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別怕 泡泡
第10章 別怕 泡泡
猝不及防下,饒初柳吃了一口冷水。
她“呸呸”着吐出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水波忽然湧來,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壓倒在溪水中。透過水幕,饒初柳瞥見老乞丐露出了一種似悲哀似惆悵又似懷念的表情。她着急自救,沒去細想這表情的含義,在水中撲騰着想往岸上去,但第二道水波轉眼又将她沖到了溪水正中,緊接着又是第三道。
默默數着水波的次數,第七道後,包裹着饒初柳身體的冰冷溪水忽然消失,她身下懸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摔落。
饒初柳手中出現一團小火苗,低頭想要試圖看清腳下的環境,但下一秒,她就“啪叽”一屁股坐在了平坦的地上。
霎時間,飛塵直往她身上砸,将那絲火苗泯滅,一股幹燥灰塵特有的土腥味湧入鼻腔。
“咳咳咳……”饒初柳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連忙布了個小小的氣泡術,像是頂着魚缸般罩住了臉,才小心翼翼往周圍看去。
這是一處簡陋的石室,地上灰塵足有半個指節厚,圍牆四角全是層層疊疊的蜘蛛網,至少得有十年沒進過人了。
“滴答,滴答——”耳畔忽然響起滴水聲,一下一下,在這密閉的石室中格外響亮。
似乎有什麽東西悄然籠罩在她後方,寒氣森森,正準備起身的饒初柳低着頭,手掌快速貼在腹部,緊接着便攥起拳頭。
然後,她左肩一重。
饒初柳身體微僵,微微側頭,在自己肩上看到了一只骨節分明卻帶着許多疤痕的手。
她嘴角微勾,擡臂朝肩上手腕抓去,下一瞬便反而被身後之人另一只手捏住了手腕,“反應不差,但實力差距太大,就別指望——嘶,什麽鬼東西!”
老乞丐看着少女手心扭曲着的七個腦袋還有着密密麻麻觸須的幻像怪物,眉心直跳,嫌棄地移開視線。
就在此刻,一道破空聲朝自己面門砸來,他輕而易舉偏頭躲過這一拳,剛想嘲諷兩句,就感覺自己褲腿被輕輕踢了一下,小滑頭那聽上去十分乖巧的聲音在身前響起:“老伯,受教了。”
老乞丐被氣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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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帶我走了這一路,實在辛苦。”還沒等老乞丐說什麽,一只竹筒就被遞到了他眼前,頂着一張嬌柔美人面的小滑頭笑得如第一次見面時憨厚,“喝些晚輩釀的果子酒潤潤喉吧。”
老乞丐一言難盡地瞥了她一眼。
如今的合歡宗對弟子容貌要求極高,這丫頭真實相貌哪怕不是如今的模樣,也必然是個美人,美人他見過不少,但如此滑溜的,沒臉沒皮的,還真是頭一次碰到。
不過,僅就悟性而言,她那句天才還真不算誇張。
也不知道這小滑頭資質是不是被狗啃過,明明悟性好,又勤奮好學,怎麽都十八歲了才練氣二層?
老乞丐接過竹筒,啜了一口,便一飲而盡,一道靈火順手将竹筒焚滅:“等會兒我不封住你神識,你仔細記好了回到這裏的路線,還有,想回到上面——”
他有節奏地輕敲着西邊的牆壁,速度不快不慢,很明顯給饒初柳演示。
老乞丐一連敲擊了七次,牆壁倏地裂開一道只能容納一人出入的口子,黑黝黝的水波紋出現在兩人面前,也不知是被陣法包裹着還是怎麽,面前很明顯是那條小溪,但卻沒有一滴水露進石室中。
老乞丐道:“從這走出去,外面就是青水山。”
饒初柳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根竹竿,輕而易舉将頂端探出了水波紋,再把竹竿收回來時,摸到上面的濕潤,松了口氣,轉頭就若無其事朝盯着她看的老乞丐關切問道:“老伯,您不想再見沈姐姐一面嗎?”
老乞丐平靜地收回視線:“不見最好。”
看來沒打算活着離開青水山。
這樣說來,她能活着離開的希望就大了,畢竟總得有人把沈姑娘的智魂送回去。
饒初柳決定加深暗示:“那您有什麽話想讓我轉告給她嗎?”
“她沒有靈根,走不上修行路,不知道我的事才好。”老乞丐道:“不過我倒是想跟你做筆交易。”
饒初柳警惕道:“什麽?”
老乞丐道:“泷水鎮不适合她呆了,你想法子送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從身上摸出一枚鑰匙跟十個銅板——正是饒初柳之前給他那些,遞給她:“銅板上面被我固化了氣息跟陣法,你帶着鑰匙到聖都橫天街二十六號,去左數第六間房,激發銅板上的陣法,就能打開我修建在地下的藏書房。”
這丫頭算不上純良,但滑歸滑,卻不是個真狠心的,她本可以不管趙家那個丫鬟身上的禁術,也能糊弄那倆丫鬟心甘情願将她藏起來,但她都沒有,想來也是個記恩的性子。
記仇不記仇倒是看不出來,但他已經活不了幾個時辰,賣好便賣徹底些,“切記,待我死後,這房子只會為我空置十年,若你十年內都沒能進去拿走東西,聖主必定将其重新分配給有功之臣。”
他凝出三滴精血,讓饒初柳收起來,“外面那些都是我四處網羅來的,藏書房第七排的機關後有三道我自創的陣法,你若去時還沒本事破解,便各自投入我一滴精血,破開陣法後的密室裏藏着我畢生研究。”
老乞丐說得輕松,饒初柳卻咽了下口水。
她勉強算得上過目不忘,但在歸望山那半年也真沒閑着。
她先是花了三個月背下修真通史跟傳功閣所有不用貢獻點就能供應弟子們的所有基礎知識,剩下的三個月不是跟師姐師兄們取經,就是背誦月琅洲各方勢力與散修中名人的大致資料,還得每天留一個時辰畫符,一個時辰冥想修煉——要不是太窮,冥想也不能完全代替睡眠,她真想磕精力丹把五天一次的睡覺時間都省掉。
聖都是邪道之首的擎天宗下屬仙城,橫天街更是擎天宗自留的駐地街道,房主在擎天宗的地位越高,號碼越是靠前,比如住在橫天街一號的是如今的聖主司無念,二號則是少主司宮譽,再之後則是十六聖侍、八部掌座跟一些或功勳卓著或實力高強、能力超群的高手。
這些人中,以擅長陣法聞名的有三位,但姓沈的,便只有一個。
近十年來銷聲匿跡的擎天宗邪道高手,天罡聖侍,雙掌圍城沈自捷。
雙掌圍城這個稱號聽起來很奇怪,好像這人手很大,但卻是對沈自捷陣法造詣的稱贊。
傳聞擎天宗建造聖都時,清理附近一城小宗門時,沈自捷帶着屬下去了,那日在場的人看到他只憑手指在空中恣意揮毫,不需陣盤,就有無數靈陣成形,根本不用其他人出手,靠自己就迅速封鎖了整座城池,迫使那小宗門掌門帶着弟子們在城門口跪地讨饒。從此,雙指圍城這個稱號便傳開了。
饒初柳裝作沒認出來,遲疑道:“老伯,非擎天宗人,能入橫天街?”
沈自捷道:“旁人進了,确實非死即傷。”
他睨了饒初柳的手一眼,揶揄道:“不過據我所知,出入橫天街最多的外人便是你們合歡宗弟子,你也可以學你的師姑師姐,挑一個在橫天街有房産的弟子雙修,不就進去了?誰會管這事?”
在橫天街有房産的邪修,除少主司宮譽是金丹小圓滿外,其他最低也是化神修為。就她這修煉時仿佛泥牛入海的資質,十年內想修煉到能承受化神雙修的金丹,純屬做夢。
沈自捷提這個,大概又是在調侃她眼光高。
可饒初柳萬不敢打司宮譽的主意,雖兩者各方面條件相當,都是能讓合歡宗護不住她的人物,但邬崖川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即便她直覺這人沒有表面那麽簡單,也敢争取。若成事,她便能給自己打下最好的基礎;若不成,在她沒做什麽突破對方底線之事的前提下,邬崖川也不至于殺她,司宮譽可就不一定了。
不過方法總比問題多,自己上不行,還可以搭師姐的順風車,“成交!”
她接過鑰匙跟銅板,鄭重放進了儲物袋中專放重要物品的九宮格竹箱裏。
兩人達成交易,沈自捷就從破衣裳撕下一條布,把饒初柳的手綁在身後,在北邊的石牆上慢悠悠地畫陣紋,饒初柳就站在他身後仔細将陣紋記在心裏。陣紋首尾相連的一瞬間,左上方悄無聲息裂開一道口子,沈自捷提着饒初柳縱身一躍就跳了上去。
這上面是個極狹長的孔道,饒初柳再回頭看去,原本的口子已經合上了,連道縫隙都沒有。
沈自捷傳音道:“進出都用那個陣紋。”
饒初柳眨了眨眼。
明白了,從現在開始,她是人質。
沈自捷龇牙一笑,忽然伸手,重重把她推進了孔道。這孔道七拐八拐,縱橫交錯,底部堆積着不知道什麽蟲子的糞便,滑不溜丢。饒初柳還沒站穩,沈自捷便又反方向推搡她一把,喝道:“快走!”
饒初柳打量着幾個洞口,顫聲道:“大爺,求您放了我吧!”
“……誰是你大爺,少廢話,趕緊走!”沈自捷嘴角抽了抽,不耐煩地又推了她好幾下。
饒初柳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安裝了滑輪的不倒翁,在這彎彎繞繞的孔道中歪歪扭扭地往前鑽。她能屈能伸,哭着改了稱呼:“我……我不想死!老伯,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沈自捷:“……”
她邊哭邊偷瞄,每條孔道的盡頭似乎都有一道石牆,看着跟他們出來那道并無區別,盯着看得時間長了,就感覺孔道像纏繞在一起的線團似的,轉得人暈頭目眩,竟是無數嚴絲合縫的機關跟精妙陣法搭建出來的。
饒初柳含着淚光将這些記住,努力壓下想研究機關跟陣法的渴望。沈自捷又用力推着她進了下一個孔道,道:“老實點!”
又走過六七條孔道,前面忽然出現點點微光,沈自捷再往前推她,饒初柳就“撲通”一聲,直接從孔道掉進了水裏。
這是條暗河,比外邊的小溪深多了,河面浮動着無數殘荷敗葉。
饒初柳手被綁着無法游泳,整個被河水埋過了頭頂,只能用腳撲騰着在水裏吐泡泡。
沈自捷扯着她後衣領把她提雜在手裏,喝道:“虞錦玥,出來!”
饒初柳一口吐出半片殘破的蓮花瓣,被勒得呼吸困難,只能苦中作樂地盯着自己頭臉挂着的水珠一滴滴掉進暗河中。
早知道有這麽多現成的‘眼淚’,她就不浪費靈力刺激淚腺了。
“沈郎,你來啦!”
河心花島上忽然飄出個白衣翩翩的美人。
她看着二十幾歲的年紀,頭戴蓮花冠,身材高挑,柳眉桃花眼,雲鬟霧鬓,白紗飄揚,渾身冒着仙氣。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左側袖口空空蕩蕩,顯然,她就是那位被邬崖川砍斷手臂的‘假夫人’。
美人此刻癡癡望着渾身泥漿的沈自捷,眼眸滿是情愫。反觀老乞丐卻只淡淡瞥了獨臂美人一眼,像看不懂她的情義似的,冷酷道:“虞錦玥,我用這丫頭交換棠兒的智魂。”
饒初柳瞥了眼水面上虞錦玥的癡态跟眼中的偏執,屏住呼吸,果斷裝成木頭。
虞錦玥柔聲拒絕:“血精珠我早攢夠了,何必再等七日?你既然來了,便可早日……”
她瞳孔一縮,聲音戛然而止,視線一寸一寸下移,最後定在沈自捷懸在暗河上空的腳上。
虞錦玥一瞬間面如死灰。
“沈郎!你怎麽能!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她猛地撲過來,僅剩的那只手拽住沈自捷散亂的衣襟,手背青筋凸起,沈自捷本就不堅固的破衣裳卻沒傷損分毫。
虞錦玥流着淚控訴道:“我這樣背棄道義做了那麽多讓我自己都不齒的事情,就為了讓你重返仙途,你卻為了保護陳姑娘的後代,用了回昙?她不過是個凡人!”
饒初柳對二人的恩怨糾葛沒什麽興趣,目光掃視着水面倒映出的無數孔洞,腦海霎時浮現出那片密密麻麻的石室,快速計算着自己出來的石室到底是在哪個位置。
東三、西二、南四、北六……
最終,饒初柳把目光落在了河心花島正上方,咽了下口水。
那石壁的地面應該……夠隔音吧?
沈自捷沉默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可以被稱之為嘲諷的笑:“你也看到了,我只剩一日可活,你再扣着棠兒慧魂還有何用?”
“那她就更該死了!”虞錦玥眼淚簌簌掉進暗河中,怨恨道:“若不是想留着她給你塑靈,她怎麽可能活到現在?早該去陪她那孽種祖父跟孽種爹了!”
饒初柳眉頭微蹙。
虞錦玥對情敵還能稱一句陳姑娘,對待沈自捷與陳姑娘的孩子卻罵他們是孽種……想來當年沈自捷跟陳姑娘的結合并非出自陳姑娘自願。
而沈自捷雖面露不快,在饒初柳看來,他絕不像是聽到自己心上人為自己生下的孩子被稱為孽種的憤怒,而是一種——強忍煩躁卻又礙于什麽原因不願發作的憋屈,跟由內而外的倦意。
他道:“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同我作對,是嗎?”
虞錦玥咬了咬唇,并不說話,只是似癡似醉地盯着他,那雙桃花眼中滿是眷戀。
饒初柳還在繼續思考。
沈自捷幾百年前便有化神修為,即便元陽不在,化神修士的精氣也絕非凡人軀體所能承受,若陳姑娘是凡人,那沈自捷是用什麽辦法保住陳姑娘性命的呢?
若是她也能知道這個方法,豈不是能放眼更高境界的修士了?
當然,這個問題太敏感,即便饒初柳可不敢問,決定還是搞到沈自捷的藏書後再找找答案。
沈自捷的表情更煩躁了,他擡起另一只手,雙指合并,在空中飛快滑動,一道困陣就憑空成形,懸在他指尖蠢蠢欲動。尋常人畫陣不是需要符箓就是需要其他各種材料,還得刻畫陣盤、煉制陣心,他卻只簡簡單單用了靈力随手鈎織,在陣法上的造詣豈止是高超那麽簡單?分明已經超神入化了!
饒初柳拼命記住陣法波動的韻律,眼睛都看疼了,也不舍得移開目光。
虞錦玥清楚沈自捷的本事,她不躲不還擊,手中倏地浮出一只泛着光暈的玉瓶,五指籠住,作勢要捏碎。
瓶身光華流轉,一道符文烙印其上,跟邬崖川打入沈棠眉心的很像,大概裏面便是沈棠的智魂了。
沈自捷自然也認出來了,他的困陣懸在了虞錦玥的頭頂,遲遲落不下去。
虞錦玥眼神更悲涼了,她憎惡地看了眼手心,道:“讓我把智魂還回去也可以,沈郎,我有一個條件。”
沈自捷蹙眉道:“你說。”
虞錦玥忽地笑了,道:“剩下的時間裏,你陪陪我,像咱們從前那樣!”
沈自捷沉默片刻,道:“可,智魂拿來。”
虞錦玥粲然一笑,忽然把手中的納魂瓶扔向饒初柳後背,竟是根本不覺得沈自捷會反悔。
饒初柳一直盯着水面,條件反射的握住,下一瞬,她就“撲通”一聲落了水,是被虞錦玥一腳揣了下去。
她道:“沈郎,咱們進去吧!”
“等等!”沈自捷想解開饒初柳手上拴着的繩子,虞錦玥卻已經過去挽住他的手往河心花島拉。
她聲音輕柔,卻透着癫狂的惡意:“咱們別為這麽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頭浪費時間了,沈郎,我知道你給她系的是活扣,她要是活不下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命苦。”
都被人看穿了,還裝什麽?
饒初柳手指抽着藏在袖口中的系帶将自己的手解放了,撲騰着浮上水面喘氣,就聽到沈自捷說:“她若死了,那棠兒的智魂……”
“沈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提那些瑣事做什麽。”虞錦玥的聲音漸漸輕了,兩人走上河心花島,饒初柳只聽到她柔聲說:“沈郎,莫再挑釁我了,你知道的,若我急了,她以後就當個傻子吧……”
似乎是想到什麽事情,沈自捷嘆了口氣,不說話了,跟着虞錦玥走上了河心花島。
虞錦玥表現得對她毫不在意,但饒初柳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她悄悄深吸一口氣,讓水沒過頭頂,悄悄盯着河心花島的方向,連個泡泡都不敢吐。
饒初柳沒防備錯。
将要進入花叢的那一瞬,虞錦玥頭也不回地朝水中彈出一擊凝水術。
凝水術會讓饒初柳所在的這片水域變成泥漿沼澤,越是掙紮越是往下陷落。
饒初柳立刻奮力往另一邊游,邊躲避着身後快速凝結的河水,邊在儲物袋中的雜物專區快速尋找可充當落腳地的大木板,她記得沒遇到茂茂之前,路過一片沼澤時曾經削過一些,沒用完便也扔在了儲物袋裏。
——找到了!
饒初柳松了口氣,正想拿出來,一道白光忽然從山腹上空躍下,一個極大的透明泡泡迅速在水下把饒初柳包裹起來。緊接着,她身後傳來輕微的漣漪聲,泡泡朝前飛速前進,該是有人在後面推動着泡泡在水中往前游。
隔着老遠,饒初柳聽到虞錦玥憤怒的聲音:“你——”
接着,影影綽綽是沈自捷的回話:“我就這麽點時間了,你還在瑣事上浪費時間?”
然後,水面上就真的沒動靜了。
饒初柳捂住狂跳的心髒,心有餘悸地趴在這隔絕水還能保留空氣的神奇泡泡裏,轉頭朝身後看去。
“謝……”她僵住,心髒像是被寒冰凍結,一股比剛才更強烈的後怕席卷全身。
若明若暗的水波映在這人宛如水墨山水般清隽雅致的俊臉上,綠衣跟墨發在水中飄飄揚揚,即使帶着人逃命,也無絲毫狼狽。
似乎留意到饒初柳的視線,他擡眼,濃密的睫毛蕩開漪瀾,兩個字就穿透水層跟泡泡傳進饒初柳耳朵裏。
“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