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偷情 小情人
第14章 偷情 小情人
十餘盞蓮花燈将寬闊雅致的卧房照得亮如白晝,半空中浮現着數道光屏,正是山腹內所有地方的畫面。
沈自捷負手站在光屏前,嗅到逐漸貼近的清淡蓮香,頭也沒回,“你的陣法造詣又精進了。”
“你不願見我,我除了鑽研陣法又能做什麽呢?”虞錦玥幽怨地說着,緊緊貼住了沈自捷的後背,後者頓時就感覺後背被浸濕了。
沈自捷身體一僵,勸道:“待我死後,你離開吧,找個安靜的地方繼續鑽研陣法。”
虞錦玥倏地擡頭,眼神銳利,“你打算又一次丢下我?難道還想去幽冥境陪伴陳姑娘?”
沈自捷疲憊道:“你明知道回昙之後,神魂俱滅,還說這些做什麽。”
不說這話還好,虞錦玥頓時又哭了起來,“你好狠的心,連去幽冥境找你的希望都不肯給我!”
她聲音近乎歇斯底裏:“你當年說過的,我是你的畢生知己!與我說一句,勝過別人千句萬句!在我眼中,我早已是你的妻子,既然生同衾不可能,我只要死而同穴!沒有你拒絕的餘地!”
話已至此,再說無益。沈自捷管不了自己的身後事,他看向饒初柳所在石室內占據整幅畫面的棉被:“你折騰他倆做什麽?”
“臭小子張口說我為情亂智,閉口說什麽情愛如毒瘡,簡直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虞錦玥拭掉眼角的淚,冷哼一聲,道:“也不知道他這個所謂的正道魁首愛上邪道妖女,跟我一樣跌進這情淵欲海中後,還能不能維持住他那副無欲無求的聖人模樣!”
沈自捷是擎天宗聖侍,對虞錦玥試圖污染邬崖川的事當然樂見其成,但對悟性奇佳的饒初柳還有幾分惜才。
更何況他剛也親眼見證饒初柳先替沈棠跟邬崖川争取安和城戶口,後打消合歡宗對沈棠的追殺,深覺此女重諾,便不介意多幫她一把:“你自己的師侄你該清楚,他們這一代英才輩出,出衆的女修不在少數,可從沒聽說他對哪個不一般。這小滑頭縱有幾分聰明,又憑什麽能被邬崖川看上?你折騰她也是白折騰,不如就把她攆出去算了。”
比起表面君子實則冷血的邬崖川,活了幾百歲的沈自捷還是更相信自覺必死還試圖完成承諾的饒初柳更能護好他那個讓人放心不下的曾孫女。
虞錦玥卻很執着:“她必須能。”
她語氣十分篤定:“邬崖川雖冷心冷情,心防極重,卻是個跟我同樣執着的性子。他是不易動情,但卻很重責任,我那大侄女為救他豁出一條命去,他便對她下不了狠手了。而這丫頭向上爬的心氣高,她又心思玲珑,擅長随風轉舵,都已經付出過一條命的代價,又感受到邬崖川态度轉變,她又怎麽可能放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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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越多,越難以脫身的感覺,沒人比虞錦玥更清楚,“想要主動抓取命運的人,最容易被命運操縱,不是嗎?”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
虞錦玥到底教過邬崖川幾年,這小子小小年紀就老氣橫秋,五六歲就端着一副七老八十的老成穩重作派,無趣極了。可那個小丫頭明顯撬動了他幾近于無的惡趣味,讓他不自覺便想逗弄她。
這又何嘗不是他對她産生了不自知的興趣呢?
‘心氣高’的饒初柳準備擺爛。
當然,這個擺爛僅限于采補,饒初柳覺得,與其浪費時間追在邬崖川屁股後面做無用功,倒不如老老實實回歸望山學習陣法、煉器、煉丹、畫符等,賺點靈石,等三年後再重新出來獵豔。
她坐在鋪好被褥的木床上,拿出傳訊玉符,暫時忽視了衆師姑師姐們密密麻麻的關切訊息,又給封度發了條訊息:“師兄,我若明日沒給你傳訊,你接上茂茂後,就讓它帶你來找我。”
饒初柳暫時沒想好要不要完成第二條誓言,但就算要做,也得提前準備。
浮生丹就算能保住她的命,但在這七天裏還是得找人保護她。主寵契約對她跟茂茂這兩個弱雞作用其實不是很大,但感應彼此的位置還是能做到的。
封度沒回她,大概是在忙。
饒初柳便把傳訊玉符扔回儲物袋,沒急着給師姑師姐們回消息,盯着坑坑窪窪的天花板,第一次心累到連書都不想背,更沒心思在這個時候還裝作貼心小師妹來博取好感。
她仰倒在床上,閉上眼,回想着先前沈自捷靈力的波動軌跡,手指不自覺動彈起來。
動作生澀緩慢,但丹田內的靈力就像是感覺到什麽吸引力,順着她指尖流出,在空中凝固成一條條線,并逐漸搭在一起,但只畫了幾條線,甚至連一個框架都沒搭成,饒初柳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停在半空的陣線缺了靈力供給,緩緩消散。
或許是一直緊繃着的心弦驟然放松,大起大落間,這一覺睡得很沉,等饒初柳再醒過來時,就聞到一股空靈清澈的特殊香氣,形容不出是什麽味道,但她一聞,就覺得心情和緩。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體內撥半天才能動一動的靈力回複速度似乎都比平常快了幾分。
饒初柳下了床,撩開棉被,就見小木桌上的盾丸跟銀針已經不見了,大概是被邬崖川收回去了。木桌被一只袅袅升煙的葫蘆形香爐隔開,香味正是從裏面散發出來的。木桌左邊是一只喝了半盞的茶杯、一張山腹地圖、筆墨紙硯;右邊則是還帶着點溫熱的幾張燒餅跟竹筒。
還有一張字條。
上面寫着:‘劉姑娘,在下已将你先前未食用的食水用術法加熱過,請放心進食。’
財大氣粗啊!
饒初柳心中感慨,照舊用驗毒珠檢查了一下,才放進嘴裏。
這餅味道平平常常,沒什麽稀奇,但入口時就有一股溫和的靈力湧入丹田,恢複的靈力比她苦哈哈地冥想一整晚還要多,估計只一張餅,就要幾塊下品靈石了;竹筒是一碗湯,饒初柳嘗了一口,就知道與荊南給的出自同一人,含着淡淡的靈氣,滋味鮮美,功效十分溫和,是凡人吃喝後會強身健體而非爆體而亡的程度。
饒初柳聞着這不知名的香氣,邊看地圖邊啃燒餅,難得有幾份惬意,身後冷不丁響起邬崖川的聲音:“劉姑娘,你醒了。”
“……”饒初柳一僵,低頭看看啃了半截的燒餅,再一想自己‘小白花’的人設,三字分開大概還能形容她,合起來已經跟她扯不上關系,索性淡定過頭,疑惑道:“邬真人,你剛剛隐身了嗎?”
洞口開過嗎?她耳朵壞了?
邬崖川搖頭,道:“我剛過來。”
他嘴唇微動,似是想要說些什麽。
就在此時,“轟隆”一聲,仿佛有什麽神兵利器劈在這間石室上,房間開始晃動。
邬崖川及時撐起靈盾護住了饒初柳。
饒初柳還沒來得及道謝,下一息,一塊大石直接落下,“咔嚓”一聲把木桌砸的粉碎。
她看着巨石下斷裂的桌子腿,心痛極了,喃喃道:“我的餅……”跟靈湯!
但饒初柳很快就沒心思心痛錯失的靈餅了。
石室又劇烈震蕩起來,滿地落石碎屑,頭頂蒙了一層灰塵的靈盾被大片大片的石塊砸着,像是下着小雨的湖面,不斷泛起漣漪,卻沒有一粒微塵落進靈盾內。
饒初柳想起先前星衍宗修士拿兵器戳小溪的一幕,轉頭道:“邬真人,是你師弟們破開石室了嗎?”還是虞錦玥開始發瘋了?
“不是……”邬崖川面帶肅然,他剛一開口,腳下的石板忽然“咔嚓”碎裂成渣。
猝不及防的,饒初柳腳下一空,猛地往下掉落,好在一只有力的胳膊緊緊扣住了她的腰身。緊接着,帶着銀光的存正竄到腳底,讓他們險之又險地懸在了半空。
暗河被掉落的石頭“撲通”砸出無數水花,木頭碎屑、棉被則飄在了散落一池殘花的水面上。
饒初柳這會兒哪還有心思關注自己總算跟男德魁首有了第一次肢體接觸,猛地看向河心花島的方向。
半圓形的微光結界罩住了整個河心花島,岸邊,看上去像個八九十歲老人的沈自捷手裏捏着根魚竿,毫不顧形象地甩着腿坐着,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們。虞錦玥則緊緊地貼着他手臂,白衣美人跟邋遢老乞丐,瘋子跟惡人——沒有那一刻讓饒初柳像現在這樣認定他倆早該鎖死!也省得禍害其他人!
虞錦玥視線滑過饒初柳,落在邬崖川臉上,眼神意味不明。
片刻,她拖長尾音,戲谑道:“偷情偷到我的地盤來了,好一對小情人,好一個正道魁首!”
邬崖川倏地朝河心花島的方向砸出數道爆裂符,而後一聲不吭地攬着饒初柳的腰肢,化為一道白光,禦槍就往暗河深處遁逃。
符箓落在結界上空瞬間炸裂,結界卻一動不動,釣魚跟與情郎貼貼的兩人眼都沒眨一下。
“陣法現在的威力可不是剛才能比。”虞錦玥嘆道:“小崖川,現在你倒是願意走了?晚了!”
話音剛落,平靜的暗河“咕咚”一聲,瞬間炸出無數水花,變成水箭以沖天之勢“嗖嗖嗖”準确地朝二人射去。箭頭頂部帶着點點寒芒,十分逼真。
——不,那就是真的箭!
饒初柳脊背緊緊貼着邬崖川胸口,努力裝成不動不言的木頭,以确保把劣勢降到最低。那數之不清的水花離開水面立時凝水成冰,被急速噴湧的水流掩蓋着勢不可擋朝他們兩人射來。邬崖川操縱着存正險之又險的避過去,揚手,數之不清的符箓跟術法靈光便跟水箭相擊,化為無形。但更多的水箭射向高空,狠狠地穿透了山洞頂部,威力巨大!
忽然,邬崖川道:“閉眼。”
饒初柳立刻照做,頓時感覺眼皮又熱又紅。更雪上加霜的是,即使邬崖川一直開着靈盾保護她,她血液流動的速度也逐漸減慢,似乎前方還隐隐有獸吼叫聲傳來,上方更是響起“噼裏啪啦”石器碎裂的聲響跟“撲通撲通”的落水聲。
聯想到之前的石室,饒初柳不難猜出,恐怕幾乎被孔道鑽空的山洞頂部也盡數碎裂了。
凝血陣、寒霜陣、致盲陣、造獸亦或是幻陣,箭雨陣……還有許多饒初柳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陣法跟機關同時開啓,環環相扣,陣陣殺招,毫不留手地把他們困在了原地。
饒初柳很難不懷疑,虞錦玥所謂的交易或許只是順口一提,純粹惡趣味地想看她在毫無戒心的情況下死去。
“咦,還真是郎情妾意啊。”種種機關跟陣法的嘈雜聲中,虞錦玥幸災樂禍的聲音仍舊清晰地進入饒初柳耳朵:“小崖川,你若是現在扔下你這個累贅小情人,說不定就逃得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