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試探 趙府
第4章 試探 趙府
作為泷水鎮中僅存的大戶人家,趙家的丫鬟也比尋常的小戶女吃得好,打扮更光鮮,粗衣陋食難養美人的道理誰都知道。
然而從第一個人失蹤至今已有一年半,趙家卻未曾丢失一人。幕後黑手總不會害人還挑剔籍貫良賤,或是懼怕趙家這個出了泷水鎮便毫無存在感的家族。
邬崖川跟趙員外旁敲側擊幾回,對方都打着哈哈,意圖将此事糊弄過去。眼見着無法從他口中得到線索,邬崖川也不多糾纏,帶着滿臉寫着‘我沒做虧心事’的荊南回了趙家安排的客院。
他們客居的院落就在那些潛在受害者隔壁,方便他們近距離保護。
房門關閉,邬崖川坐下,看向磨磨蹭蹭不肯往他面前湊的荊南,“說吧,這一路的經歷。”
荊南原本不想說,但被師兄兼表哥的邬崖川冷淡掃了一眼,便覺膝蓋隐隐作痛,手也泛酸,只好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說完,荊南垂頭喪氣,等着被罰。
卻沒想到,邬崖川的關注點卻全然不在他于凡人城鎮禦刀而行這件事上。
他微微蹙眉,像是遇到什麽費解的事,“她真沒問過你什麽?”
“問什麽?”荊南疑惑。
他似是想起什麽,面露恍然,偷偷瞄了邬崖川一眼,幹笑道:“劉姑娘臉皮薄,又跟我不熟,怎麽好意思私下問我七哥你的事情嘛……”
邬崖川:“……”
邬崖川眼神霎時變得有些一言難盡,沉吟片刻,他起身敲了敲荊南的腦袋,徑直開門離開。
荊南追在邬崖川身後兩步,剛想問他去做什麽,就聽見一道破風聲,他下意識擡手,一枚玉簡便落到了掌心,上刻《邪道禁術記載》。
“失蹤之人生不見人死不見骨,你留下來,明日天亮之前将記載需要骨肉、精血的禁術盡數抄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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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南如遭雷劈,再擡頭時,院門前已經沒了邬崖川的身影,“七哥!!!”
饒初柳摸了摸耳朵,疑惑地朝外張望了一眼。
身側的丫鬟蓮兒輕輕把她的臉擺正,“看看,可還滿意嗎?”
饒初柳欣賞地看着自己精心捏的臉,笑道:“剛才就看出姐姐手巧,要不是親眼見着,我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借着束發的功夫,她小嘴叭叭地對蓮兒湊近乎,左一句“姐姐眼光真好,身上的蓮花甚合姐姐的氣質”,右一句“我聽姐姐聲音柔美清亮,可有什麽養嗓子的法子”,直把人哄得紅光滿面。
還沒一炷香的時間,蓮兒看饒初柳的眼神已經像是看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翠初妹妹。”蓮兒喚着饒初柳新起的假名,熱情提議道:“仙人帶回來了将近二十多人,現在都在一個院子裏,那院子雖是我們趙家除主院外最大的一個,但擠了這麽多人,怕是擁擠,不如你這兩天跟我一起住?我自己一間房呢!”
饒初柳早就不動聲色地套了話,知道她是趙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之一。
她其實無所謂住在什麽地方,但邬崖川要保護那些潛在受害者,便不會住的太遠。
“仙人安排我們住在一處,說不定另有用意呢?蓮兒姐姐擔心我,可我也不想給蓮兒姐姐添麻煩。”
“也是。”蓮兒明顯對饒初柳的話很受用,想了想,她低聲道:“我跟大客院的管事環兒關系很不錯,等會兒我陪你一起過去,叫她多看顧你幾分。”
饒初柳笑得很甜:“謝謝蓮兒姐姐!”
她們出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趙宅各處都挂起了燈籠,做工精美的蓮花型燈籠懸挂在房檐、樹梢,散發淺紅色的微光,本該美不勝收,但在蓊郁的庭院中,卻顯得有幾分詭谲。
還未走到拐角,饒初柳懷裏的茂茂就輕啄她手臂,“柳柳,看前面。”
饒初柳依言看去。
邬崖川正提着燈站在不遠處的榕樹下,靜靜看着她。
微風拂過,樹上、手中的燈籠同時被吹動,一側淡紅,一側昏黃,照得青年修士清俊的面龐明暗交錯。
……這也太像恐怖片的氛圍了。
饒初柳心中腹诽。
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邬崖川走過來,低聲道:“劉姑娘,可否跟我聊幾句?”
終于來了。
饒初柳面色暈紅,乖巧的點了點頭。旁邊的蓮兒偷偷朝她擔憂地看了一眼,對邬崖川福了福身,加快腳步溜走了。
“……”饒初柳默默抱緊了茂茂。
不是她忽然怯場,邬崖川明明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蓮兒一走,她就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壓力朝她籠罩過來。
他是不是偷偷放開修為壓制她了?
饒初柳狐疑。
邬崖川對着蓮兒的背影道了聲謝,然後轉過頭看着饒初柳。
他聲音輕柔,語氣卻很嚴肅:“舍弟性情直率,向來不拘小節,若先前那一路他未顧及姑娘的感受,我要對姑娘說聲抱歉,希望劉姑娘原宥。”
“仙人說的這是什麽話?”饒初柳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明顯有些不贊同,但對上目光的一霎,她又飛快垂下眼簾,面上紅霞愈濃,“荊仙人善良豪爽,翠初該多謝他的照顧才是。”
“姑娘言重了。”邬崖川擡眸,目光落在饒初柳手上。
少女手型雖美,但指節有些變形,指尖、掌心都帶着薄繭,并非常年練功握武器所致,應該只是幹多了粗活。但她這張臉——
邬崖川視線不動聲色地上移。
似是察覺到他的打量,女孩睫毛輕顫,含羞帶怯看了他一眼。
蓮花燈下,她白皙嬌美的臉也如一株半開半放的水蓮,覆上了鮮妍的紅。
邬崖川不着痕跡地挪開了視線。
饒初柳擡眼,就見他別過臉去,面色有些許沉凝,像是對她有些不喜。
“……”她心裏不由感慨這人果然是修煉無情道的好苗子,眨眨眼,好奇道:“不過,兩位仙人竟是兄弟嗎?”
邬崖川重新轉過頭來,道:“姑娘似乎很意外?”
饒初柳仔細盯着邬崖川的眼睛,他也正看着她,眼神仍舊平靜,沒有審視,當然也讀不出任何情緒,似乎這個人所言所行只是表面上那樣簡單,并無任何深意。
但她心知肚明,他在觀察她是否跟此案有關。
她嗫喏回答了他的問題:“你們長得不像。”
“親戚。”邬崖川颔首,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他又道:“姑娘畢竟非泷水鎮人,身邊無親無故,又在此時陷入這種危境,若遇上什麽為難的事,或者受了委屈,盡管找荊南道來。”
“那怎麽好意思呢?”饒初柳抱緊了茂茂,赧然道:“兩位仙人已經夠照顧我了,荊仙人給我平安符還帶我過來,您——”
邬崖川微笑,語氣卻波瀾不驚:“在下姓邬,劉姑娘叫我邬真人便是。”
“邬真人。”饒初柳順從地按照邬崖川的意思改了口,羞澀道:“邬真人又心細體貼,幸虧你叫蓮兒姐姐為我梳妝,不然翠初剛才的樣子,實在太失禮了。”
一直保持安靜的茂茂終于忍不住抖了抖毛,小聲咯咯:“戲過了啊!”
邬崖川沉默着與她對視,眼中閃過審視。片刻,他收回視線,淡淡道:“劉姑娘言重了,梳妝一事,是趙員外吩咐,蓮兒姑娘出力,姑娘把功勞歸功于我,在下受之有愧。”
油鹽不進!
饒初柳都有些懷疑他現在已經在修煉無情道了,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月琅洲修煉無情道的人不多,但每個都舉辦過大典,目的自然是知會所有修士——若誰在得知此人修煉無情道後還要糾纏,亂其道心,被殺也死不足惜!
“邬真人這是說的哪裏話?趙員外是該被感謝,蓮兒姐姐也該被感謝,可您同樣該被感謝啊!”她心弦稍松,飛快瞥了邬崖川一眼,低下頭,小聲道:“邬真人,你以後……”
肥雞在她懷裏又打了個哆嗦,饒初柳悄悄收緊胳膊,按得茂茂動彈不得,語氣卻羞澀至極,像是鼓足了勇氣:“可以叫我翠初,翡翠的翠,初一的初。”
“劉姑娘。”靜靜等她說完,邬崖川仰頭看看天色,轉過身,輕擡一側手臂,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平靜道:“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劉姑娘,請。”
他像沒有聽到饒初柳的話似的,朝前走去。
饒初柳跟在邬崖川身後,他沒有回頭,但走路的速度不急不緩,路過黑暗的犄角旮旯時,他走路的速度就變得更緩慢一些,碰到不平坦的地面時,他還會很自然地垂下手臂,把燈籠放低,貼近地面,讓她能清楚的看見。
但只要她試圖加快腳步,邬崖川的步伐便會增大,始終将兩人的距離控制在三尺左右。
饒初柳垂眸深思。
她設計邬崖川做自己的奠基目标,主要因為他是金丹大圓滿修士中年紀最小,脾氣也最溫柔。年紀小就意味着閱歷低,比那些幾百歲的老狐貍好搞定;溫柔就代表即便她失敗被抓包,他也不至于殺了她。
但現在看來,她的準備還不夠。
這人心防實在太重,她始終沒能在他身上看到半點真實的情緒,連厭惡、煩躁都沒有。
饒初柳一路維持黯然神傷的模樣,隔着三丈遠走在他身後。她暗自思考激出他真實情緒的辦法,一個個想法浮現,又一一被自己否決,直到被邬崖川送到一處寬廣的院落中,也未能想出行之有效卻不會引火自焚的辦法。
邬崖川跟院中的丫鬟介紹了饒初柳的身份,對丫鬟道了聲謝,又跟饒初柳禮貌道別後,就提着燈,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黑暗中。
丫鬟道:“劉姑娘,跟我來。”
饒初柳盯着邬崖川的身影徹底隐沒在夜色中,才凝重地收回視線,跟着丫鬟往院落中唯一沒亮燈的耳房走去。
她剛踏進房門,院落外的樹葉頓時飒飒作響,熄滅的蓮花燈下走出個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綠色身影,手中提着黑黢黢的燈籠,眸中不帶任何溫度,看向半掩的房門。
丫鬟打了火折子,走到桌前點了蠟燭。
火光輕輕搖曳,屋內的一切清晰起來。狹小的房間裏放着已經鋪了被褥的木板床,桌凳、盆架、面盆、木桶、不成套的茶壺、茶杯等一應俱全,角落裏還有一個放滿了幹草的破木盆,顯然是給茂茂準備的……雞窩,不可謂不貼心了。
饒初柳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功勞。
果然,丫鬟視線在饒初柳臉上定了定,笑道:“難怪蓮兒怕你會被欺負。”
“原來你就是蓮兒姐姐的好姐妹環兒姐姐?”饒初柳臉上适時露出驚喜的笑,她視線在屋內一掃,被燙到般收回視線,手足無措道:“我……真是麻煩兩位姐姐了!”
饒初柳想讨好什麽人時,除了在極少數人那裏不奏效外,向來無往不利。
雖然環兒比蓮兒難哄許多,但在她連環彩虹屁的攻勢下,原本有些警惕的環兒也目光和軟許多。
得知饒初柳因梳妝錯過了晚膳,環兒還特意去膳房要了碗陽春面,囑咐她吃完把碗筷放在桌上,才關門離開。
她走後,饒初柳從縫在亵衣內的儲物袋中摸出不知是哪個師姐送的能驗毒的珠子在碗邊晃了晃,見珠子沒發熱,才拿出一只獸食盆,把面條跟獸糧一起倒進去,放在茂茂面前:“吃吧。”
茂茂自打到了泷水鎮就一直窩在山神廟懶得動彈,大概是被這半月晝夜不休的趕路累壞了。它把腦袋埋進獸食盆,暴風吸入,沒多久,獸食盆中就變得幹幹淨淨,連一根面條都不剩。
它晃了晃腦袋上幾乎跟真雞冠無異的紅帽子,單腳站在幹草堆中,盯着吞了顆辟谷丹就從旁邊的木桶中舀了水,利落洗碗的饒初柳,“咯咯”道:“柳柳,邬崖川明顯不吃你這一套,你打算怎麽辦?”
饒初柳把洗幹淨的碗筷放在桌上,拿出一塊黑布,這房間沒有窗戶,她便只罩在門上。
“來都來了,總不能還沒努力就放棄吧!”嘴上這樣說,饒初柳還是拿出了靈燈跟黃皮名冊,開始研究:“現在走,不合适。”
她只是想通過嫌疑引起邬崖川的注意,但要是真被當成嫌犯,就把自己玩進去了。
茂茂歪了歪頭,分析道:“是不是因為你那些表情太做作了,他被惡心到了?”
哪裏做作了,分明很美!
“怎麽可能!”饒初柳矢口否認,“那些表情動作我都用聚影珠錄下來反複練習過,經過師兄們多次驗證,直到每位師兄都說我見猶憐為止!你看着尴尬是因為你熟悉我真實的性格,但邬崖川以前又不認識我!”
饒初柳這兩輩子都沒撩過漢,但她擅長察言觀色,她敢發誓,師兄們說她已經演技精妙時的眼神非常真誠。
茂茂道:“你不會被他們糊弄了吧?明顯你每一句話都假裏假氣,一點都不真實!”
饒初柳道:“才怪!我明明每一句話都很真誠!”
茂茂反問道:“把人家好心送來的面喂給我吃的那種真誠?”
饒初柳側過臉,朝它狡黠地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最是在意你,把環兒姐姐送的面給你吃,既沒浪費環兒姐姐的心意,也讓我的好茂茂填飽肚子,一舉雙得,這還不真誠?”
茂茂不吭聲了,半晌,它縮着脖子,別扭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何邬崖川會來。”
饒初柳這幾天用這個答案吊着它又是學打鳴又是控制風力大小,眼看着快吊不動了,饒初柳也不打算再拖延:“正邪兩方有一條關于凡俗界的協議,元嬰及以上修士不可擾凡。”
柔和的燈光下,她握着炭筆,表情認真地寫寫畫畫:“岚越宗再怎麽不起眼也還是有些高階修士的,在泷水鎮作亂的修士若是不守這條協議,為了臉面,他們也不會請外援。”
“但他們既然請了,就證明已經發現了些端倪,那人要麽實力高強卻還沒突破到元嬰,要麽背後有他們得罪不起的勢力。岚越宗想要禍水東引,在這個時間點,還有誰比背景強大又熱衷管閑事的邬崖川更合适?”
茂茂努力理解這些話,但等它再想問什麽時,饒初柳已經振筆疾書起來。
它只得把話又咽了回去。
良久,久到茂茂都睡着了,端坐桌前的少女側目瞥它一眼,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翌日卯時不到,大客院就有人醒了。
隔着牆壁,模糊的“吱呀”的開門聲剛響起,耳房中的饒初柳活動了下筋骨,有條不紊地将桌上她花了半晚上制成的符箓、名冊全部收進儲物袋,還不忘了催促茂茂:“打個鳴!”
茂茂猛鶴幽怨,道:“不要吧!”
“快些,不然就遲了!”饒初柳倒水洗了把臉,又重新整理了下頭發,練氣修士還很弱小,但也算初步脫離凡胎,她每三天睡兩個時辰已經足夠滿足需求,“是時候展示你新學的技能了!”
“我就知道只要學了,你就非讓我用上!”茂茂抱怨道:“下次我可再不學了!”
說完,它瞪了饒初柳一眼,扯着脖子“咯咯咯”的叫了起來。
茂茂叫了三遍,就停了,饒初柳逗寵成功,心情頗好地利落收拾好自己,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疏漏,才把茂茂留在屋裏,端着碗筷出了門。
庭院裏人不少,三兩成群地站在一起,卻都神色恍惚,偶爾交談幾句,沒多久就又不吭聲了。
饒初柳一出來,這些稱不上多驚豔卻也眉清目秀的男男女女就循聲看來,庭院寂靜片刻,緊接着爆發出一陣議論。
“她怎麽沒事?”
“我表妹三個月前就失蹤了,她比我可漂亮多了,但也沒這姑娘這麽好看。”
“難道是別處來的?這不是找死嗎!”
也有人壓低聲音,竊喜道:“那咱們今天是不是都安全了?”
饒初柳像是沒感受到這些人話裏言間的驚詫跟惡意似的,環顧四周,朝他們友好一笑。
她表現的毫不在意,反而讓裏面有些惡意的人感覺無趣。周圍人的聲音驀地變小,除了幾個還在盯着她看,其他人都移開了視線。
饒初柳牢記自己的人設,面上倏地浮現落寞,垂着頭,一副不知做錯什麽的模樣。
環兒恰好走進院子,見狀,連忙走過來接過饒初柳手中的碗筷,又拉着她走到角落裏,給她指了下孤零零站在石榴樹下的姑娘:“劉妹妹,你昨天不是說想以後去山上采藥維持生計嗎?你可以去問問沈姑娘。”
環兒被賣進趙家之前跟這位姓沈的姑娘是鄰居,沈姑娘父親生前是個郎中,經常帶她進青水山采藥。後來她父親去世,沈姑娘也以此為生,只是後來有一次遇到意外差點死在山上,被一個仙人救下送回泷水鎮後,她才不再進山。
環兒道:“沈姑娘一提這個,別人就以為她在說謊,但她回來那天我親眼瞧見過。”
饒初柳跟她道了謝,就走到沈姑娘旁邊。
沈姑娘對她的到來很明顯有些拘謹,但等饒初柳提起青水山,她就變得興奮起來,滔滔不絕就開始講怎麽碰到仙人又是如何被他所救下的,尤其說到仙人長相、穿着、言談舉止時,沈姑娘更是雙眼亮晶晶的,堪比前世的瘋狂追星少女提到自己偶像時的樣子。
饒初柳艱難從她嘴裏套出青水山的地形,但沒兩句,就又被她把話題拐到恩公身上。
說完,沈姑娘感慨道:“可惜恩公當年救下我就離開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在廟裏給他立了長生牌位,每月去上香。”
“……”饒初柳道:“山神廟?”
沈姑娘驚喜地看她:“劉妹妹也去過?”
誰會在這種廟裏上香啊?饒初柳提醒道:“沈姐姐怎麽不去人氣高的廟宇供奉?山神廟裏你放的供品應該都被人吃了。”
“若不是實在餓了,哪有人會吃供品?”沈姑娘笑道:“那些供品與其壞了,倒不如給人果腹,也能為恩公增加一分功德。”
她又嘆:“不過前幾日沒空,這兩日又進了趙府,算起來足有五日沒去供奉,也不知那些指望着供品活下去的人怎麽樣了。”
饒初柳頓時感覺她整個人都冒着金光。
不多時,環兒領着幾個婆子過來送早飯,婆子們把裝着饅頭、菜、跟米湯的幾個木桶放到牆根下就走了。饒初柳松了口氣,果斷跟意猶未盡還想拉着她繼續安利恩公的沈姑娘告辭,湊到環兒身邊,手腳麻利地幫着她一起放飯。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比她還會吹彩虹屁的。
果然,真的跟假的就是不一樣。
饒初柳唏噓着,舀着米湯往排隊的人碗裏放,一片道謝聲中,夾雜着荊南的感慨:“我還以為劉姑娘從前在家中是被嬌養着呢,沒想到幹活這麽利索,簡直像是曾在膳房幹了十年雜役——”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空氣忽然變得很安靜,端着米湯的人遲遲沒走,饒初柳擡眼,順着衆人視線往門口看。
邬崖川拿開放在荊南肩膀上的手,從容繞過米湯隊伍,停在石榴樹下,擡眸對上她的目光。
他直視着饒初柳,抿了抿唇,沒像之前那樣颔首後挪開視線,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她。
顯然,他就是過來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