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付景明一出去,雲頌就靠近門後,隐約聽見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但并不清晰。
付景明才說會順便救他,可是會嗎?雲頌緊張地等着,覺得時間從來沒有如此漫長,慢得他只能數着心跳節拍算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可付景明和他的人沒進來,進來的是付習州。
“聊得開心嗎?”
付習州問他,“和很久不見的大哥都能講這麽多,寶寶,為什麽只是對我态度這麽壞呢?難道以前對你好的人是付景明而不是我嗎?”
雲頌一時适應不了從他背後逆向投射的巨大光亮,他視線模糊,只當付習州自說自話,不作回答。
他看見付習州手上舉着個針筒,針頭冒着可怕的光。雲頌身體自動想到被彎曲在行李箱中的痛,本能地躲避付習州,很明顯,他想用那晚同樣的方法弄暈自己。
這次是為了什麽?被付景明發現了地址,轉移?
“你冷靜一點!”
雲頌咬緊後槽牙,雙手擋在身前做出防衛的姿态,可正常體力下他尚且打不過付習州,他明白現在這樣也是徒勞。
“你想幹什麽你就說,不要随便用針紮我,霍宗池……你恨他的話,你去找他!”
“不,”付習州不屑地笑笑,“老實說,恨他幹什麽,他搞垮我不是因為你嗎?惡意競争……對付付家,害得付氏好多人失去工作,好慘,頌頌為什麽不讨厭他?”
“當初他不選擇與我明面對抗,是他無所作為,沒有權力,可是你看,他只要稍微得到一些勢力,做法跟我也沒什麽兩樣,殊途同歸啊,寶寶,為什麽你不讨厭他呢?”
同樣的問題付習州問了兩遍。
“何況我也不想對你這樣,可是你那麽不聽話……放心,這用的是安全劑量,只會像上次那樣讓你好好睡一覺,醒來以後,我們就到了新的地方。跟哥哥一起生活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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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雲頌聽他吐出這些話像惡魔在他耳邊低語,陰冷潮濕惡心!他抱住腦袋崩潰道:“霍宗池對付你是因為你害他坐牢!你傷害他姐姐霍舒玉,你覺得他是為了我!?你們的腦子究竟有沒有問題!”
跟付習州生活?還不如讓他直接死掉!
雲頌呼吸紊亂,試圖清除腦中混亂思緒,卻只能感覺它越來越疼。
不對,不對。
“沒錯,你們是一樣,你們都一樣!霍宗池我也不喜歡,你我也不喜歡!我不想跟你一起生活,我不想跟任何人一起生活!”
話音剛落,雲頌也像發了瘋上前抓住付習州的手,指引那跟仿佛能刺穿一切的針頭到達自己頸間,未能收住的力氣使針尖已經有一小節紮進肉中,雲頌喘着粗氣告訴他:“你不如殺了我,讓我死在這裏好了!”
付習州眼中只剩深邃的暗,可對雲頌好似尚有一絲溫情地,憐惜地收回手勁,撫摸雲頌的臉頰,微微閉上雙眼,胸膛随之一陣明顯起伏。
片刻後,他快速地将針紮進雲頌手臂,随着藥水推進,一手攬着雲頌的腰,緩緩道:“上次因為太匆忙才沒有準備好,把你放進行李箱,哥哥也不願意,這次會好好對你的,不要激動好嗎?”
雲頌感到一股鈍鈍的麻痹從針口處蔓延,飛快得占據他的全身。從輕微的沉重變得仿佛五感不識,只是一會兒的時間。
徹底昏迷之前,他聽見付習州還在對他說話。
“寶貝,你知道結婚不是我的本意,當初就那麽放你離開,是我做過最後悔的決定。”
随後,付習州問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飛機準備好沒。
對方回答了什麽,雲頌完全聽不見了。
一搜中型輪船如同巨大海獸平穩而有力地航行,雲頌被一陣鹹腥味道喚醒。
他發覺自己被綁住雙手,眼前一片模糊,在身體不自覺晃蕩幾次以後,他才分辨出這并不是在飛機上,他在一艘船上。
慶幸的是他的雙腿自由,費勁下了床,雲頌靠在一扇小小的窗前往外望。
夜色籠罩下的海面僅僅靠一些微弱的月光投射,竟也讓人覺得刺眼。
觀察出一切後,海風與發動機的轟鳴才開始擊打雲頌的耳膜。
“醒了怎麽不講話?”
付習州的聲音從甲板上傳來,盡管知道這個時候激怒他絕無好處,但雲頌還是在看清付習州那張令人生厭的臉後,毫無感情地開口:“前幾年你們經濟狀況還不錯的時候,家裏沒有人重視過你的精神疾病嗎?”
“啊。”
付習州在原地定定站了一會兒,如同陷入沉思。
“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這種笑話,我該怎麽回答?說,你可以當我的藥?還是你有藥嗎?抱歉,哥哥不太清楚。”
瘋了,付習州絕對是徹底瘋了。雲頌早該想到經過這麽多年,付習州的瘋病得不到醫治只會越來越嚴重。
付習州淡淡笑着,開了燈,把一顆橙子放到雲頌面前,“維C可以讓你不那麽緊張,要吃嗎?我給你剝。”
“滾開。”
“哦。”
付習州擡腿走到雲頌身邊坐下,自顧自剝起了橙子,“寶寶,你現在修養很差,是跟着霍宗池的緣故嗎?跟着那樣粗魯的人生活,他總是會帶壞你。”
“給你吃為你好的水果就應該對哥哥說感謝,然後開開心心吃進嘴裏,你要習慣這一切,因為我們就要去一個永遠沒有別人打擾的地方生活了。”
“還在想付景明會來救你嗎?嗯……他現在可能已經跟着我的私人飛機飛到北半球了,他沒有腦子的,你不應該信他。”
雲頌臉色發白毫無血色。付習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說:“好兇的眼神。”
他頓了頓,放下已經剝到一半的橙子,擦幹淨手走到房間的另一邊取出一條布,把雲頌的眼睛蒙上。
“好了,好了,不要這麽看我,我怕會忍不住做一點壞事。”
做完這些事,付習州把橙子喂到雲頌嘴邊。
“吃一點,好嗎?你的嘴唇都變幹了。”
雲頌不肯張嘴,僵持着,他聽見有什麽聲音突兀出現,越來越劇烈。
付習州也聽見,他瞬間起身,橙子掉到地上。
巨大轟鳴聲越來越近,接着像怪物盤旋一樣出現在船只上空,付習州眯着眼睛擡頭,靜靜站在甲板,看見那只直升機不斷靠近。
是誰?
雲頌心跳如鼓,快要壓得他喘不過氣,被蒙上的雙眼憑借感知仿佛已經看到霍宗池的身影。
有人來救他了?
冷靜,冷靜!
雲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感受出綁住自己的繩子用的是一種常規綁法,以前在搬貨整理貨架的時候他和繩子打過多次交道,可以想起來,雲頌做了幾次深呼吸,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冷靜,他這種程度的捆綁他完全可以自救。
他可以!
雲頌調整姿勢,将手腕朝外扭轉,一次次地試探,雲頌幾乎感受不到痛感,雖然手腕已經破了皮,骨頭都開始發麻,可比起逃出去,這都不算什麽。
管仲舒用望遠鏡觀察好下面的情況,指揮駕駛員:“放出鎖具,貼過去。”
接着,一根厚重的鋼索迅速滑出,幾乎完美地搭在船身甲板上。
付習州罵了一聲,迅速到船艙外調整船身方向。
而這時,雲頌的雙手掐好有了明顯的松動,他摘下了眼睛上的布條。
他靠剛才對船只的觀察,盡量躲到付習州可能看不見的地方,移動過程中忽然船體劇烈震動,仿佛撞上什麽東西,晃得他幾乎站不穩腳,好在身體并沒到極限,他躲在暗處觀察。
突然,雲頌的肩膀被狠狠推了一把,他看見付習州陰鸷而瘋狂的眼神,被付習州以完全暴力的方式拖着向船艙內走。
“你實在太不聽話了!”
付習州不知道雲頌什麽時候掙脫了繩子,暴躁地扯起他的頭發,想給他一點教訓似的,他,“知道有人來了?別高興,逃不掉的話,哪怕死也該我們死在一塊。”
他扣動扳機,槍聲震耳欲聾,警告霍宗池的靠近。
付習州冷冷望着海面,眼神中迸發刀鋒一樣的光,該怎麽總結現在心情,憤怒?怨恨?
都不足夠。
鹹澀味道的海風撲面而來,他只覺得面前一團黑色洪流将他卷入其中,風中帶着令他作嘔背叛味道。
“你以為你能擁有……”他低聲喃喃,“你以為你能救他……”
他轉頭看向雲頌,覺得能在他眼中看到屈辱,恐懼,他明明該有,卻連這樣的情緒都不再給自己 。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這麽對他?
輕視他,背叛他?
在他有利用價值時被視作付氏繼承人,受到付澤華親自指導和所有人的矚目,家族的未來似乎寄托在他的身上,讓他理所應當地認為自己成長過程每一步、每個決定,都是為了讓他能夠繼承付氏的一切,才出現在他生命當中。
所以他丢下生母,克服天性,用功鑽研,放棄雲頌。
可換來什麽?多年來的心血付之東流,是付澤華的一句你不再适合現在的位置,這句無異一把鐵錘鑿破他理智的話。
如果沒有自己,付氏早就不行,是他用自己的錢填補進去,硬生生拖到現在!
付習州雙眼泛紅,回憶這不堪忍受的痛苦,雙手握拳至指節發白。他多麽想做好付習州的角色,以為付澤華會為他驕傲,直到付澤華的這句話之前,他都以為起碼能得到付澤華的一些認可。
但是他終于明白一切,付澤華從來不在乎他,付習州永遠只能是為他虧欠過的太太所生的兒子鋪路的墊腳石。
霍宗池站在鎖梯上俯視,付景明從裏邊探出半個小半副身體,只看了一眼就縮了回去,替自己順了順氣,說:“你們這個直升機玩得太狂野,我心髒受不了了。”
管仲舒眼中冷冽,看在他放定位器為霍宗池提供線索的情面上,只是提醒他,有安全帶,他掉不下去。
“不過咱們不是說好的嘛……救人歸救人,怎麽還玩上危險東西了?”
付景明皺着眉頭,臉上的青一塊紫一塊非常滑稽,但也能看出他在擔憂:“他應該……罪不至死吧,這小孩就是缺存在感了一點。”
“你沒看見他的槍管已經抵到雲頌頭上嗎?”
“我可以去勸!我去勸!”
付景明這時大概覺得事情發展超乎他的想象,他沒想過彼此會這樣舞刀弄槍,他爸爸年紀大了,再不喜歡付習州,也承受不了中年喪子吧。
付景明以為事情一結束,頂多就是抓付習州回去坐個十幾或者幾十年牢的。
“你去勸?”
霍宗池毫不留情地掃過他的臉,“不想死就乖乖待在這裏,他要是有事,誰也別想活。”
“不準下來。”
付習州仰起頭,對半空中的人道,“付景明,跟自己的對手搖尾乞憐,你真是沒出息到令人惡心。”
付景明控制不住地大喊:“用雲頌做交換,是你出的主意!”
“是嗎?”付習州淡淡道:“也包括你出賣我行蹤嗎?”
“放了雲頌,我跟他換。”
霍宗池突然說,“你可以殺我,不要傷害他。”
“閉嘴!”
付習州側了側頭,看見雲頌沒有反應,他才說:“我會傷害他?害他不快樂的不是你嗎?如果沒有你,他一步也不會離開我身邊!”
“有錢真是好呀,八年前不敢承認的事,現在你終于敢承認了,揚眉吐氣了是吧?霍總。”
“霍宗池,像你這樣死纏爛打的人,我從來沒見過。”
就在付習州漸漸顯露這份壓抑的瘋狂時,聲音戛然而止,他右肩一陣劇痛。
付習州低頭一看,是他肩膀上中了一只镖,非常精準而深地插進了肉裏。
只戴了單邊鏡片的管仲舒挑了挑眉,說:“抱歉,打斷你自我介紹。”
一切發生得太快,雲頌在付習州吃疼下意識脫力的同時快速跑開,霍宗池從鎖具一躍而下,付習州很快被制服在地,手還以極度扭曲的姿态朝雲頌的方向伸展,被霍宗池帶來的打手踩住腦袋時,付景明在直升機上看着他。
他想到付習州那次種牙。
他覺得那是付習州一生一次最難看狼狽的時候。
原來不是。
雲頌跑的時候并沒有回頭。
他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腿已經不聽使喚,身後的吵鬧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他聽見有人叫他,別跑,雲頌,別跑。
可能是霍宗池,也像是付習州。
可是管他呢!怎麽能不跑。
又聽見誰叫,小心!
什麽小心?
本來沒到極限的身體也快撐不住了,轉個身的功夫,一個沒注意,從扶手處整個栽倒下去,掉到下層甲板上。
他在降落時崴了腳,腦袋一下磕在個硬物上,感覺有什麽東西從他臉頰流過。
雲頌站不起來,趴在地上重重喘了口氣,接着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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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宗池:別跑!
雲頌:霍宗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更要跑!
好消息,頌頌苦難關卡已全場通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