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嬌羞 刺猬精
第3章 嬌羞 刺猬精
“不對啊!”
看呆了的裏正忽然一拍大腿:“劉老三,你閨女哪兒去了?這姑娘誰啊!”
荊南驚詫道:“這不是劉姑娘?”
邬崖川表情卻并不驚訝,只淡聲問:“劉老板,令嫒在何處?”
劉老三沒聽懂:“什麽哎?”
“就是說你女兒!”荊南又瞥了表情已經從警惕變成迷茫、俨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嬌柔姑娘一眼,心生同情,再看向劉老三時,聲音拔高道:“你女兒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這姑娘究竟是誰?”
劉老三表情發苦,支支吾吾地背臺詞:“這是我親侄女,當然也姓劉,她爹娘沒了,來投奔我的。”
“我閨女、我閨女……”
他羞臊地低下了頭。
劉老三是跟饒初柳交易來幫她演這場戲的,他給饒初柳一個合理的身份,饒初柳除了給他一顆銀珠外,還要替他女兒承擔風險。原本他只是貪圖銀珠才将妻女送去岳家,并不相信什麽頂災的說法,沒想到仙人還真來了。
在場幾人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
劉老三不是專業騙子,饒初柳對他可能有的表現早有預料。她暗暗催動靈氣,少女的面色嘴唇霎時泛白,無措地看向劉老三:“三叔……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
劉老三不知該作何反應,低着頭沒出聲。
“還能什麽意思!他想讓你當替死鬼呗!”
石板“咔嚓”裂開,卻是荊南把大刀連帶着刀鞘一起插進了石板中,他瞪着劉老三,咬牙切齒道:“你才收留她這麽幾天,就讓人家給你女兒當替死鬼?你對得起她父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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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初柳扭過頭去,默默流淚。
她眼角餘光打量着邬崖川,比起義憤填膺的荊南,他相當冷靜,別說是産生保護欲了,他臉上甚至沒有半點憐憫的情緒。
果然不好騙啊。
饒初柳正心中思忖,突然,一道難以忽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
她微不可察地側頭,就看到了裏正此刻正自以為隐晦地打量着她,渾濁老眼中是令人作嘔的癡迷。
饒初柳立刻反應過來這正是加強人設的好機會。
但她還沒來得及做出瑟瑟發抖的畏懼模樣,下一瞬,邬崖川走到了荊南身側。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所站的位置恰好将饒初柳擋在身後,隔絕了裏正不懷好意的視線。
劉老三硬着頭皮演:“……她,她又不一定會死。”
荊南勃然大怒,剛想怒斥劉老三,邬崖川的手便壓在了他肩上。
他并不像荊南那麽激動,但語氣中帶着些涼意:“抉擇在她不在你。”
饒初柳怔了怔,但只是一瞬,她就再度露出了驚魂未定的神情。
邬崖川就是這時候轉過了身,他微微俯身,平視着她:“劉姑娘,你先前或許不知情,但現在應該已經聽明白了,安全起見,你要不要先跟在我們身邊?”
金丹結的早,讓邬崖川這張如湖光山色般的俊雅面孔維持在了二十歲。但與明顯還帶着少年意氣的荊南不同,邬崖川眸中的冷靜平和跟周身萦繞着的沉穩氣質,讓人清楚地認知到,他已經是個很成熟的男人了。
饒初柳垂眸避開他的注視,用帕子擦去淚水,讷讷道:“那我堂妹……”
邬崖川看了她一眼,道:“我會傳訊讓師弟去劉夫人娘家蹲守,姑娘不必擔憂姐妹安危。”
荊南把刀拔出來,重新抱在懷裏,視線在饒初柳跟邬崖川臉上游移,面露不解。
饒初柳沒錯過荊南的表現,卻猜不出他在不解什麽,于是她暫時将這點疑惑抛在腦後,感激看向邬崖川,紅着臉,伸手去抓他的衣角:“你是仙人,我、我聽你的。”
她指尖幾乎是擦着邬崖川衣角過去,落了個空。
意料之中的防備心強。
饒初柳面色适時泛白,擡頭卻見邬崖川走出去幾步後,才站定,轉頭望着她,語氣仍然溫和,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裏言間的疏淡:“那好,劉姑娘,我二人暫且還沒找到安全的地方,勞煩姑娘在家中稍等。”
裏正眼珠轉了轉,迫不及待道:“仙人這幾日可以住在寒舍!”
“就不勞裏正費心了,我們要保護的并非只劉姑娘一人,貴宅只怕容不下。”邬崖川推辭了裏正的建議,看向滿臉不以為意的荊南:“荊南。”
荊南會意,笑嘻嘻地走到饒初柳身邊,遞給她一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箓:“劉姑娘,這是平安符,你千萬別離身,遇到危險時它能護你一個時辰,屆時我會趕回來救你。”
饒初柳睫毛顫了顫,任誰都能看出她臉上的失落。她雙手接過符箓,聲音低低的感激道:“謝謝仙人。”
荊南笑了下,跟邬崖川一起往外走,路過裏正時,順手拽起他後衣領子将人也扯了出去。
邬崖川撩開簾子走了出去,荊南卻在簾子邊上停了停,頭也沒回,潇灑一揚手,就有一個東西從天而降,像是長了眼般掉在了劉老三腳邊,又将另一塊石板砸出了裂紋。
饒初柳定睛一看,是一塊巴掌大小的袋子,袋子裏鼓鼓囊囊,銀光從袋口洩出,竟都是銀珠。這一袋子銀珠,別說賠償地板了,買下這戶院子都綽綽有餘。
“賠你的地板。”他說着,撩開門簾,推着裏正,加快腳步跟上了在外等待的邬崖川。
真大方!
饒初柳心裏啧了一聲。
隔着院牆,她還能聽到兩人的對話。
荊南:“七哥,你說我比你差在哪兒?怎麽咱倆站一塊,桃花找你不找我?”
邬崖川道:“你若有意找道侶,可彙報你師父,請他為你安排。”
荊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個劉姑娘長得真好看,你真沒——”
邬崖川語氣中含着警告:“荊南!”
荊南聲音郁悶:“女子清譽重要是吧,好好好,我不說了……”
走出小巷,邬崖川腳步微頓,側過身,定定看向劉家院子所在的拐角。
荊南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好奇道:“七哥,你在看什麽?”
邬崖川轉頭打量着他的神色,冷不丁問:“你什麽都沒看出來?”
荊南跟他對視,滿眼清澈的愚蠢,遲疑道:“我……應該看出來什麽?”
“沒什麽。”
邬崖川注視他三秒,收回視線,問清裏正下一位潛在被害者的住處,大步離開:“走吧。”
榆木腦袋就是得吃點虧,才能學聰明。
天邊染上橘黃,饒初柳坐在窗前,支着下巴默默背書打發時間,等待的這幾個時辰,已夠她将《靈物全書》默背出三分之一。
茂茂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一翅膀拍在她臉上,‘咯咯’叫道:“你在想什麽?”
饒初柳冷不丁被打斷了思路,擡手調整了下茂茂頭頂逼真的雞冠帽,正想着繼續默背,院中忽然響起極輕微地“撲通”聲。
饒初柳聞聲看去,就見荊南站在庭院裏,看着她,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果然只有他一個人。
饒初柳壓下眼底的笑意,打開門,走到了荊南面前。
荊南視線下滑到她懷裏,納悶道:“劉姑娘,你抱只雞做什麽?晚膳有人供應的。”
茂茂勃然大怒,拼命伸脖子想啄荊南一口。
饒初柳忍住笑,把它按在懷裏,解釋道:“不是用來吃的,它……”
她揉了揉茂茂的腦袋,失落道:“它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
肥雞頓了頓,不掙紮了。
“還挺有靈性。”荊南納罕地瞅了茂茂一眼,手中忽然出現一張信紙,兩指夾着擲出,信紙就精準的卡在了門縫中,饒初柳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略顯潦草的字跡:
‘人,我帶走了’
饒初柳默默盯着那扇門前積灰的門檻,又瞅了眼只剩邊緣露在外面的信紙,沒吭聲。
她巴不得荊南別跟劉老三碰面。
但荊南顯然誤會了她這眼神的意思,小聲道:“劉姑娘,我看見你那個三叔就來氣,你要是想跟他道別,我就去外面等你。”
“不用了。”饒初柳抱緊擰脖子瞪荊南的茂茂,低聲道:“他又不在乎我的生死。”
她難得說了句實話,但荊南看着她的眼神頓時變得憐憫,他說了句“劉姑娘,得罪了”,就攬住她肩膀,足尖一點,跳到了牆上:“荊北!”
他背在身後的大刀自動出鞘,懸浮在牆邊。
荊南帶着饒初柳站上去,她剛站穩,刀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饒初柳被風吹地睜不開眼,又不敢動用靈力,靈力在體內調動,外人還看不出來,若浮出體外,傻子也知道她身份有異。她想提醒,但張口就是一陣風灌進來,嗆得她想咳嗽,偏偏前面的荊南突然大叫了一聲:“爽!”
饒初柳:“……”
好在她也沒吹多久冷風,就看到了城北趙宅的高牆翠瓦。大刀降落在巷子裏,等他倆走下來,自動插回了荊南背後的刀鞘。
荊南領着饒初柳往外走,他邊走邊叮囑:“有危險的人都被安頓在一個院子裏,劉姑娘,先委屈你一下,等明日我們把背後搞鬼那家夥抓到,你就安全了。”
饒初柳點點頭。
“對了,劉姑娘。”荊南忽然像是想到什麽,停住腳步,轉過頭,壓低聲音:“我沒敲門就跳進你三叔家裏,跟帶你飛過來這兩件事,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看着饒初柳又點頭應下,他才眉開眼笑地帶着她穿過暗巷,朝趙宅正門走去。
走到正門臺階下,荊南忽然又停下腳步,壓低聲音,語速飛快:“記住我剛才的話啊!”
“……”饒初柳保持怯懦的表情,敷衍地點點頭。
她擡眸朝門內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邬崖川。
他正站在垂花門前,跟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說着話。似乎察覺到門口的動靜,邬崖川淡淡朝這邊看了一眼,視線似有一瞬凝滞,就又回過頭跟男子說起話來。饒初柳注意到中年男子點點頭召來旁邊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什麽,那小厮點頭哈腰,快速離開了。
荊南松了口氣:“走走走,我送你進去。”
此時太陽已經徹底沉沒,雲霞漫天,兩人走進大門,剛要往裏走,就有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鬟從抄手游廊中疾步走來,直到走到饒初柳身前,才停住腳:“這位姑娘——”
她挂着标準的微笑臉,目光剛落在饒初柳臉上,呆了呆,緊接着就又恢複了笑臉:“姑娘請跟我來。”
饒初柳想到剛才看到的一幕,心中有些猜想,朝邬崖川看去。
她視線剛在邬崖川臉上停留一息,他就似有所感地轉過頭,眼簾輕擡,平靜地對上她的視線,微微颔首。
饒初柳怯怯看了他一眼,福身,睫毛輕顫,雙頰飛紅,再逃避地迅速低下頭去。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任誰看了,都會知道這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嬌羞少女。偏偏邬崖川視線沒在她垂眸時自然露出的姣好側顏停留半分,打完招呼,就挪開了視線。
饒初柳心中一梗。
她倒沒指望邬崖川對她有什麽想法,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泷水鎮忽然出現一個美人,他都不多懷疑幾分、多留意幾眼嗎?
要不還是換個目标?
饒初柳垂眸掩下眼底的凝重,再擡眼時,已經恢複了怯懦,轉頭看向荊南。
對方背對着邬崖川,朝她擠眉弄眼地做口型:“千萬別說!”
饒初柳想了想,金丹大圓滿跟金丹六層之間的差距可能會讓奠基時的修為少漲一級,還是堅持一下吧。
她含情脈脈朝邬崖川背影望了一眼,輕聲跟荊南告別,跟着丫鬟離開。
丫鬟将她領到一個小院,推開門,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油燈,又指了指明顯是被剛搬來的妝奁:“姑娘請坐,我為姑娘梳妝。”
為什麽要梳妝?
饒初柳壓下疑惑,把茂茂放在一邊,坐在妝奁前,目光就對上了一面銅鏡。
啊,她捏臉的手藝果然也跟她美貌同一等級呢!
饒初柳先是欣賞了下自己的作品,才感覺到不對勁,她頭頂似乎有些頭發在張牙舞爪的支棱着。她偏偏頭,才發現用來绾發的木簪已經要落不落,腦後像是招了風災,通了電般缭亂。
饒初柳愣住,饒初柳陷入沉默,饒初柳感覺窒息。
她認為的自己:最是一低頭的溫柔,像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邬崖川眼裏的她:起猛了,看到成精成了一半的刺猬精出門炸街了√
沉默片刻,饒初柳擡手,在身後丫鬟震驚的目光中,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