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行政那邊把年會預案做好了, ”簡問邱蕪瀾,“今年多加了個分公司,您要過目下麽?”
彩釉茶杯落在邱蕪瀾手邊, 芬芳的花香中攜一絲水果的酸甜。
邱蕪瀾抿了一口,眉眼舒展了些許。
她問季堯, “有你的節目?”
季堯抱怨,“無聊的節目。”
“集團那邊要了誰?”邱蕪瀾問。
簡報了幾個藝人名字, 邱蕪瀾颔首,“你和行政、宣發那邊商量着辦吧,盡量配合集團需求。”
“好。”
辦公室門被輕叩, 簡看見人後, 笑了。
“邱總, 您找我?”青年略有拘束地站在門口。
他戴着鴨舌帽, 身上是一件灰綠色的沖鋒衣, 臉上還戴着黑色口罩, 顯然是剛剛結束行程。
“唐知行說你和阿堯今天下午都空着, ”邱蕪瀾沖他微笑,“讓阿堯教教你怎麽泡茶。”
韓塵霄愣了愣,沒有料到邱蕪瀾找他是讓他學泡茶。
他看向季堯, 少年漂亮的淺棕色瞳孔裏滿是困惑:“姐姐要讓我退休?”
“你的名氣越來越高, 行程也會越來越多, ”邱蕪瀾道,“會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
Advertisement
季堯半垂眼睑, 沒有說什麽,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樂意。
半晌的寂靜後,少年眨眼, “好吧隊長,跟我來。”
他朝休息間走去,直到進入內裏,都沒等到邱蕪瀾收回話。
韓塵霄跟着他去了,略有不安地看了邱蕪瀾一眼。
他不明白邱蕪瀾的意思,自己的行程比季堯還滿,為什麽突然讓他學習泡茶。
這是韓塵霄第一次進入邱蕪瀾的休息室,他悄悄打量的時候,季堯打開了幾個櫃門。
“茶在這兒,水在這兒。”
說完他就擡手示意,“随便做點什麽吧。”
韓塵霄望着排列整齊的罐子,五花八門的茶具讓他兩眼一蒙。
他只用過白水加茶葉。
“這些……應該怎麽用?”他手足無措地問季堯。
季堯啧了一聲,“隊長,你都沒有手機的麽。”
韓塵霄進一步感受到了季堯的不悅。
他想,季堯就像個被搶了媽媽的小男孩,不高興也是正常的,畢竟從前邱蕪瀾只在乎他一個,現在卻特地把他叫來,讓他搶季堯的活兒。
“我不知道邱總叫我來是做這個。”韓塵霄嘗試着擺弄那些器皿,低聲對季堯解釋,“我以為是工作上的……”
“騎馬好玩兒嗎?”
韓塵霄正試圖打消季堯的不悅,被季堯打斷,“姐姐她很少帶男人去商業社交場合,隊長,好厲害啊。”
他倚着牆,似笑非笑地歪頭看他。
韓塵霄表演課的分數不低,他知道這種笑是怎麽形成的——彎起的嘴角、沒有提起的蘋果肌,以及充滿打量的眼神。
“這下真的得改口叫‘塵霄哥’了。”
少年兩部分表情同時加深,他唇邊的笑意擴大、眼神裏的溫度也愈涼。
韓塵霄無從辯解,無端想起了邱蕪瀾前任們流傳的那一句——
季堯很不好相處。
“別緊張塵霄哥,”少年倏地笑了起來,“好歹你是我隊長,比其他公司的藝人靠譜得多。”
他的表情一如教科書上對“燦爛”的描述,氣氛陡然轉變,韓塵霄松弛了下來。
他理解季堯。
如果邱蕪瀾是他的姐姐、是他的家人,他同樣會對靠近她的其他男人抱有敵意。
她太完美了,優雅、知性,金錢像是她身上一枚首飾,即便沒有這件首飾,邱蕪瀾本身也足夠矜貴動人。
這樣的女人,很難不惹來惡意的觊觎。
“我明白你的意思。”韓塵霄埋在口罩裏悶聲道,“邱總未必這麽看待我。”
“塵霄哥怎麽看待姐姐?”
韓塵霄舀茶的手指一顫,輕薄的幹花頓時掉落地上。他蹲下身去撿,季堯的角度得以看見青年口罩外發紅的耳尖。
季堯定定地盯着那截耳朵,倏地開口,“塵霄哥,你知道剪耳麽。”
這話題有些突兀,韓塵霄想了下,“你是說杜賓那種,讓耳朵立起來的手術。”
“對。”季堯揚唇,“塵霄哥,你會給狗做剪耳麽。”
“不會。”韓塵霄忙着收拾灑落的茶葉,“太殘忍了,沒有必要。”
季堯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對着韓塵霄泛紅的耳尖笑道,“我會。不止剪耳,我還喜歡剪尾。”
“需要幫忙麽?”簡出現在門口,溫和地注視蹲在地上撿茶的韓塵霄。
韓塵霄慌忙起身,搖了搖頭。
“邱總那裏已經有茶了,這邊不急,你慢慢來。”
她說完,下颚微擡,又對後面一點的季堯說,“下午有個會議,邱總晚點和你一起走。”
季堯應道,“好哦。”
十幾分鐘後,外間傳來響動,邱蕪瀾去了會議室,韓塵霄也對着手機教程泡好了人生中第一杯花茶。
他期待着季堯的評價,季堯喝了一口,點點頭:“是全新的味道,難以想象這麽高級的材料能泡出這種味道。”
韓塵霄拉下口罩:“好吧,我重做。”
整個下午他都在反複泡茶,季堯這個老師唯一給出的指示就是讓他查手機。
眼看就要到下班時間,韓塵霄收拾了殘局,把幾十杯茶倒進了水槽。
他其實覺得差不多了,可季堯始終不滿意。
他忍不住問:“為什麽這裏都是花幹和果幹。”說是泡茶,卻看不到普通的綠白紅茶。
“因為姐姐只喝花茶和果茶。”季堯倚在牆上,玩着手機,答得理所應當。
“邱總不喝咖啡嗎?”韓塵霄印象裏年輕一代的金融精英都是咖啡不離手,只有老一輩的董事長領導們才會喝茶。
“不喝。”季堯道,“姐姐家裏所有人都不喝咖啡。”
他站累了,操作着游戲走出茶水間,趴去了外面的沙發上。
韓塵霄撸了把頭發,看着無人的辦公室,本想等邱蕪瀾回來和她打個招呼再走,可又想起了件事,神色稍有遲疑。
季堯趴在沙發上專心致志地打着游戲機,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動作。
韓塵霄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探進了衣服口袋裏。
他取出了一張對折整齊的支票。
對折的紙片打開,韓塵霄恍惚地盯了會兒上面的字跡,像是回到了昨天。
他想着邱蕪瀾接過支票本的泰然。
男人、女人,兩家公司的董事長、總裁和經理,他們的年齡、資歷都高于她,可她坐在那兒,觸碰了下口袋,那大腹便便的經理便立刻将自己的支票本雙手遞上,由她寫畫。
她自然而然地接過,道謝時笑容得體,卻看也沒看對方一眼——她知道別人一定在注視她,所以她不需要回視,禮貌地笑一笑就足夠了。
這樣的從容自信、這樣強大的掌控力讓韓塵霄頭暈目眩。
直到此時,看着支票上清逸的字跡他依舊忍不住屏氣凝神,如同發現狼跡的兔子,戰栗心悸。
雙頰發熱,他戀戀不舍地摩挲過邱蕪瀾的字跡,随後将支票壓在了邱蕪瀾的鍵盤下,放好後又抽出了一角,以免被完全遮擋。
韓塵霄的心髒鼓動起來,扯了扯鴨舌帽,對季堯說了句:“我先走了。”大步離開了辦公室。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慌張,更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趕在邱蕪瀾回來之前逃走。
興許是覺得尴尬,又似乎夾雜了一點別樣的心思。
他想給邱蕪瀾留一個好印象,讓她知道,他不是為了錢才接近她。
看着步履倉促的韓塵霄,季堯在他走後丢下游戲機,拉出鍵盤下那張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支票。
出票人一行是陌生的數字,不是邱蕪瀾或邱家人的賬號,但金額一欄是邱蕪瀾的字跡。
五十萬。
對于一個新生偶像來說,這筆錢并不小,E級的藝人只有13%的提成,剩下九成都歸公司所有。
季堯執着這張支票面無表情地站在座椅後。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門再度打開,結束會議的邱蕪瀾和他四目相對。
季堯緩緩眨眼,沒有被抓包的驚慌。
他對邱蕪瀾揚了揚手中的支票:“姐姐,我撿到了錢。”
邱蕪瀾将文件放去桌角,“你撿到了就歸你,不用交給警察了。”
因韓塵霄帶來的煩悶散去了些許,季堯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謝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