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直到第二天傍晚, 情況才稍有好轉。
邱蕪瀾恢複到了可以辦公的狀态。
她靠坐在床上,屈膝看着筆記本,沒有系扣的胸口徐徐起伏着, 幾縷卷發如薔薇藤一般,從鎖骨垂至腹部。
“嗯…”一聲輕哼, 她敲打鍵盤的動作一頓,将電腦支架稍稍推開, 膝蓋夾了夾季堯毛茸茸的腦袋。
宛如淑女.優雅地夾蹬馬腹,催促胯.下的馬兒小跑起來。
情況好轉,可遠不到結束。
催促之後, 邱蕪瀾拿起床頭的玻璃杯補水。
她腹前微癢, 帶一點濕滑的潮意, 少年如另一支薔薇, 逆着邱蕪瀾頭發的路徑向上攀爬。
他撐在邱蕪瀾身上, 仰面撒嬌, “渴。”
邱蕪瀾撫上他的側臉, 将玻璃杯貼在季堯唇前,擡腕傾倒。
和那天晚上一樣的動作,但不含戾氣, 溫柔寵溺。
季堯仰頭配合着杯子的角度, 依舊有水從唇角流出。
半杯水喂完, 邱蕪瀾拆了顆巧克力送到季堯口中。
不是代糖,這次是貨真價實、能夠補充體力的糖分。
她将電腦支架拉下, 調出通訊界面給季堯, “該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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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堯轉身,斜坐在姐姐腿間,找到農場的負責人, 懶洋洋地敲擊鍵盤訂菜。
伸手拔掉磁吸型充電線,他如貓咪舔毛一般舔舐濕潤,輕輕推入薔薇深處。
“我去做飯。”做完這些,他輕巧地下床,含着巧克力,抵着邱蕪瀾的鬓角深嗅,“姐姐喝酒麽?”
邱蕪瀾指尖抵着他的額,沒有用力,示意他自己退開,“不喝。”
季堯識趣地起身,去廚房準備食物。
邱蕪瀾閉了閉眼。
她不太喜歡和季堯做這做溫存的小動作。
季堯太乖、太過便利好用,也太過美麗,讓她忍不住升起占有。
兄弟之中,只有她的病和父親是一樣的。
邱蕪瀾不想成為第二個邱岸山,更不想季堯成為第二個季葶……甚至不願他成為第二個囿于宅內的邱夫人。
她對季堯始終抱有一份愧疚。
和季堯的第一次,是她戒斷失敗後的爆發。
爆發得倉促,玩具太久沒有充電,身邊唯一的年輕男性——季堯,成了她發洩的對象。
那天季堯發表了人生的第一支歌,上百萬女孩視他為偶像,反複聽他歌唱;她卻扯着他的頭發,将他壓去腹下。
那一天,季堯距離十八歲生日還有半個月。
她病得看不清季堯的臉,卻還能拿出手機,打開錄像。
“阿堯,”她輕聲安撫,興奮得肌肉緊繃,“如果你不願意,可以離開,我尊重你的意願。”
她忘了季堯的表情,他對着鏡頭似乎愣了很久,邱蕪瀾深呼吸着,堅定地舉着手機,等待他的回答。
她不能犯法,集團和邱家不能惹上這種醜聞。
“姐姐……”好半晌,她感受到小腹前細碎的吻,“我是自願的,沒有任何人強迫我。”
邱蕪瀾感覺糟透了。
季堯不是女孩,即便是女孩,十六歲以上自願則不違法。
但邱蕪瀾就是感覺糟透了,原來她和父親沒什麽區別……不,她比父親更虛僞、更惡心,至少父親不會對未成年和從小養大的孩子下手。
沒有人強迫季堯,可他根本沒有反駁的力量。
他的媽媽在邱家、他的事業在邱蕪瀾手上,他的房子、車子、手機乃至衣服鞋襪全都由邱蕪瀾掌控。
一個從小由他人擺布的洋娃娃,如何能對主人說不。
她知道季堯不會拒絕她。
邱蕪瀾最後的良心讓她沒有觸碰季堯,她只是用語言指引着他,撫摸一些臉、脖子、後背、手臂這樣的安全區域。
她拒絕了少年的獻吻,也不需要他進入。
邱蕪瀾感覺到了更深一層的荒謬。
她将他利用得骨頭不剩,卻覺得保留他的吻和初次就是沒有傷害到他。
嗡嗡的機械聲平穩地響着,被鍵盤輕易蓋過。
列表之上,出現了新的消息。
簡發來了兩封邀請函。
“本月二十八號是雲夢小姐的生日,她父親邀請您和季堯一起參加。”
邱蕪瀾意外:“邀請季堯?”
簡回複道,“他希望季堯能和雲夢小姐多多接觸。”
邱蕪瀾微微蹙眉,首先感到了荒唐。
季堯才多大,還是個學生,對方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不等她回絕,簡再度發來訊息:
“季堯過了二十歲生日後,陸續就來了一些邀請。小姐,需要我後續留意一下麽?”
邱蕪瀾搭在鍵盤上的指尖一頓。
沒了敲擊聲,細微的電動嗡鳴就此突出。
二十歲……
邱蕪瀾有片刻的恍惚。
她當然知道季堯今年二十了,可直到簡發來這封邀請時,她才猛地意識到:季堯,已經成人了。
再有兩年,他就可以結婚,從現在開始相親,一點兒也不算早。
邱蕪瀾腦中劃過“雲夢”的信息,比季堯小兩歲,是個文靜的女孩兒,文化課成績不錯,還彈得一手好鋼琴。
這樣綿軟、單純的姑娘,很讓她省心。
雖然雲夢在興趣愛好上和季堯重合度不高,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邱蕪瀾沉吟着,回複了簡——
“可以。”
看着那封粉白色的邀請函,邱蕪瀾無法避免地思考季堯的未來。
季堯對她是一場純粹的服務,她從不碰季堯,不過正值青春的小家夥活力旺盛,不需要觸碰就潰不成軍。
他已二十,很快就會有女伴。
邱蕪瀾隐約察覺到季葶對季堯寄托了不切實際的期待,而季堯天生就懂得讨好年長的女性。
季葶的催促、季堯的天分和她的默許,縱容出了眼下混亂的關系。
即便季堯未來的戀人不是財閥政要,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會接受男朋友和姐姐做這些事情。
随着季堯長大,他們之間的關系必須回歸普通姐弟,而普通姐弟是不會住在一起的。
邱蕪瀾感到麻煩。
如果季堯不天天給她做飯,她就得忍受陌生的廚師每天進入自己的領地。
田烨的過激反應警醒了邱蕪瀾,很早之前,她便意識到了這種情人模式必然伴随極高的風險。
威逼利誘并不能保障安全,一旦田烨喪失理智、不管不顧地拉她下水,即便有他強闖別墅的監控錄像,也會為公司和集團帶來很大麻煩。
更換伴侶的次數越多,存在的風險隐患便越高。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她需要認真培養一個長期伴侶——一個像季堯一樣能夠滿足她一切需求,且不會背叛她的、穩定的、長遠的伴侶。
從頭培養,那就不能是精明、老練的男人,必須從尚且懵懂時開始調.教。
為保安全,那個人必須在她視野之內,接觸到的所有人事物都要由她掌控。
邱蕪瀾想起了簡提供的選項——
韓塵霄。
敲擊鍵盤的十指一頓,邱蕪瀾向下摸去,調高了一檔。
韓塵霄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努力上進,年輕精壯,卻還沒有接觸過太多世故,保留着一點兒青澀單純,同時又比同齡人沉穩冷靜。
“嗯……”邱蕪瀾挺腰,往身後加了靠枕,沉浸在穩定、激烈的旋律當中。
穩定且激烈,她喜歡這種直白的踏實感,喂一點點電費就能回饋她許多。
唯一的缺點是功能不夠全面。
他不會有季堯那樣的廚藝,也不像季堯那樣了解她,每次見面總是費盡全力地說一些無趣的廢話。
但他的話題比大多數男人清爽,不知道後續開發完善的潛力空間有多大。
邱蕪瀾不是偷懶耍滑的程序員,唯獨在這件事上,她确實很想将季堯複制粘貼出一個來。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邱蕪瀾眯眸,看見聯系人的名字後,沒有立刻接聽,而是扭身喚醒床頭櫃的智能屏,點開了廚房區的通話設備。
“阿堯,過來。”
聽見傳喚,季堯很快上樓回到房中。
他帶來了一盤糖漬橘皮,撚了一塊喂給邱蕪瀾。
酸甜的滋味連同濃郁的橙橘氣息刺激唾液分泌。
邱蕪瀾揉了把季堯的頭,對糖漬橘皮表達滿意,期待今天的晚餐,同時曲起腿,示意季堯為自己善後,接聽了手機。
“邱總,”打來的是簡,“昨天晚上,宋折凝和華映的趙志強一起吃了飯。”
“這麽快。”
等季堯擦拭幹淨,邱蕪瀾從床上起身,走到了密閉的窗簾前,拉開了一絲縫隙,沒有光,簾外是比房內更暗的夜色。
季堯開始收拾房間,邱蕪瀾坐在靠窗的矮櫃上,聽着電話那頭簡的彙報。
入股被拒的第二天,宋折凝去了華映附近的一家私房餐廳。
對家的地盤,簡沒能探知他們談話的內容。
包廂裏,趙志強一見到宋折凝就忍不住笑了,“怎麽,誰給我們宋姐氣受了?”
“別明知故問。”宋折凝抱着胸冷睇他,“我這人不愛繞彎子,有什麽話都喜歡直說。”
趙志強笑着聳肩,請她繼續。
“你猜得沒錯,邱蕪瀾不肯讓我入股。”
趙志強給宋折凝倒了杯酒,“其實也說明不了什麽。”
“不,你說得對。”宋折凝冷笑,“分公司開始,很多項目她都瞞起來了。翅膀硬了,我們這些老人礙手了,下一步就該杯酒釋兵權了。”
“您是元老、是邱承瀾簽的,以邱蕪瀾對哥哥惟命是從的态度,不至于對您趕盡殺絕。”
“趙經理,我說了我不喜歡彎彎繞繞。”宋折凝不耐煩道,“您告訴我影視城的事,又讓我拿這事兒去試探邱蕪瀾,說白了就是想要離間我和她。現在您成功了,就別再裝好人、說這些沒用的。您想幹什麽,直說。”
“好,宋姐爽快,那我也就不多廢話了。”
趙志強手肘擱在桌上,湊近了她,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宋折凝,“我要你離開秋葉娛樂,和華映簽約。”
宋折凝一愣,旋即大笑起來。
“你不是在耍我吧?”她氣笑了,“你搞清楚,我不僅是秋葉的藝人,更是股東,我犯得着背叛我自己的公司、去對家當個員工嗎?”
“雙倍股權。”趙志強道,“您原先的團隊都可以帶過來,公司不幹涉您的運作,所有人的違約金華映來出。
“公司新簽的藝人,您有3%的挑選權,看中哪支潛力股都可以自己帶,公司抽成新人95%,其中35%歸到您手中。”
他從包裏抽出文件,推到桌上,意味深長地笑,“老總想挖您很久了。”
宋折凝臉上的輕慢褪去,她微微擰眉,片刻,将那份文件翻開查看。
翻開第一頁,季堯就笑了。
“這就是那個S級的劇本?把唐哥激動成這樣,我還以為怎麽着也是個男一號,原來只是個男三。”
“可以了、可以了!”唐知行很滿足,“你知道女一是誰嗎!”
“嗯?”季堯漫不經心地掃着劇情。
“季語薇!天後季語薇!”
連眼鏡也擋不住唐知行的狂熱,“男一還沒确定,但這可是天後第一次做主演,本身的流量加上‘首次’的噱頭,這部劇熱度只高不低!”
陷在狂喜中的唐知行沒有注意到季堯的眼神。
他撚着頁腳,目光垂在女主角的臺詞上,淺棕色的瞳孔微深,澄淨如玻璃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色。
季語薇,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更重要的是,你知道這部劇在哪裏拍嗎?”
“哪裏啊?”羅浩炆比季堯還激積極,很給面子的搭話。
“秋葉影視城!咱們自家的影視城!”唐知行合掌,“這是咱們影視城的開門試刀作!”
“天吶,那公司得多重視啊!”羅浩炆無不豔羨地盯着季堯腿上的劇本。
這麽大的制作,季堯一個從沒演過戲的新晉偶像,連試鏡都不用,直接內定男三號。
他怎麽就沒個總裁姐姐呢!
唐知行熱情平複下來,把作好的周計劃表發到兩人手機上,“楊木這段時間請假,這是你們下周的行程表。”
“他又請假?”羅浩炆詫異道,“唐哥,他不會真的身材焦慮症了吧?”
“別瞎說。”唐知行斜了他一眼。
季堯哼笑。
唐知行不是個寬容的經紀人,他輕易批了楊木的長假,不僅是因為知道他得了雙相、知道楊木這病裏有幾分他的緣故,更也是因為,他放棄楊木了。
沒什麽特點的網絡歌手一抓一大把,楊木長相一般,寡言木讷,不擅社交,沒什麽表演天分,那點音樂才華也遠不足以在娛樂圈開辟道路。
這個組合裏,他是毫無疑問的陪跑,是最早犧牲的走卒。
“那隊長呢?”羅浩炆嘟囔着抱怨,“怎麽隊長最近也看不到人了?”
“他們有他們的事,管好你自己。”唐知行在他後腦上拍了一巴掌,眼中卻含着兩分笑。
他沒有押錯寶。
看這時間,塵霄和小邱總應該已經到了馬場。
冬日午後,遼闊的草地被曬得微醺。
幾匹高馬載着人,和緩平靜地在草地上漫步。
“蕪瀾有一匹拉塞法蘭西拿了不少獎,”頭發花白的老人笑着對身邊的朋友說着,又問向邱蕪瀾道,“怎麽這兩年不見參賽了?”
邱蕪瀾騎在馬背上,腰背中直,姿态松弛,勾着缰繩的手沒有用力,只靠雙腿控制馬匹。
“年紀大了。”她回道。
老人笑着,眼紋深邃,“該買新馬了。”
“好馬難求,一直想買,一直買不到。”
“怎麽會?”老人身側的兩個中年男人笑了起來,“今年奪冠的那匹,小邱總喜歡麽?”
“能力固然重要,”邱蕪瀾說,“不過私下裏,我喜歡溫和知趣兒一點的,那些冠軍馬太桀骜不馴,我恐怕沒有時間調.教。”
“呦,溫和的馬可沒法奪冠啊。”
“像那匹拉塞一樣,”邱蕪瀾淺笑,“在我面前裝得溫和也行。”
他們身後傳來了女人們的笑鬧聲。
四人回頭,見落後他們兩百米的一群青年們正嬉笑打鬧着。
五六個美麗女郎坐在溫順的馬上,中間是老人的小兒子,他說了什麽,把姑娘們逗得樂不可支。
女郎們之後是表情有些僵硬的青年,他生澀地抓着缰繩,身體僵硬,全副注意力都在馬上,融入不進面前的小團體。
“要叫人幫幫你們家的小夥子麽?”老人握着馬鞭,隔空指了指,“他看起來不太适應。”
邱蕪瀾說:“他不是不會,多練練就适應了。”
“他很俊朗,”老人笑道,“但似乎沒有那麽溫和。”
“您說的,奪冠的馬很難溫和。”邱蕪瀾說,“我沒那麽苛刻,在我面前不狂就行了。”
男人們笑了起來,像是後面的年輕女郎圍繞着老人家的三公子笑一樣,他們圍着邱蕪瀾笑。
這兩種笑截然不同,後者即便有意讨好,谄媚中也殘留着揮之不去的輕慢高傲。
二十歲後邱蕪瀾就沒有再帶季堯來這種場合,她也不會帶其他男伴來。
以往她獨自來時,以為男人們見不得女人和他們一樣、甚至淩駕于他們之上,今天來看,他們也并非團結所有同性。
沒有背景的男人在他們眼中也是“女人”。
階級在性別之前,因為她比他們高了一個階級,所以勉強能用那一級臺階去拉平性別上的差異。
這樣的氣氛中,邱蕪瀾很難不感到乏味。
過了三點,日光式微,一行人進了室內。
女郎們脫去厚重的外套,露出姣好的身姿,提議去臺球室玩球。
邱蕪瀾和老人坐在一旁,看着男男女女玩在一起。
“小邱總來一杆。”男人邀請邱蕪瀾。
邱蕪瀾看向韓塵霄,“替我玩玩兒。”
韓塵霄的球技很好,據說高中時勤工儉學在臺球店打過工。
那家店很快倒閉了,老板是個技術流,招的教練全都是技術一流卻不會拉客辦卡的退役高手,韓塵霄深習這份清流。
青年伏在桌上,像是一頭下樹的豹,目光專注,姿态剛強。
球和網在一條直線上,這一杆必然不會落空。
韓塵霄正要出杆,腰後倏地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啪——清脆的聲音響在室內,他手指一顫,白球飛出了桌子。他和那顆球都愣住了,四周爆發出了哄笑和歡呼。
女郎們笑着去搶地上的球,疾聲喊着:“沒進沒進!到小鐘總了!”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男人搭着韓塵霄的肩膀,繞過他執起杆,出杆前揶揄地瞄了他一眼,“手感不錯,屁股挺翹。”
更響亮的哄笑聲爆發而出,将韓塵霄冷俊的臉逼得燒紅。
啪——
最後一顆球進了網袋,小鐘總身邊的兩個女郎們雀躍歡呼,摟着他的脖頸笑着、叫着,聲音幾乎要頂破房頂。
輸了的兩個中年男人笑笑,從上衣口袋拿出支票本,寫了幾筆後撕下,被小鐘總分給了兩名女郎。
老人看向邱蕪瀾。
如此吵鬧的環境,臺球燈下的邱蕪瀾卻像是博物館中的一盅瓷。
瑩瑩射燈下,天鵝絨上的瓷娴靜地存在着。
她被無數人參觀,可并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兀自安靜吸收頭頂的光芒。
當一尊瓷足夠貴重,便能獨自開辟空間,縱使萬人的展覽,也不敢有人靠近、觸碰她。
老人看見她沖那個生澀的青年招手,他還沉浸在被當衆打屁股的難堪以及輸了比賽的窘迫中。
邱蕪瀾招手的動作不大,她連小臂都沒有擡起來,只是手腕微提,彈琴般的幅度。
就是這樣小的動作,在鬧騰的場合中依舊被不少人留心注意到。
韓塵霄立刻走了過來,像是初次進入狗狗公園的小土狗,帶着一腔熱情,卻被其他名犬嘲笑,于是無助地回到了主人身旁。
他靠近之後,一米八多的個子投下陰影,完全覆蓋了邱蕪瀾。
邱蕪瀾于是只得再次擺手,示意他蹲下。
這時候,他們才得以平視。
被拍的那一下有點兒重,韓塵霄抿着嘴,眼角微微泛紅。
“沒關系的,”邱蕪瀾碰了碰他微紅的眼角,“還有下一局。”
她伸手去摸口袋,卻沒有摸到東西,人群中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了過來,将自己的支票本送到邱蕪瀾手上。
“謝謝。”邱蕪瀾颔首,拿筆在上面填了個數字。
她将支票撕下,塞進韓塵霄的口袋裏,又替他整了整衣領,溫聲細語地開口:“別欺負我們家小韓,他還在念書。”
韓塵霄一愣,喧嚣昏暗的臺球室內,他仰望着邱蕪瀾,微紅的眼裏漫起別樣情愫,像是回南天的窗戶,水霧朦胧。
接下來的游戲再沒有出現意外插曲,那張支票也再沒有從韓塵霄口袋裏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