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間絕色?
人間絕色?
在紫陽峰呆的時間越長,落陽越發感覺自己有種割裂感。
白天指導康文安和明游的修煉,夜晚回到洞府後滿腦子都是“我在幹什麽?我都幹了什麽?”的迷茫。
而且每次一出洞府,總是蠢蠢欲動地想往玉蘭坳裏去,再不濟就是往星辰坳裏去。
他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再來,整整三十多年了,他那個小弟子宮雙呢?
誰家弟子出門游歷一去幾十年半聲不吭的?
要不是宗門內弟子魂燈猶在,甚至越發茁壯,落陽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出事了。
但是相對應的,明游的魂燈對比起宮雙的,有些孱弱起來,可明游天天就在他眼前晃悠,落陽愣是沒看出來他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只好尋來一些“補品”給對方吃下去。
雖然吃多少都不管用?
三天兩頭被迫投喂亂七八糟的東西,宮雙眼神逐漸呆滞,這天再一次從山頭上挨了一頓“愛的暴揍”下來,在康文安複雜的眼神裏,幾乎是爬進了自己的房間裏。
玉蘭坳雖然有助于她隐藏身份,坐實身份,可玉蘭坳相對于山腰竹屋來說還是太遠了,而且每次穿過玉蘭坳裏層層疊疊的結界後,她需要花上兩個多月系統才能重新凝聚出能夠走出來的能量。
躺在竹床上的宮雙眼神麻木,離開針對落陽的幻覺以後,真實的臉上還帶着紅一塊腫一塊的傷,身上的傷估計不用等到天黑就會發青發紫,就算用上上好的傷藥,也需要至少五天才能消腫。
而往往等不到五天,來自“師父”的“愛的傳喚”就又來嗯,于是每天都在傷上加傷的路上一路狂飚。
但是問題是,每個月,每、個、月!
落陽幾乎是每個月都會給她帶來一堆的天才低保,力求将她“缺失”的營養補回來,不然她這個“在山上的明游”,靈魂健壯程度還不如“在外游歷吃苦的宮雙”!
被落陽帶去魂殿看了一次自己的魂火“茁壯”程度之後,宮雙終于品嘗到了什麽叫做“作繭自縛”的苦果。
落陽妄圖補給“明游”,于是給她天天吃一堆味道詭異的有的沒的,一天天壯大她的實力,然後她的魂火被迫一天天地茁壯成長,然後落陽看見“明游”的魂火孱弱,又開始一道又一道地給她開始補充。
一個要了老命的死循環。
連康文安都看不下去。
但是又不能點明落陽認錯人了,兩個憨貨被迫維持着這種畸形的教養方式,就等着在真正的明游出來之前,康文安将自己的魔功提升到能影響落陽的地步。
在宮雙一次比一次慘兮兮的下山之後,連康文安都看不下去地松口了到時候由宮雙和落陽締結道侶,然後挖掉落陽的劍心,廢掉落陽,兩個惡人一個要人,一個要劍心,就這麽達成了協議。
要不是康文安身為半魔,天道不認可他與落陽這個“天道之子”締結契約,康文安其實更像省掉宮雙的作用,也不想付出自己師父身上的劍心去達成目的。
但是與其将其交給實力越發強橫,但是油鹽不進的明游,還是有欲-望和目的的宮雙更符合他的要求。
這一切,深陷系統禁锢的落陽不知情,遠在太虛秘境的明游更不知情。
時間一晃過去三十年,已經收了一株虛無草的明游看着面前和之前看到的模樣有些微不同的草,陷入沉思。
好像……是子時來着?
他是不是收早了?
來不及回想是不是記錯時間的事情,不遠處傳來血腥氣吸引了明游的視線。
青白的臉上頂着一雙猩紅的眸子,直接穿過重重墓室,看見了生命最本質的存在。
是熒勾。
受傷了?
但是比血腥氣更吸引他的,是來自亡魂的煞氣。
眨眼之間,主墓室的鎖鏈上已經沒人了。
落定在一處空蕩的祭臺上,腳下踩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灰白兔子。
看得出來這只兔子這段時間營養非常豐富,至少擺脫了二十多年前初見是一巴掌大的模樣,一腳踩下去後比他鞋子還大了一圈。
兔子耳朵尖泛着紅色,一雙眼睛褪去了驚恐,只剩下麻木。
任誰正在打架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踩在腳下,都會懵逼,不同的是,兔子在被踩的同時,鼻子裏聞到了熟悉的香氣。
哦,尊上來了。
明游頂着一張死人臉,站在雕琢繁複的祭臺上,臺下四口大鼎,鼎中同樣撐着波光粼粼還劇毒的水銀。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突然出現,四周的亡靈一哄而散,但是動作不如突然出現的那個男人。
等到第一只死魂一頭撞在看不見的屏障上滑下來,四周亂竄的亡靈紛紛停下來i,将視線落在了那個一看就很詭異的“屍體”身上。
低頭看了一眼,明游立馬看清了現在的情況,祭臺呀……
四周水銀裏被摻進了血,但是這幾十年來,唯一進入墓穴的活物就只有這只兔子,血從誰那兒來的一目了然。
血祭召喚亡靈倒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但是很顯然,被困在太虛秘境的厲鬼不止一只,而這個簡陋但是好用的召喚陣一次性召來了将近二十只紅衣鬼。
也是難得,一個地方一次性聚集出足足二十只紅衣鬼,要知道,地府裏一個時期都最多同時存在不超過三十只紅衣厲鬼,可地府連接的是三千界,這種情況下,落陽大世界還能一次性召來三十只紅衣……
呵,這都是天道的失職。
也是拘魂使的失職。
都記上一筆!
自然垂下的指尖懸着一本黑白的冊子,擡手間,冊子被攤在掌心。
說實話,他沒有一次性對付這麽多紅衣的經驗,但是要是身為地府判官,連區區一群紅衣都搞不定——他或許需要重新考取神官證了。
在《生死簿》出現的時候,四周被召喚來的厲鬼立馬感知到了一股被鎖定的危險。本能在叫嚣,要他們逃跑。
但是墓室被對方不知道用什麽力量封鎖了,根本走不了,再加之出現的這具小白臉修為并不比他們高,蠢蠢欲動想奪舍的心占了上風。
只是擡手間,四周亡靈游動,将明游無聲無息地包圍在了祭臺上。
四周空氣都透着一觸即發的冷冽和殺氣。
移開腳時,餘光瞥了一眼,兔子已經昏了,吓昏了。
蠢兔子看不見靈魂,偏偏靈體孱弱,內裏靈力充盈,就像一塊行走的美味,四周路過的死去的野狗都想沖上來啃上一口。
明游冷漠的目光落在四周圍過來的亡靈上,和兔子不一樣,他能看到不說,他還能攻擊到他們。
一只紅衣在被打服打殘之前是收不進《生死簿》的,遑論他手上的還是個複制品,正品帶不出地府。
長劍化作勾魂筆,落在明游指尖那一刻,四周垂涎欲滴的厲鬼一哄而上,妄圖撕掉這具屍體中躲藏的靈魂,只要占據這具軀殼的鬼“死了”,軀殼還不是信手拈來?!
在巨大的誘惑面前,原本你死我活的厲鬼們學會了合作——先殺占據軀殼的那只鬼,剩下的他們自相殘殺就行了,活到最後的就是軀殼的所有人。
面對着越發濃厚的鬼氣,向來表情冷漠的明劍君露出了一抹堪稱人間絕色的笑容,五官的鋒銳在淩淩波光中被放到最大。
在判官面前奪舍?
都進來吧你們!
明游當場直接開放練虛一重的神識海,勾魂筆強行将四周的厲鬼拉進了自己的神識海之中。
在修真界,任由旁人神識進入自己的神識海,那是一種連道侶間都不常見的親密,但是對于明游一個死人來說,那不是神識海,或許應該換個稱呼——判官的領域。
領域內,我即是天地,天地皆是我,我見衆人,衆生不可見我,衆生處處可見我。
昏暗的天穹下,寬闊的河流兩旁綻放開猩紅的花,翠綠的花莖筆直地豎立着頂着纖細的花瓣。
地府神官的特殊職權之一——小忘川。
紮根在靈魂深處的忘川一角,滿地盛開着生人不能見,亡人不敢見的冥花。
落入小忘川的厲鬼被河水燒灼,凄慘的嚎叫聲中一面便喪失了靈魂的一角,等到爬上岸後看見滿地盛開的血色花朵,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孤寂落入每只亡靈的記憶深處。
墨色的重臺履行走在及膝的冥花間,曳地的衣擺呈墨色,但是行走間墨色的衣袍流露出閃閃爍爍的金光點點——那是烙印在靈魂上,與此時此地外顯出來的功德。
靈魂狀态,他是判官崔颢。
瞳色比冥花更紅,容貌比外面那只兔子更加灰白,另一種意義上的無了人色,但是那雙眼睛仿佛空無一物地看着那群在花叢裏慘叫滾動的厲鬼。
越是靠近忘川河的地方,冥花越是潔白,但是從忘川裏爬上來的厲鬼,用自己污濁的靈魂,替冥花染上了血一樣的猩紅。
崔颢背着手站在不遠處,無悲無喜地看着厲鬼們在冥花叢裏掙紮求生,神色無波。
這種紅到不透明的鬼魂,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也就剩下染色這一個作用了。
在幽冥,忘川的下游叫黃泉,那是死在忘川的靈魂,殘片被沖到下游彙聚起來後形成的奇觀。
上游的忘川河裏,沒能及時爬出河的鬼魂,被河水攪爛成碎末,僥幸爬出忘川的靈魂,會成為冥花的養料。
無垢的靈魂直接進入鬼門關,只有被判定罪業的亡靈,才會被打入忘川。
崔颢看着最後一只紅衣厲鬼消散在花叢中,眨了下眼,果然,動手打生打死的事情還是不太适合他,容易失了風度。
這種方法就有效多了。
睜開眼時,墓室裏一片寂靜。
撤去了結界,收好家夥事兒,明游轉頭看向地上那只兔子。
想起正在生長中的下一株虛無草,胸腔裏強行塞進一棵無中生有的良心,判官難得的做了回人,擡手将熒勾帶去了金鈴山,外界有價無市的靈寶直接往三瓣嘴裏塞,哦……不是真的三瓣嘴唇啊?
不重要。
強行将兔子被吓出來的魂用不太溫柔的手段強行塞回去,自己還挨了道雷劈,雖然不疼不癢。
将兔子放在山頂的水晶棺裏,蓋上蓋子,丢了一張防雨水的防禦陣,明游擺手又回墓穴去了。
金鈴山正是萬物複蘇的過程中,這期間天地會給這個地方諸多優待,這只蠢東西留在這裏也能感悟一部分的天道饋贈。
進墓穴之前,明游擡起頭往天空上的藍天白雲看了一眼。
兔子不也是你的原生生物嗎?不就是占你點饋贈之力?熒勾長成後受益的不還是你自己?提前給點機遇怎麽了?
堂堂天道,忒的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