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章
38 · 第 38 章
梁秋潤, “……”
梁秋潤陷入詭異的沉默。
“怎麽?不服氣是嗎?”梁母冷笑,“自己的愛人不陪,那你就要有覺悟, 別的野男人會去陪你愛人。”
“這點覺悟都沒有,你還當什麽廠長呢?”
這——
梁秋潤繃緊了下颌線,聲音低沉, “母親,明天是三個廠的廠長, 一起去天津談生意。”
“如果生意能成, 我們肉聯廠年底就能多出一些豬肉來, 到時候不止是肉聯廠的職工工作能保住,連帶着整個首都的普通老百姓,到了年底都能多分一些豬肉出來。”
“那關我什麽事情?”
梁母在這一刻她極為冷漠, 一點都不像是在江美舒面前, 那個和善又搞笑的婆婆。
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秋潤, 你做的這些工作無非是拿一份工資,但是這一份工資, 卻要你出賣所有的時間,甚至是親人之間的相處和你的未來。”
“你要知道, 你不光是一個人,你的未來還有自己的愛人,你想過對方的感受嗎?”
“從你答應和對方結婚的那一刻開始, 梁秋潤,你就應該對對方負責。”
“否則,你就不該答應和對方結婚。”
這話, 讓梁秋潤頓時沉默下去, 過了許久, 他才說,“我當初和江同志是有商量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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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于工作沒有時間照顧孩子。
所以他希望江同志能夠幫忙。
他用來上交所有工資來換取。
梁母有些失望,“可是秋潤,人和人之間不光只是商量就能決定一切的,你做的這些從一開始對小江來說就不公平。”
“你既然無法做到對婚姻的負責,那你就不該去結婚,你懂嗎?”
她似乎說累了,也等累了。
關于婚姻,關于親情,她和小兒子之間争吵過無數次。
她的小兒子能力強,智商高,一心撲在工作上,但是這孩子沒有開竅,他沒有心。
他對工作永遠是放在親情和愛情之上的。
甚至包括是梁銳。
“梁秋潤,你好好想想,你真的做的對嗎?”
“你想結個婚,有人替你管教梁銳,但是這對梁銳真的公平嗎?當年他父親把梁銳托付給你,你真的盡到了父親的責任嗎?”
“你忙于工作,對于梁銳疏忽照顧,這才養成了梁銳如今這個性子,甚至連你結婚的初衷都是為了梁銳,想着有人接替你的位置來管教梁銳,可是,梁秋潤這天底下有這麽好的事情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梁銳抗拒你娶媳婦嗎?你以為我不知道,梁銳在你結婚當天受人挑撥,去燒了廠房嗎?不,我都知道。”
“梁秋潤,你太自負了,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這麽多年來若說唯一的挫折,便是你去入伍的那幾年,讓你學會了對生命的尊重,但是光這些還不夠。”
“人這輩子除了工作和事業,還有許多美好的事情,例如婚姻,例如夫妻,例如孩子。”
“梁秋潤,你走路的時候,不要走的太急了,也要适當停下來站在原地,去看看你周圍的風景,不然你一旦錯過後,你會後悔的。”
“你一定會後悔的。”
就如同現在的梁銳一樣,性子左了去。
也例如現在的小江一樣,她還沒嫁進來,但是梁母已經能夠看到她未來的日子了。
如果按照梁秋潤現在的做法,他還保持着原來對工作的狂熱,常年不着家。
這麽一個情況下,小江就會是第二個梁銳。
夫妻關系和親情本質是一樣的。
他們都需要去經營。
但是,唯獨她這個兒子聰明自負,能力出衆,他卻沒有經營情親子關系和夫妻關系的能力。
這是她兒子最大的缺點。
母親的話,一遍遍響徹在梁秋潤的耳邊,你會後悔的。
你一定會後悔的。
會後悔嗎?
梁秋潤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午夜夢回的時候,想到如今叛逆叫的梁銳,他更多的是無力。
梁秋潤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答案。
但是他不願意去深響。
梁秋潤有自己的規則和路數。
他緊緊抿着薄唇,“母親,如果我不去拼命工作的話,如今,我和梁銳住的這一座大房子是從哪裏來的?”
“還有,梁銳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這些是從哪裏來的?”
“梁銳生病的時候,我能送他去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大夫。”
“更甚至,我和江同志之間的訂婚,彩禮,房子,還有婚後上交的工資,我能夠保證她一輩子不上班,也能衣食無憂。”
“母親,這一切不是大風刮來的。”
梁母聽到兒子說這話,她就知道自己說的話,他沒有聽進去,“梁秋潤,什麽事情都是适可而止,量力而行。”
“什麽東西過了就是過了。”
“你為了這些身外之物,你犧牲了和梁銳之間的相處,你為了這些身外之物,你犧牲了和小江的相處,甚至,我看你婚後還是這樣打算的。”
“梁秋銳,我可以十分明确的告訴你,如果你不改,小江就是第二個梁銳。”
“你的婚姻,我也可以一眼看到頭,是不幸的,不光是小江不幸,還有梁銳也是,而造成這個不幸的始作俑者是你梁秋潤。”
梁母把電影票放在了桌子上,一拍,“去不去是你,選擇權也在你。”
“但是,如果你真的要将你的婚姻做到這一步,那我可能會提前告訴小江,如果小江還是要嫁給你,那婚後你就別怪我趁着你出差的機會,給小江介紹別的男人了。”
“反正我這人挺開放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孫子,我能認下梁銳,也能認下其他孫子孫女。”
“只要是小江生的,姓梁,那就夠了。”
“至于你,随便吧你!”
梁母一拍桌子,轉頭離開。
真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人家說她生了一個爹,還真是個活爹。
梁秋潤看着那桌子上的兩張電影票,頭疼的捏了捏眉心。
“爸。”
梁銳從門後面出現了,天冷,他就穿了一個藍色格子睡衣,很薄,越發顯得人瘦高如同竹節一樣。
聽到聲音,梁秋潤擡頭看了過去,一掃之前內心的煩悶,他聲音溫和了幾分,“把你吵醒了。”
梁銳嗯了一聲,他走到梁秋潤的身邊。
“其實。”猶豫了下,梁銳才開口,“奶奶說的挺有道理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江美蘭結婚後,你還是常年班不回家,那對于江美蘭來說,挺殘忍的。”
他從四五歲就習慣了,一個人待着。
空蕩蕩的屋內,沒有一個人。他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父親下班了。
但是父親很難等。
從五點鐘放學,等到十一點,他都睡着了,父親還沒有回來。
就像是整個屋子只有他一個人一樣,到了後來,他就不愛回家了。
梁銳覺得外面比家裏更好,他有用不完的零用錢,也有用不完的票,只要他兜裏有東西,那些狐朋狗友就會恭維着他。
這是梁銳從來沒和梁秋潤說過的存在。
他張了張嘴,嗓子有些澀然,“我出差的時候美回來,不是讓你去奶奶家,或者是讓王媽留下來陪你了嗎?”
梁銳無所謂的聳肩,“我不喜歡他們。”
他不喜歡奶奶家。
也不喜歡王媽。
梁秋潤緊緊抿着薄唇,他聲音嘶啞,“梁銳,對不起。”
梁銳不在意的擺手,“都過去了。”
“我都長大了,現在也不需要你陪我了。”
“不過,爸,我雖然和江美蘭不對付,但是我覺得奶奶說的還是有道理,你既然娶了江美蘭,就應該對人家負責的。”
頓了頓,他還補充了一句,“光給錢是不夠的。”
他年幼時期錢多票多的日子,真的很爽,那種被人在餓肚子,他卻能吃有吃不完的白饅頭,五花肉也是随便吃的日子。
真的很令人羨慕。
但是羨慕過後,也是真的空虛。
很難想象這種話,是從叛逆桀骜的梁銳口中說出來的。
梁秋潤擡手,想要摸摸十五歲的梁銳,伸出去一半準備收回來的,但是對上梁銳期待的目光。
他又把手放了回去,拍了拍他肩膀,“小銳,這麽多年你受苦了。”
這話一落。
梁銳頓時一怔,他鼻頭有些發酸,将頭扭在一旁,嘴硬道,“也沒有。”
“我比別人幸福多了。”
同樣都是烈士的孩子。
有些孩子在父親犧牲過後,他們便被送回了老家,梁銳聽過這些孩子的下場。
沒了父母,卻又撫恤金,這些孩子回到老家,就是全家人的血包。
做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飯,還要看人臉色。
而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更甚至,梁銳從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但是同樣的,他得到的陪伴也是最少的。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不該去怨恨父親,但如果從來一次,他寧願接受自己吃的差點,也希望得到父親的陪伴。
梁秋潤凝視着他,他是第一次用這般充裕的時間,去看着對方。
看着這個從只會哭鼻子的小孩,如今到了他肩膀頭這般高。
“我知道了。”
“小銳。”
梁銳心情有些好,他摸了摸鼻子,唇角也不自覺的上揚了幾分,“那我去休息了。”
“你也早點休息。”
梁秋潤嗯了一聲,目送着梁銳去了房間後,他一個人坐在偏廳許久。
最後。
他拿起了那兩張電影票。
或許,他該做出改變的。
第二天一早。
當陳秘書開車準時出現在梁家門口的時候,梁秋潤出現了,上車的第一句話是,“去買早餐,送到江家。”
陳秘書,“???”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梁秋潤看了過來,他重複道,“送我去國營飯店買早餐,送到江家。”
這一次,陳秘書聽懂了,他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擡頭,從後視鏡裏面去偷偷地看梁秋潤。
卻精準無誤的被梁秋潤給抓包。
陳秘書頭皮一麻,“領導,我能問下您為什麽,會去江家送早餐嗎?”
梁秋潤聲音溫和道,“讨好我未來的愛人。”
他在學會去愛一個人。
不光是金錢上面的。
還有時間上的付出。
聽到這話,陳秘書驟然一驚,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梁秋潤。
“領導。”
梁秋潤,“怎麽?感覺我的變化太大了?”
陳秘書嗯了一聲。
梁秋潤側頭,看着車窗外的風景,此刻将将六點四十,太陽突破了晨霧初初的升了起來。
外面的行人騎着二八大杠自行車,在凜冽的寒風裏面,很是匆忙。
而他坐在轎車內看着外面,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的臉上,越發顯得面冠如玉,斯文俊美。
“陳真,你說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這話一落。
陳秘書一驚,他從後視鏡裏面下意識地去看梁秋潤,“領導,您怎麽會這麽問?”
梁秋潤向來堅定的神色,此刻有些許茫然,如同那窗外的迷霧一樣,仿佛把他整個人籠罩了進去。
“我以前一直覺得好好工作,肩負起身上的責任,也讓我的親人過上好日子,這是意義。”
“只是,如今想來好像又不是了。”
母親和兒子的話。
打破了梁秋潤過往的認知。
原來光工作賺錢是不行的。
陳秘書沒那麽多深刻的想法,他握着方向盤,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我就想着老婆孩子熱炕頭。”
“別的我也沒啥想法。”
梁秋潤喃喃道,“老婆孩子熱炕頭?”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
車子抵達到了國營飯店,陳秘書停好車,“領導,我下去買,您在這裏坐着等我。”
梁秋潤,“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對了,我記得每個人是限量購買的,你也來。”
“占兩個名額。”
這——
陳秘書覺得領導太不像領導了。
不過對于對方的話,他還是照做的。早上還不到七點,國營飯店門口擺放着兩張大案板。
在旁邊是高高的蒸籠,瞧着有七八屜子,只是買的人卻不多。
來來往往的行人,願意停留下來去買的,就更不多了。
一個肉包子要兩毛錢,兩個包子四毛錢,如果光是這,大家咬咬牙也就買了。
但是架不住肉包子是富強粉做的,這是細糧,兩個肉包子要半斤糧票,有那錢和票,換成粗糧都夠一家人吃一天了。
這誰舍得。
也就只有那穿着藍色工服的人,才會奢侈的買一回。
梁秋潤和陳秘書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同志,一人能買幾個肉包子?”
國營飯店的大師傅看了他一眼,“領導,一人最多購買三個。”
當然,在多了,普通人也舍不得。
梁秋潤,“那我要三個。”
他去看陳秘書。
陳秘書,“我也要三個。”
“得咧,一共是一塊二,外加一斤半的糧票。”
梁秋潤嗯了一聲,去付錢和票。
“有豆汁嗎?”
都付完錢了又問了一句。
“有。”
“五分錢一碗,您要幾碗?這個最多也是兩碗。”
梁秋潤,“那我要兩碗。”
他又多給了一毛錢。
當買完包子和豆汁回到車上後。
梁秋潤朝着陳秘書說,“把我送到取燈胡同。”
陳秘書嗳了一聲。
天冷,怕這肉包子和豆汁冷了不好吃了,一路上陳秘書就差把油門踩到最大了。
從國營飯店到取燈胡同,本來開車要十五分鐘的,他竟然六分之就到了。
一路狂飙。
“領導,到地方了。”
“是我去送,還是您去送?”
其實陳秘書更傾向于是他來送的,畢竟這種活,他領導從來沒做過啊。
他領導的手不是在簽合同,就是在和人談生意,批單子。
哪裏還送過飯啊。
梁秋潤整理了下衣服,“我去。”
“你在這裏等我。”
陳秘書目送着梁秋潤離開的背影,他有幾分擔憂。
他的領導行不行啊?
他見過領導一槍崩人。
見過領導單手劈人。
見過照片,領導于槍林彈雨中走過。
更見過領導以一己之力,把瀕臨倒閉的糖廠給救活之後,改變了數千工人的下崗的命運。
從而被調任到肉聯廠來。
他見過無數種領導,不眠不休,雷霆萬鈞,溫和儒雅的他。
唯獨沒見過,一大早去給女同志送早餐的領導。
陳秘書有些坐不住,怕領導搞砸。于是,他從車子上下來,悄悄地跟在領導身後。
梁秋潤本身是一個很敏銳的人,但是架不住他這會來的時間很好。
冬天,六點多的早上。
整個胡同道子裏面都是人,排着長長的隊伍,提着夜壺,排在官茅房的門口。
而他穿的黑色大衣,西裝褲,手裏提着包花花的大肉包子,以及兩份豆汁。
他在接受整個胡同,男女老少的注目禮。
好在梁秋潤對于這種目光很是習慣。
他目不斜視,直接往最裏面去。
“您是肉聯廠的梁廠長吧?”
梁秋潤被攔着了去路。
“是我。”
“您怎麽來我們取燈胡同了?”
梁秋潤,“有事。”
“是找江家人吧?”
李大媽突然問了一句。
“是。”
這話一落,李大媽就精神了,她目光在梁秋潤手裏提着的大肉包子上面,停頓片刻,咽了下口水,旋即才問,“是來找江美蘭吧?”
梁秋潤颔首。
李大媽一看他手裏提着的大肉包子,瞬間秒懂,朝着後面排隊的江美蘭喊了一聲。
“美蘭啊,你家梁廠長來給你送早餐了。”
極具有穿透力的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個胡同。
江美舒一大早本來想睡懶覺的,但是人有三急,實在是憋不住,便跑了出來,她剛好來排隊,王麗梅就讓她提着尿桶出來了。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江美舒沒刷牙沒洗臉,剛睡醒,蓬頭垢面,穿着拖鞋。
然後。
就這樣華麗麗的被梁秋潤給找到了。
四目相對。
梁秋潤穿的體面,提着白花花,宣騰騰的大肉包子。
江美舒穿着一件,她媽淘汰下來的爛襖子,沒刷牙沒洗臉蓬頭垢面,還提着尿桶排隊打瞌睡。
江美舒,“……”
我是誰?
我在哪?
她恨不得沒聽到李大媽的那一聲提醒。
直到。
她看到梁秋潤出現在她面前,江美舒所有的瞌睡瞬間都沒了!!!
一陣羞恥湧上心頭。
江美舒內心恨不得尖叫起來,把自己找塊磚頭埋進去算了,但是不行。
結婚對象就在她面前注視着她。
江美舒心一橫,眼一閉,裝瞎,“同志,你認錯了人了。”
“我不是江美蘭。”
裝成瞎子,擡手到處亂摸,準确找到轉身的地方,提着尿桶就跑。
只是,剛跑出去了兩步。
她胳膊上的爛襖子,就被人拽着了。
咔嚓一聲。
穿了二十年的爛襖子,徹底退休。
梁秋潤捏着那半截袖子,棉絮飄了他一臉,他有些睜不開眼,“對不住。”
頓了頓,看着江美舒那一副想死的樣子,梁秋潤眼裏透着些許的笑意,把大肉包子和豆汁遞過去,“幫我轉交給江美蘭同志,謝謝。”
江美舒松口氣,很慶幸他沒拆穿自己的身份。
畢竟她要臉啊啊啊!
“好的。”
江美舒收下東西,裝瞎,目光呆滞發直的往一個方向看。
“你有什麽讓我交代她的嗎?”
梁秋潤看着她這幅鬥雞眼的樣子,強忍着笑意,“就說,我請她吃早飯。”
江美舒點頭,“那我讓她請你上廁所。”
等等?
她說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寫到這裏,覺得好适合先發出來,一邊寫一邊笑,晚上還有一更哦~估計要十點左右或者更晚了~
ps:求營養液和地雷評論,瘋狂求,讓我上榜!給異父異母的姐妹們磕頭了!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