
琅酽懲罰她想躲的沖動,故意咬了一口:“都說了孤是你丈夫,不準躲。”
阿忘微惱地捶打了他一下。琅酽不痛不癢捉住阿忘手腕,對着指尖又吻舐一番。
阿忘也說不清誰才是寵物了,琅酽這分明是家養狗的做派,就愛尋人舔。
但阿忘看着琅酽微阖眼眸,一臉冷淡地親吻她指尖,又覺得更像貓。
瞧着高冷的白貓,也會想要主人抱抱。
阿忘心下一顫,扭過頭去,什麽嘛,就會出賣色相。
可就算阿忘厭他,也無法否認琅酽的人形化身之美世間難有。
琅酽察覺到阿忘扭過了頭,不滿地掐住阿忘下颚,雖盡量放輕了力道,但阿忘還是難以抵抗,只能又将臉頰對準琅酽,眼眸也望着他。
“你一定要我看着嘛。”
“孤親你,就得看着。好生瞧孤是怎麽親你的,學會了來親孤。”
他說得理所當然,阿忘卻羞惱得紅了臉。
她不可能像他親她一樣,去親他……實在是太……
琅酽卻不覺得,他已經算是好為人師,提前演練,阿忘要還學不會,簡直愚蠢。
琅酽擡起手,觸到阿忘唇邊:“吻吻。”
阿忘不肯。
琅酽道:“那孤再教一遍?”
阿忘一臉受辱地捉住琅酽手腕,将指尖草草吻了一遍。
琅酽冷淡道:“不夠。”
嚴師出高徒,他不能一直縱容。
阿忘不肯:“你太過分了。哪有你這樣的夫君,逼着姬妾獻媚。”
琅酽道:“你不是姬妾,孤忘了告訴你,孤要迎娶你。
“做這妖山的王後。”
阿忘一怔,都忘了繼續批判他。
琅酽一貫冷淡的神情柔和了些,他唇角微微揚起:“夫妻之間,不是獻媚,只是情趣罷了。”
“孤喜歡親吻你,也希望你主動與孤親熱。早一日習慣,早一日得趣。”琅酽道,“孤也是為了你好。
“人間的那些破規矩孤看了,不用全都遵守,你在妖山,你是妖山的王後,驕縱一些無妨。
琅酽抱着阿忘,吻了下她眉心:“情愛之事,你也會快樂的。孤過去不喜,遇到你卻沉溺,此後你也放開些,不要怕。”
琅酽以為阿忘是被人間貞潔烈女的道德感束縛了,連與自己夫君親熱都覺得羞恥。
在妖看來,沒什麽可恥的。食欲與杏欲都是欲望,沒有高下之分。
阿忘前世夫君好幾位,當然不是羞恥這個。她只是覺得琅酽怎麽……明明是求婚的場景,卻非要裝夫子,這是什麽情趣游戲,實在讓她心緒複雜,難以說清。
而且她都沒說答不答應,琅酽就默認了她會順從。
做妻當然比做妾好,可她又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