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43章
時間回溯的存在就是為了彌補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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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這輛車是……?”貓婆婆微微睜大了雙眼。
“你不喜歡棺材店派來的車吧?陰森森的,窗戶還都貼着黑膜。”我得意地拍了拍車頂,“所以我特別租來了!和以前你開的車同個型號!”
“喂!不要這麽用力敲車頂!”車窗搖下, 駕駛座上的獄寺君朝我怒目而視,“這種老古董, 敲的吵死了!”
“欸?我和你提起過以前開的車麽?”貓婆婆一臉疑惑,又看向獄寺君, “嘛…少年崽,你還沒到拿駕照的年齡吧?還是說外國在這方面比較寬松呢?”
“…意大利是18歲沒錯,”獄寺君不耐煩地解釋,“但西西裏那邊多的是8歲就開始幫忙做事的。”
…不,8歲就要開車, 西西裏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啊?我默默吐槽。
“但是不用擔心,我也會從旁輔助的!”我邊說邊把獄寺君嘴邊叼着的煙拿掉了,“老人在場, 吸煙禁止~”
“…嘁。”他好像很不滿我的舉動,碧綠色的眼瞳斜斜向上, 在黑色墨鏡的映襯下更為明亮——這家夥,今天風格好成熟, 感覺依稀能看到他成年以後的樣子呢。
我不禁“哦呼”了一聲。獄寺君面色一沉, 忽然直接把車窗搖上去了。
“你到底走不走啊貓老太!”他不耐的聲音透過玻璃傳來, 悶悶的,像只被隔絕的貓咪。
“怎麽樣?”我向貓婆婆遞了個眼神,她笑眯眯地拉開了後座車門。
“這一邊的生還率比較高。”她對我說, “副駕駛那種高危座位就麻煩你去坐吧。”
“哈啊?你是在質疑我的技術嗎!?”獄寺君先是這麽扭頭朝她吼, 接着又向歡呼一聲蠢蠢欲動直接瞬移到座位上的我警告,“待會兒不準做奇怪的事!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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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會做奇怪的事呢,”我“嘿嘿嘿”的笑笑,變魔法般掏出一大袋零食還有保溫杯,“我會做好後勤的!不管獄寺君想吃什麽我都喂給你喔!”
“像這種就是奇怪的事!”
貓婆婆笑呵呵的前傾身體、從袋子裏抽出一包爆米花。
“我就要這個吧。”她悠悠道,“看來路上有的是戀愛喜劇可看呢~”
夏日正午,陽光盛大。我們三人都戴好墨鏡,我随手一按前面的老式車載音響,悠揚的英文民謠調調從裏面飄出來。我在樂聲中宣布:
“——現在!向着棺材店出發!”
這次沒去咖啡店,大大節省了時間。從棺材店裏出來,日光依然炫目。夏日的白天燦爛熱烈,給人一種永無休止的錯覺。
貓婆婆的視線溫柔的拂過這座海濱小城。
“以前…年輕的時候我常常來這邊。”她頓了頓,“在一家餐廳表演,表演完去後廚拿免費的三明治,帶到海邊、一個人坐在沙灘上慢慢吃。”
“要去那家餐廳看看嗎?”
“早就關掉了。”貓婆婆說,“前幾年我還去參加了店主的葬禮……棺材中規中矩,可比不上我哦?”
最後一句調侃多半是為了緩和氣氛。獄寺君酷酷地扭過了頭(這是他面對他人好意的一貫反應),我眨眨眼睛,豎起一根手指:
“但是,那家餐廳的廚師還健在喔。”
“…欸?”
“聽說開了一家簡餐店。像那種店絕對會有三明治賣吧?”我幫貓婆婆打開車門,興高采烈地喊道,“下一站!”
獄寺君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夏天的海邊,人是絕不會少的。情侶、還有合家歡……海灘上多的是歡笑。貓婆婆下車後深深吸了口氣,慢慢露出一個微笑:
“果然……這股味道還是沒變啊,不論過去多少年。”
“不就是海腥味。”獄寺君面無表情地說。不知為什麽,說這話時他一直看着我……實在是太過分了!我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可惜綿軟無力,他頓時一臉嘲諷。
“就在這邊吧。”貓婆婆說,“再走近的話,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被回憶吞噬掉呢。”
她凝視着遙遠的遠方,綠色頭巾被海風吹得一顫一顫,猶如鋪展開的綠色海浪。
很快,氣溫開始下降。我們三個排排靠在車蓋上,邊吃三明治邊等待着日落。
貓婆婆一言不發,望着海面出神,眼中偶爾劃過一絲笑意,或許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往事;獄寺君也一言不發、單手插着褲子口袋,用一臉不在乎的表情咬着三明治。只是每當我望向他時,他都會精準的瞪過來一眼。
我鼓起臉,只好也一言不發。海洋好像有種神奇的魔力,盯得久了,人會把自己忘掉。
日落時分。
天空的顏色逐漸從湛藍變得明亮絢爛,金色、亮橙色、紅色……然後,到了某個臨界點。日輪之上,天空變為寂靜的绛紫色;日輪之下,海面熊熊燃燒起來。
人也不能幸免,被奪目得仿佛滾燙的熱度包裹住了。
我莫名有點恐慌,下意識拽住了獄寺君的衣服下擺。他立刻要來把我的手掰開,卻在觸及皮膚時頓住。
獄寺君身上超級暖和,但不像夕陽的熱度那麽吓人。我任由他的手貼着手臂往下,終于還是來到我和他衣服的糾葛處時。他惡狠狠把那團布料從我手裏扯出來了,接着就繞到了車門那邊。
我以為他生氣了,結果他打開車門翻翻找找,最後把保溫瓶丢了過來。
他沒說話,冷冷望過來的眼神表達的大概是“別在夏天把自己凍死。”或者“多喝熱水。”之類的意思。
我眨眨眼睛,對他說了聲“謝謝”;獄寺君黑着一張臉張了張嘴巴,最後卻什麽也沒說,站到了貓婆婆那邊。
“真好啊……能像這樣再看一次日落……”
這時,貓婆婆發出輕輕的喟嘆。我轉過頭,看到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如同倒映着火焰。
“開心嗎?”我問她。
老人一愣,望着我微笑:“嗯,很開心哦。謝謝…今天你肯定費了不少心力。”
“還好啦。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這麽開心的。”我聳聳肩,看向逐漸黯淡的天邊,“就那麽好看嗎,夕陽?”
“…是啊。”貓婆婆輕聲說,“看到這麽好看的景色,任誰都會覺得活着是件好事吧?”
在這樣眷戀的目光中,太陽徹底消失了,只餘下海平面盡頭的一絲絲光亮。
分明是那麽溫柔的語氣。仿佛陷入了美好回憶一般的、充滿懷想的笑容。
“果然…最後的時候還是有點不開心吧。”我躺在巨大的沙發上,回憶着貓婆婆最後的神色。本來想陪她一起吃晚飯的,結果卻被笑眯眯的拒絕了,還半是強硬的塞了兩人份的咖喱過來,說是答謝。
“只剩3個月可活,換誰能高興得起來啊。”獄寺君的聲音從廚房那邊飄過來,聽起來就如橫掃千軍的西伯利亞寒風;時不時還伴随着“叮呤咣啷”的金屬碰撞聲,讓人感到非常不安。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我扒着沙發靠背偷偷往他那邊看:按理說獄寺君應該是在熱咖喱,但島臺上竟然橫陳着菜刀老虎鉗炸/彈等可疑工具。他苦大仇深地盯着竈臺,左半張臉寫着“憤怒”,右半張臉寫着“後悔”。
“謝謝獄寺君收留我。”說完,我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差點被飛過來的眼刀削成兩半;趕忙往下縮了縮、只露出上半張臉。
“你以為是我想嗎!?”他惡狠狠地說,“誰讓你一直死皮賴臉跟着我啊?還裝出一副随時會暈過去的樣子,哼,先告訴你,我可不會上這種當!”
…說是這麽說,最後還是讓我進來了嘛。
剛一這麽想,獄寺君就心有所感似的瞪了過來。假如直接說出來,他多半會為了證明自己的冷酷無情而把我掃地出門,然後再默默陷入懊惱之中。所以我體貼地閉上了嘴巴,讨好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獄寺君的視線觸電般彈開了。
“僅此一次,”他嚴厲告誡,邊告誡邊掏出了打火機,“你吃完就給我離開。”随着燃燒的火苗越來越靠近沉默的竈臺,我覺得他的身姿和死神也沒什麽區別。
“最好還是不要這麽點竈臺,”我瞬移到他身後托住他的手臂,深沉道,“稍有不慎,我們可能會走在貓婆婆前面。”
獄寺君一愣,随即一臉警惕、像貓咪一樣和我拉開了距離,“不要随随便便靠過來!你能瞬移了?能瞬移就趕緊給我消失!”
“欸,不要說這麽絕情的話嘛。”我露出妖怪般的笑容,故意暧昧地點着嘴唇,“剛剛休息了一會兒,才終于恢複了力氣。接下來就讓我來‘報答’獄寺君吧?”
“你這家夥……”少年臉頰現出薄紅,咬牙切齒道,“少在那邊說些奇奇怪怪的話……!”還沒說到最後,氣勢就已經轉弱了。
于是畫面一轉,咖喱飄香。
我和獄寺君面對面坐着,有種已經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錯覺。
“今天去了海邊,明天帶貓婆婆去哪兒好呢?她好像一直很想去隔壁町的植物園看看,趁着現在身體還撐得住,像鐮倉那樣稍微遠一點的地方也不錯吧?”我咬着勺子盤算。
獄寺君眸光一閃,忽然道:“我說…既然你這麽想讓貓老太那家夥開心,幹脆回溯得更早一點,直接阻止她染病,像這樣不是更幹脆嘛?”
“…欸,獄寺君是在試探我嗎?”我笑起來,“探索時間回溯的極限…之類的?”
“不是你說的麽?讓我自己搞清楚這些。”他緊緊盯着我,目光混雜着求知、探詢以及一點點挑釁。那雙翡綠色的眼瞳光彩熠熠,讓我稍微有點口幹。
“嗯……我沒有想過這些。”我想了想,又說,“應該做不到哦。我的能力只能作用于我理解的事物——死亡對我來說是不可知不可解的,即便去過黃泉也一樣。”
“…哼,果然做不到啊。”不知為什麽,獄寺君看起來好像放松了點。
我被他激起一點好勝心,“只是現在做不到——說不定将來可以呢?”
“只是回溯個時間,就身體冰冷無精打采得像屍體一樣了。”他大肆嘲諷,完全看不出先前世界觀崩塌時的可愛,“起死回生這種事還是別想了!”
“欸?假如在這時候争辯,是不是就會立下所謂的‘flag’——将來就會出現獄寺君一不小心死掉、我悲痛欲絕犧牲自己複活你這種劇情啊?”我托着下巴暢想,“複活吧我的愛人!”
“…什麽惡心巴拉的東西啊!?”獄寺君全身的毛好像都炸開了,不曉得是對哪個詞應激強烈,“還有、什麽叫‘一不小心死掉’?你當我是跳蚤嗎?”
“嘛,你畢竟是個會在廚房掏出炸/彈、拿打火機點燃氣竈的家夥……”我看看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獄寺君:“……”他拳頭硬了。
“放心啦,我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及時補救,“無論獄寺君在哪裏,我都會負責保護好你的!”
聞言,少年一愣——我自信認為他被我攻略到了——沒想到他嘴角忽然瘋狂抽搐,面色煞白斬釘截鐵地說:“離我遠點,你這變/态跟蹤狂!”
我想想以前确實派烏鴉跟蹤過他,于是幹脆聳聳肩認下了(這樣沒所謂的反應更是讓獄寺君瞳孔驟縮):
“總之,雖說暫時做不到逆轉生死,但彌補遺憾還是可以的。時間回溯就是為了這種事才會存在的嘛。怎麽樣,獄寺君在這3個月裏有什麽遺憾麽?可以趁機一口氣全部修複哦?”
本以為他會稍微想一想、或是站起來握着拳頭大吼“山本你完了!”、“保護好十代目!”之類的話,沒想到獄寺君立即看向了桌上的餐盤(這次依然是從我家拿過來的)——應該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等發現我察覺到了的時候,他露出了超級後悔的神情。
我悚然:“難道說,是想當着我的面把它們都砸碎嗎!?”好像完全是這家夥怒急攻心時能幹出來的事啊。
“…你怎麽知道碎掉了啊!?”獄寺君先是一臉警惕懷疑,然後慢慢的、在和我的對視中眼角抽搐。
我很不擅長解數學題。
但現在也想來解解看。
已知:獄寺君的遺憾是從我家帶來的餐具,它們在一周目中摔碎了。
已知:獄寺君沒有第一時間肯定我的“洩憤”猜想,反而更關注我為什麽知道餐具砸碎的事,且面露警惕。
可得:獄寺君不是因為洩憤才砸碎了餐具;而應該是發生了一些絕對不想讓我知道的事。
又已知:一周目臨走前,我拜托獄寺君清洗餐具,他暴跳如雷,表示自己是絕對不會洗的。
可得——
我覺得自己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在獄寺君看來,這笑容一定恐怖至極:
“欸?你果然動手清洗了嗎?結果全部都碎掉了?不會吧?竟然還會有這種事——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笨蛋嗎!?”
獄寺君:“…………”
“給&*嘴%¥我*#閉!”他滿臉通紅、語無倫次的對我吼,“你以為是我願意洗——總之給我閉嘴!”
我才不閉嘴呢。
相反,我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食指,提議道:“那,現在時間畢竟已經回溯了嘛,為了彌補這個遺憾——”
“…你想幹什麽?”獄寺君異常戒備。
我就在桌子下面輕輕踹了踹他的腿,笑眯眯地說:
“——今晚我留下來怎麽樣?”
留下來看着他洗,這樣不管摔碎多少次都可以複原嘛。
在我對面——就好像時間再度回到了一周目似的——獄寺君難以置信、呆若木雞。
好在這次是沒有再暴跳如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