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睡得超級好, 以致于很早就醒來了。
一睜眼就看到一片漂亮的綠色。我眨眨眼睛,懷裏的小孩一秒鐘移開視線,表情超級奇怪。
“欸……醒這麽早小心長不高喔。”我把頭埋在他側頸蹭了蹭。一覺醒來, 那股煉乳似的奶香味好像更香甜了。我幸福的和他臉貼臉。
“說什麽呢白癡!少把我當小孩子看!”肉乎乎的小小身軀開始瘋狂掙紮,“快點放開我!”
“不要。”我快樂拒絕, 猛猛親了一下他的臉,“幹脆一直都這樣吧, 每天都可以睡在一起!”
“…喀啊……”
獄寺君忽然一動不動了,大張着嘴巴面色青白,好像是用出奇聰明的大腦預先模拟出了“一直變不回去”的黑暗前景,然後陷入了絕望的昏迷。
“欸?我開玩笑的啦。”我趕緊戳戳他柔軟的臉蛋,“這樣嘛——你親我一下, 再說一句‘我最喜歡你了!’我就把你變回來。”
“誰要說那麽惡心的話啊!?”他大聲抗議。
“這麽說親一下是可以的咯?”我笑容加深。
獄寺君一噎,上半張臉挂下深重陰影,不說話了。那雙大大的翡綠色眼睛裏飽含着憤怒, 臉又肉嘟嘟的,我像蟲子那樣扭動起來, 把他抱得緊緊的。
“親一下嘛,”我說, 邊說邊在他側臉“吧唧”了一口, “看, 不是很簡單嗎?親一下就可以變回來~親一下嘛。”
他漲紅了臉,拿小手徒勞的推拒着,可越是掙紮我就抱得越緊, 最後獄寺君失去了眼神光, 扭過頭很兇地說:“就、就一下……!”
“嗯!”我當即點頭;假裝不看他,實則用餘光瞟着。只見孩童低着腦袋——明顯是在內心經歷了一番激烈争鬥——最後惡狠狠的閉上眼睛, 朝着這邊直直撞了過來。
實在是太可愛了!我忍不住把頭側了回去,原本目标在臉頰的嘴唇正好貼到了嘴巴上。我彎起眼睛,對面漂亮的綠眸頓時瞪得圓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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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一樣的柔軟觸感,相當短暫的一瞬。
內心炸起盛大絢爛的煙花,我決定趁現在把他變回來,然後繼續進行一些沒有道德風險不會被PTA找上門來的互動。
複原的原理非常簡單,只需要反向抵消掉獄寺君身上的debuff。換句話說,只要模拟出那枚時光旅行武器的正向效果即可。
異變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紫色的煙霧先是随着輕微爆炸出現了一次——我快樂地順勢抱住了少年——然後,就在這時,煙霧第2次炸響了。
……欸?
我吃力地做着運算(天還沒亮就要動用腦子,這一事實令我哀嘆不已)。
也就是說……才剛從十年前的幼崽獄寺君變成現在的正常少年獄寺君,他就又進行了一次交換,現在變成……十年後的獄寺君了?
比起大腦的反應速度,來自身體的感知更快一些。無論是草莓雪山還是煉乳的味道都在被第三種氣息迅速吞噬:辛辣的煙草味道,還有濃烈的血腥氣。
煙霧尚未散去,被我抱住的家夥就迅速擺脫桎梏翻身下床。
我跟着坐起來,這時上方傳來“喀拉”一聲響,額頭被什麽冰冷堅硬的東西抵住了。我眨眨眼睛,跪坐在床上,擡頭望着持槍抵住我腦門的青年。
他變高大了。
變成了成熟男人的樣子。俊美,沉穩,連殺氣都很內斂;但好像沒有現在開心,甚至有點憂郁。
不過,也有沒改變的地方。比如看清楚是我後微微睜大的眼睛,那片剔透的綠色,即便動搖起來也還是那麽漂亮。
好像比現在還漂亮。
此時天光乍現,白紗制的窗簾正中洩出一絲絲光亮。
我前傾身體,借着微弱的光線,把十年後的獄寺君看得更清楚了一點。他也垂眸望着我,神情可說得上是愣怔,過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似的,想要收起武器。
我把他的手握住了。他一顫,沒有掙開。
“十年後你改用這個啦?嗯……還是火力更強的比較适合你。”我說,“還以為未來絕對會發展出更厲害的東西呢。”
既像挑釁又像撒嬌似的,我拖着他的手向前,讓武器嚴絲合縫的貼在自己額頭。
男人眼神微閃,低聲道:“…可以了,初。”
就連聲音也好好聽!真不愧是我國中就看中的人!
“可你剛剛拿槍對着我,還釋放出那麽恐怖的殺氣出來——”我半是指責半是委屈。見狀,他微微挑眉,似乎不太相信。
下一秒情勢逆轉。
男人的身軀深陷在床上動彈不得。我翻身騎上去;他悶哼一聲,看着我把玩那柄打開了保險拴的武器,并把它緩緩對準前方。
我朝他彎起眼睛:“——明知道這樣會讓我興奮起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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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成熟了……”
我用那把冷冰冰的槍輕輕摩挲獄寺君的臉,從微皺的眉毛到高挺的鼻子,再到緊抿的嘴唇。
同樣的情況,假如是國中生版本的獄寺君,一定早就像炮仗一樣炸起來了。男人卻仍舊淡定,似乎覺得這種稱贊很無聊,對落于下風的處境視而不見。
他只是靜靜望着我,用一種矛盾的、深沉的眼神,既像寬容的成年人,又像戀人……像在看仇人,又有點像在看死人。
“現在這算什麽啊?”我把槍抵在他眼角點了點。
像這樣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濃重的黑眼圈,好像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眉眼間的憂郁更是纏繞不去,他究竟是經歷了多少磋磨才會變成這樣啊。
“你看起來很累,壓力很大,而且很孤單,”我說,“好像有種鳏夫的氣質欸。”
十年後的獄寺君眼底波瀾不驚:“我給你立了塊墓碑,就在貓婆婆旁邊。”
我:“……”
雖說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嗓音微啞,祖母綠的眼裏現出一抹暗色,我被那平淡眼神看得有點心虛。
“嗯……我應該沒有留下屍體才對。”
他輕輕“嗯”了一聲,說:“我把你的東西全部燒掉了,當成是骨灰。”這平靜到詭異的語氣,說不清是認真緬懷還是蓄意報複。他的目光一點溫度都沒有。
“對許久不見的前女友就這麽冷淡嗎?”我歪了歪腦袋。
“不是前女友,”十年後的獄寺君糾正,“我沒答應過和你交往。你最多算是以前認識的人。”
“…意思是,現在已經忘記我了?”我把聲音放輕,感到某種尖銳的疼痛在胸口撕裂開。
獄寺君漠無表情,似乎是默認。
“…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我望着青年平靜到冷漠的面容。十年而已,會讓一個人變得這麽陌生嗎?和他比起來,國中生版本的獄寺君好像都帶着甜甜的奶香味了。
男人不置可否。我就欺身上前,低聲問他:“那……稍微欺負你一下的話,會再變回以前的樣子嗎?”
說着,我就去解他的襯衣扣子,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手也變成成年男性的大小了,手背上青筋微凸,掌心帶着灼熱的溫度,這一點倒和現在一樣。樹祠
“好像有點變回去了。”我微笑,槍口沿着他臉頰向下,抵在下颚。
我稍微用了點力,居高臨下地命令他:“松手。”
我看到熟悉的情感在他眼底慢慢複蘇了:憎惡,還有憤怒,就像木材堆裏的餘燼,把剛見面時的一點溫情全部燒掉了。
男人沒分一絲眼神給頂住他下颚的武器,只是死死盯着我,并不松手。
“我調查了你的事,在你消失後。”他說,“你以前說想知道你的事就直接問——現在這句話還算數麽?”
他現出執拗的神情,仿佛正追逐着不存在的幻影,那張成熟英俊的臉逐漸與少年時期的他重疊在一起;我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算數啊。無論什麽時候問我,我都會回答的。”我告訴他,“畢竟你是獄寺君嘛。”
他呼吸一頓,表情一瞬間似乎柔軟了一些,但很快就重回冷硬。
“但你要給我一點獎勵。”我笑眯眯地說。
“…你想要什麽?”十年後的獄寺君連警惕都警惕得很內斂,只是輕輕挑眉,看起來十分不為所動。
“一個問題一顆扣子。”我很快樂地說,“我想看看現在的你。”
他眼中閃過一絲古怪,最後輕輕颔首。
第一顆扣子。
“24年前——按這個時代算應該是14年前——的并盛山別墅縱火事件,你和貓婆婆都與這件事有關聯,是麽?”
“是。”
第二顆扣子。
“你的存在靠這起事件的幸存者維系,是麽?”
“是。”
第三顆扣子。
“除了貓婆婆以外,現在維系的人還剩下多少?”
“這個時代的貓婆婆也已經去世咯?所以現在還剩下1名。”
第四顆扣子。
“不消失的方法?”
“不存在那種東西。”
聞言,十年後的獄寺君眸光一閃。
最後一顆扣子。
“上一個問題,為什麽要說謊?”
我動作一頓,有點無奈地看向他。
“還真是敏銳啊……确實,從理論上說,的确是有繼續維系存在的方法,但消失是我自身的意志。既然是自身的意志,無論怎麽樣都無濟于事吧?”
“理由。”
“扣子已經解完了。啊,難道說要把皮帶上的搭扣也算上嗎?”我故意和他開玩笑。
可惜十年後的獄寺君毫無幽默感可言,仍是冷冷盯着我:“理由。”
他很讨厭我,已經到了憎惡的程度。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這點。
所以說,究竟是在執着些什麽啦?
我嘆了口氣,俯身靠近男人,直到那雙冰冷的綠色眼瞳被我的身影全數占據。
“具體原因解釋起來很複雜啦。但獄寺君覺得維系着我存在的東西是‘信仰’,對吧?”我輕聲說,“可在火災那樣的災厄中誕生的,真的會是那麽單純的東西麽?憎恨、痛苦、絕望……催生的與其說是‘信仰’,倒不如說是‘詛咒’喔?”
男人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我被‘詛咒’了,維系存在的方法是繼續詛咒我。”我微微一笑,“把身心全數奉獻,作為交換,就可以把鎖鏈套上我的脖子。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去死去活都随你的心意——怎麽樣,獄寺君要來試試看嗎?”
他當然不會答應。于是我直起身,不再看他,輕輕掀開了敞開的襯衫。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撇去那大大小小只經過緊急處理的傷口不談,眼前的景色确實活色生香,我把手撐在他胸口。
“那麽濃的味道可瞞不過我。受了好嚴重的傷啊……不會到現在還在玩mafia的游戲吧?”
十年後的獄寺君不理我。我的手沿着胸口慢慢向下,手指經過處,那些可怖的傷口一一愈合。
“我是什麽時候消失的?”我和他閑聊。
“國三的秋天。”
“欸……原來這麽快嗎?消失前有好好和你打招呼吧。”
“你對我說‘surprise’。”他冷冷望過來。
我立刻心虛地移開眼,把注意力集中在形狀漂亮的腹肌上。
“…你後來不會還去找我了吧?”我尴尬地吸吸鼻子。
“找了。”獄寺君毫不避諱。十年後的他好像比國中生時期坦誠了不少。
“…你要是早點問我就好了嘛,”我幹巴巴地說,“還能省點功夫。”
“你自己不長嘴是麽?”他反唇相譏。
“那麽羞恥的往事你不問我怎麽好意思提,我以為你沒興趣嘛……那你是什麽時候放棄的?”我治好了最後一處傷,在完好無損的皮膚上摸了摸。
男人看着我,忽然笑了笑;眼底那些憎恨與溫情全都不見了,只餘下灰燼般的釋然:
“——兩分鐘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