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平安快樂
平安快樂
未謝泠燃等瞧出端倪,一聲高呼響起:“小九!”
遠處,有道一襲青衫的身影正急急忙忙朝兩人奔來。
阮棠按照自主意識轉頭望去,才發現因為意外的闖入者,系統的控制已經消失不見。
她着急忙慌地又轉回頭解釋:“燃哥哥,方才的話不是——”
不是我要問你的。
這後半句,她屢次張口,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阮棠知道,必然又是系統在作妖了。
謝泠燃的目光并未有過偏移,将她怪異的一舉一動都收進眼底。
他朝她颔首,雖沒有說什麽,卻好像盡在不言中。
阮芥已奔至兩人面前,臉都給跑紅了,彎腰撐着膝蓋大喘氣,邊喘邊說:“小九,你……你要去江南?”
“八哥哥,你先把氣喘勻了。”阮棠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反問于他,“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阮芥擺手,勉強直起身子,“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要同你一起去。”
“我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阮棠不肯。
阮芥道:“我知道,江南疫病加重,父皇想讓你去巡一圈,好安撫民心。”
此話一出口,謝泠燃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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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一愣,原來是阮平帝想讓她跟謝泠燃去江南。
方才光聽謝泠燃的話,還以為是他想帶她同去。
她的不開心立刻呈現到臉上,悶悶不樂問:“那你知道這疫病是因何而起的嗎?”
阮芥茫然:“還能有什麽?無非就是天災人禍。”
“是妖,這是妖疫。”
“……”
聽見這個字眼,阮芥明顯僵了一下。
阮棠故意往嚴重了說,表情凝重:“還是會吃人的那種妖怪,可不好對付。”
阮芥給自己壯膽:“你都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誰說我不怕的,反正到時候燃哥哥會護着我。但你嘛,可就不一定咯,得自食其力。”阮棠往謝泠燃身後躲去,魯莽扯他衣袖,他也沒避。
阮芥執意作比較,咬牙切齒道:“謝泠燃能保護你,我這個親哥哥,就更加當仁不讓了!”說着,他很見不得阮棠跟謝泠燃湊這麽近似的,擡手便要來扯她。
謝泠燃制住他的手,輕輕推開:“若八皇子真想去江南,倒不如先去征得阮平帝同意。”
說起這個,阮芥得意起來,“不用你操心,我父皇自然同意。”
謝泠燃幾乎可以确定了。
阮芥與他們同去江南,其中必然有阮平帝的授意。
不過确實,謝泠燃沒猜錯。
就在不久前,還在翰林院上學的阮芥突然被宮人給召去。
他原以為父皇是想考他功課了,去的一路上都心虛得要命。
先前,他和阮棠一塊兒聽課,考功課也是一同的。阮棠雖比他更不好學,卻總有本事把阮平帝哄得高高興興,所以每次要考功課了,他從不用犯怵。
現在阮棠及笄,再不用聽課了,也不用被考教了。
阮芥一個人面見阮平帝,要是答不上來他的問題,肯定免不了一頓訓的。
哪知到了泰安宮,阮平帝卻不似往日嚴肅,反倒有幾分和藹,他将阮芥招上前,面帶笑意,先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關切。
阮芥戰戰兢兢,一一答完,阮平帝才切入正題。
“芥兒,你平日裏與小九最是要好,她不日将動身去江南,不如你同她一起?”
正好,阮芥在這宮中,苦日子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有這麽一個難得的機會,他當然要抓住。
阮平帝大致解釋一番此去江南的緣由。
阮芥聽完,神色凝重地點點頭,但并沒有因此而推辭。
“父皇,我要去。”
如果這趟去江南有危險,他定然是要跟去保護妹妹的。
阮平帝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不過父皇還有一事要交由你。”
阮芥拱手道:“還請父皇言明。”
阮平帝俯在他耳邊,低言幾句。
阮芥點頭,那束馬尾因為激動的情緒揚出小小弧度。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父皇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你失望,把這事給辦好了。”
所以此時此刻,消息還未在宮中傳開之前,阮芥才能第一時間跑來告知阮棠。他覺得是個好消息,可阮棠看起來并不那麽認為。
她确有擔憂,“八哥哥,你不用跟我一起下江南的,這次去畢竟不是游山玩水,路上可有很多危險呢,真遇上妖怪可不是鬧着玩的。你現在去拒絕父皇,還來得及。”
阮芥抱臂,語氣不屑:“得了吧,你是我妹妹,我現在又未娶親,頭等大事就是保護好你。若真有危險,我還能袖手旁觀?”
阮棠從謝泠燃身後走出,不着調地拖腔問:“那八哥哥,要是娶親以後呢?”
“娶親之後——”阮芥想了想,嫌棄起來,“那會兒你也該嫁人了吧?你夫君自然會護着你。”
阮棠從他話裏挑毛病,“照你這麽個說法,現在燃哥哥也會護着我啊,你還擔心什麽。”
阮芥懵着,顯然被這話給繞進去了。
謝泠燃神色不太自然,喚了聲:“小九。”
阮芥聽了要跳腳,“你喊什麽?誰讓你這麽喊的?”
謝泠燃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問:“你如何知道這是妖疫?”
謝泠燃很清明,他從未對阮棠提起過半點有關于妖的事。
唯恐她膽子小,聽了會害怕。
阮棠意識到說自己漏嘴了,臨場現編:“我上次夢到你有危險,夢裏就有一只妖在纏着你,那妖黑乎乎的,張着血盆大口,可吓人了。”
這回答真假摻半,勉強把謝泠燃給騙過去。
他并指掐訣,手裏憑空多出一張符紙,上畫幾道朱紅色銘文。
謝泠燃拉過阮棠的手,将符紙放入她掌心,叮咛道:“這符紙你随身帶着,尋常妖物便不敢靠近。”
“謝謝燃哥哥。”
阮棠将符紙收入香囊,一擡眼,見阮芥一副別別扭扭的模樣。
他不好明着讨要,哼唧一句:“泠然君,那我呢?”
阮棠按下謝泠燃将要再次掐訣的手,責難他,“八哥哥,你怎麽這麽沒禮貌啊,連句謝謝也不說。而且昨日我送你宮中那把劍,也是燃哥哥請靈游閣的鑄劍師特意為你鑄的呢。”
阮芥琢磨這話,忽問:“謝泠燃,你為了小九在讨好我?”
謝泠燃斂眼,仿佛被戳穿了心思,一時窘意。
阮棠将謝泠燃拉走,氣哄哄道:“燃哥哥,我們不給他符紙,他這人被妖怪捉去吃了也活該。”
她心中猜測,阮芥立馬便會按捺不住追上來,可等了許久,餘光瞥去,卻見阮芥還待在原地,頗有骨氣。
于是,阮棠哼一聲,扯着謝泠燃走得更快了。
兩個幼稚鬼對峙,就是場心理戰,誰先低頭誰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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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阮棠洗漱完,正準備睡下時,有客拜訪。
說是客多少有些生分,因為來的是她母妃薛玉漱。
薛玉漱提了個食盒,一進門就娉娉婷婷地坐下,觀賞着她那新染的丹蔻,慢悠悠道:“小九,母妃帶了些你愛吃的糕點。”
阮棠裝模作樣打個哈欠,“我洗漱過了。”
她知道薛玉漱深夜拜訪所為何事,要同謝泠燃去江南這事兒,阮平帝還未正式告知她本人,宮中上下卻都是知道了。
薛玉漱拉阮棠到身側,親手将糕點擺出,難得用如此溺愛的口吻同她說話:“那吃完便再洗漱一次。”
阮棠咬了塊玉豆糕,含糊不清問:“母妃不是不準我吃太多甜食嗎?”
薛玉漱不以為意地輕哼一聲:“屆時你出了宮,這些也吃不到了,如今想吃便吃,管這麽多作甚。”
“……”阮棠差點沒噎住,她還是第一次見母妃這般說話。
薛玉漱倒來一杯茶,仔仔細細端詳這張同她有五六分相像的臉,嘆口氣道:“今日我同你父皇說了,他無論如何都要讓你去江南。這江南多遠啊,一路上也沒人照顧你。”
薛家世代簪纓,薛玉漱從小也是錦衣玉食的嫡女,進入宮中後更是備受盛寵,榮華富貴召之即來。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阮棠,平日雖對她嚴厲了些,哪裏舍得真讓她去吃苦。
阮棠小聲控訴:“我是跟泠燃君一塊去,母妃,你以前不是挺樂意讓我追着他的嘛……”
薛玉漱食指點一下她腦袋,語氣恨恨:“那也沒讓你去涉險啊,你不能因為要跟着人家,連小命都不管不顧了吧?”
阮棠心裏反駁,不對。
不跟着謝泠燃,她得不到生存值才小命難保。
棣兒在一邊聽着,這會兒終于忍不住,僭越地踏前一步行禮,“九公主,您帶着棣兒一塊去吧,您從小就是棣兒照顧的。莫說淑妃娘娘,就是棣兒也舍不得您。”
阮棠趕緊将她扶起,神色為難:“江南的百姓都在受苦,我哪有還帶宮人的道理。”
她說的話,可都是真心實意。
親眼見終生苦楚,她沒法心安理得繼續做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好小九,你真是長大了。”
一宮的人循聲望去,齊刷刷伏身行禮。
阮平帝身側沒帶宮人,獨自踱步至此。
月色正好,聽見方才交談,他話裏透着如釋重負的輕松。
“小九,你可會怪父皇?”
“不會。”阮棠肯定地搖搖頭,“父皇既給我賜號‘平樂’,我總不能白擔這頭銜。”
平樂平樂,平安快樂。
阮平帝臉上笑意倏地淡了。
十幾年前那個大雪天,記憶猶新。
在黎明百姓的平安快樂之前,他最初先希望阮棠能平安快樂,還望她不要卷入權利鬥争和政治旋渦。
可如今,她卻早已無法置身事外。
他的父愛,也不如當初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