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修)
第34章 第34章(小修)
在大街上看到了獄寺君。
微微佝偻着背, 一副要去制霸鈴蘭的兇煞相,默默徘徊在一家…樂器店的櫥窗前。
“呦,獄寺君, 下午好啊。”
我小跑了過去,戳了戳他的背。獄寺君就像突然受到驚吓的貓咪一樣一蹦三尺遠。
“怎麽又是你!?”他大叫, “不要搞這種突然襲擊——你走路都沒聲音的嗎!”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他陰沉沉地回望我。我們就這樣靜靜對視了片刻。
“獄寺君, 你想買鋼琴嗎?”我問他。
“你怎麽知道!?”他脫口而出,而後又飛快改口,“誰說我要買鋼琴了啊。”
“因為你一直鬼鬼祟祟地在這邊走來走去嘛。”我奇道,“欸,獄寺君會彈鋼琴嗎?”
他沒正面回答, 只是很不耐煩地說:“不關你的事。”
“應該很貴吧。”我瞟瞟櫥窗裏的龐然大物,光是那漆黑閃亮的光澤,就能看出價格不菲了。真的負擔得起嗎?明明都在便利店勤工儉學了欸。
獄寺君“哦”了一聲, 毫無繼續對話的意思,冷酷無情轉身就走——沒能走得動, 因為我伸手拽住了他敞開的襯衫下擺。
“…放開!”他超兇,“休息日光是遇到你就夠倒黴的了!”
言下之意, 如果有什麽更深的牽扯就更糟糕了。
“不要這麽說嘛。”我忽然靈光一現, “啊, 我知道哦,能便宜買到質量超棒的鋼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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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随即面色一沉。
“…你這說法一聽就是門外漢!”少年大力向着我的反方向前進, “我要回去了!”
“欸。就當是陪我嘛。” 我笑眯眯地不撒手。被拽住衣角的獄寺君就像《貓和老鼠》裏的湯姆貓, 帶着兇惡的表情邁着激昂的步伐,行走在由黴運鋪就的康莊大道上。
“……”書次
獄寺君動彈不得;獄寺君停下掙紮;獄寺君黑着臉不說話。
“走嘛走嘛。”我拖着他經過櫥窗裏那架光鮮亮麗的鋼琴, 然後快樂地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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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家種的番茄和野菜——”
“二手衣服還有包包,都是八成新,便宜賣啦……”
“逛累了來個包子吧!150元3個承蒙惠顧~”
平日裏空曠的街道塞滿簡易帳篷搭就的攤販,人來人往,都是町內居民。這幾年,“斷舍離”的思潮風靡全國,連并盛也開始定期開設集市,鼓勵社區內的雜物交易。
“這裏什麽都有哦。”我認真道。
“我又沒說要買東西!”獄寺君黑着臉站在農産品攤與金魚攤中間,正有居民為了砍價吵得不可開交,“再說了,哪個傻子會在這種地方賣鋼琴啊!?”
話音剛落。
“什麽什麽?前面有攤販在免費送鋼琴?”
“貓婆婆擺的攤。聽說還是演奏級的,價格超貴!”
“那不是超值錢麽?可惡、偏偏是那個老太婆……!”
一陣急促的腳步從我們旁邊奔過了。
“這裏什麽都有哦。”我重複。
獄寺君嘴角一抽,下意識瞪過來。每當他這麽做的時候,身上的混血感便尤為明顯:濃密的睫毛搭配深邃的翡綠色眼眸,裏面閃動的光彩冷冷的——他好像總是在生氣。
“你剛搬來嘛。這種都是本地人消息比較靈通啦。”我安慰。
“閉嘴!”結果,好像只起到了火上澆油的效果。
“走嘛走嘛。”我趁機拉拉他袖子,正想來一個甜蜜牽手——
“獄寺?阿綱,那邊那個是獄寺吧?喂——”
遠處傳來了這樣爽朗得有些吓人的呼喚。
我回過頭,看到了正朝着這邊大力揮手的山本同學。他在人群中分外顯眼,就像一根混入了馬鈴薯堆的pocky。之所以沒能立刻過來,是因為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暫時阻礙住了。
說起來,現在他旁邊那若隐若現的褐色發尖,難道就是沢田同學?
我剛想踮起腳确認,就被獄寺君一把推進了旁邊的帳篷裏。
是占蔔帳篷,四周神神秘秘地拉着紫色帷幕。攤主殷勤望來又被即刻吓退,開始哆哆嗦嗦着翻找錢包——這樣膽小怕事的作風,我敢斷定,他絕對沒有占蔔頭厲害。
“給我現在消失!”獄寺君一臉認真嚴肅地對着我說。
“欸?為什麽啊!”我大聲抗議(主要是為了欣賞他緊張兮兮的樣子),“明明是我先來的!”
“怎麽可能讓你這種危險人物接近十代目啊!”他毫不猶豫。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偷偷溜走呀。”我朝他伸出手。獄寺君卻立即警惕地後退一步。
“這種混亂的場合,貼身保護是十代目左右手的職責所在!”他繼續毫不猶豫,“光靠那個棒球笨蛋肯定不行!”
“真的嗎?可他們逛集市都不帶你欸。”
“還不是因為你一直纏着我!”獄寺君不為所動。
“原來如此啊。嗯——”我故意裝出思考的樣子,然後說,“不要。”
“…喂!”獄寺君壓低了聲音,然後就陷入糾結語塞。
看得出他正竭力思索對策,都能聽到大腦運載過度時發出的那種不堪重負的“咔咔”聲了。
“就這樣出去也無所謂吧。”我說。
“怎麽可能無所謂啊!?”他脫口而出,“你這家夥可是敵人!”
帳篷裏寂靜了一瞬。
“…确實啦,我是一直威脅着沢田同學安全、以此為借口把獄寺君這樣那樣的‘敵人’。” 我點點頭,“但是那又怎麽樣呢?如果我不願意配合,獄寺君也拿我沒辦法,因為你又殺不掉我。”
聽到這話,獄寺君就像被人迎面潑了一盆涼水一樣迅速冷靜了下來。
“你這家夥……現在是在挑釁麽?”他面色極差。
“我只是在闡述事實哦。”我将手背在身後,對他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明明是獄寺君先用那種兇巴巴的語氣讓我消失的欸,要挑釁也是你先啦。”
他一愣,表情超級不爽,但随即閉了閉眼睛;重新望過來時,就變得很果斷,再沒有先前的糾結了。
“…現在先給我消失。”獄寺君冷冷說,“之後…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之後的事之後再說’是什麽意思?”
“…之前不是一直都是這樣麽!”他漲紅了臉,聲音陡然拔高,既憤怒且緊張的樣子。
獄寺君沒再說下去,但從他出奇暴躁的反應,就能明白他沒說完的話了。
“欸?意思是之後會加倍補償我嗎?真的?想做什麽都可以?”我唇邊笑容拉大,故意拖長了聲音,“你到底是多不想被發現啊?”
“閉嘴!”他陰沉着一張臉,但沒否認。
我就大搖大擺走上前兩步,踮起腳來觀察他的眼睛。裏面有憤怒,也有厭惡,當然還有壓抑不住的殺氣;然而,随着我的靠近,裏面又多出一點別的、我看不懂的東西。
“幹嘛啊?”獄寺君問得咬牙切齒,聲音卻似乎跟着放輕了。吹在臉上的呼吸直發顫,有點癢,我不由彎了彎眼睛。
“可以哦。”我說,“但你要先親我一下…親我一下就答應你。”
獄寺君聽完一僵,被我扯着袖子、竟然真的像鐵皮人一般板板正正俯下了身。
我把他的一只手按在腰後,配合着仰起了頭。他卻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直直盯着我,表情稍微有點可怕。
又過了一會兒,獄寺君面無表情——這麽說好像也不太恰當,更像是一種魂魄出竅的神游狀态——用另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愧是他。想趁機掐死我是吧?
我掙了掙。他攬在腰後的手卻陡然一緊,把我更加拉向了他——這家夥好像真的變成鐵皮人了,簡直能聽到他的每個關節咔吧作響。
眼中同時混雜着猙獰、無措、抗拒與迷惘,以一種說不清是預備親吻還是謀殺的姿勢,獄寺君更加湊近了一點,然後——
“獄寺!果然是你啊!”帳篷被猛地掀開,燦爛陽光劈頭蓋臉的湧進,将入口處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照得有些模糊。
獄寺君:“…………”他的心跳似乎停止了。
在獄寺君天崩地裂的注視中,山本同學貌似呆滞地看了看不清不楚摟抱在一起的我們。
“獄寺,你一個人在這邊做什麽呢?”他大喇喇地一笑,“噗…姿勢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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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是在前面碰到的。剛剛還在和阿綱說會不會遇到你,結果轉眼就看到了!”
“……”
“獄寺,你是對占蔔感興趣麽?哈哈哈哈怎麽一臉撞到鬼的表情啊?”
“那個…獄寺君,你還好嗎?臉色好像有點……”
“…沒有這回事!十代目!請放心,我會時刻守護您的安全,不讓危險分子靠近您半點!”(持續警惕的眼神)(持續警惕的眼神)
“不不不,這裏是集市,不會有什麽危險分子啦……”(苦笑着擺手)(明顯是在心裏吐槽的無奈神情)
最後補刀的是一直吓得發抖的占蔔店主:“這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那邊自言自語。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然後就被飛射過去的陰沉目光吓得躲到了桌子下面。
如果不是山本同學熟門熟路的從背後架住了獄寺君,恐怕占蔔攤位下一秒就會迎來熱烈的爆炸。
“…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回到街上,趁着沢田同學和山本同學說話的功夫,獄寺君低聲問我,面色難看極了。
“不用這麽小聲也沒關系。他們聽不見我們說話啦。”我說,“啊,事先說好,我可不是幽靈,關于這一點還請放心。”
獄寺君默默投來一瞥,眼神極其複雜,不知道是放松了還是更警惕了。
“是詛咒哦,我給自己施加了‘透明人’的詛咒。”我豎起一根食指,說得頭頭是道,“是小時候受童話啓迪,心血來潮研發出來的:明明存在着,但所有人都看不見,就是這種聽起來有點無聊但實際上很稀奇的效果。”
“…哪個童話會描述這種東西啊!?” 他吐槽完就面露後悔,匆匆補上一句,“惡心吧啦的。”
“《青蛙王子》。”我說,“讨人厭的王子,就算被變成青蛙,也還是會口吐人言勒索公主,吃她的食物睡她的床,實在是太讨厭了。幹脆變成透明人吧,誰也看不見誰也聽不見……喂,走路看着點路啦!”
最後一句是對迎面撞來的路人說的。對方望着空氣一臉疑惑,最後匆匆逃進了主打驅邪的帳篷裏。
“你這家夥從頭到腳都怪。”獄寺君說,然後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你剛剛一直在耍我是吧!?”
早在他額角青筋爆開時我就做好了準備,趕在他大聲咆哮前及時捂住了耳朵:
“獄寺君不是老早就知道我讨厭人多的地方嗎?倒不如說我這邊才比較吃驚,第一次約會就能靠自己觀察出這點的家夥,到了第三次約會竟然完全沒猜出我的想法。難道我們的心靈感應已經中斷了嗎?”
“誰和你有心靈感應啊?惡心!”獄寺君頓了頓,又飛快補充,“那些也不是約會!”
“好好好是是是~”我一邊敷衍,一邊眯起了眼睛。周圍的人潮頓時變作模糊遲滞的大型色塊,好像用筆一攪就能随意抹開。
“人一多起來果然很麻煩。”我低聲嘟囔一句,察覺到獄寺君的目光,便又道,“特別是小孩子時期,大家都會跑過來‘你家大人在哪啊?迷路了嗎?’的問。與其被扭送警察局,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被看見比較好呢……啊,獄寺君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嗎?”
一副陷入回憶的樣子欸。
“和你沒關系。”他立刻說,“現在就給我——”
“‘消失掉’,”我微笑着接上他的話,“不是已經如獄寺君所願了嗎?”
聞言,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正欲說什麽,前面的沢田同學卻忽然回過了頭。
“獄寺君……”沢田同學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是一個人來的嗎?”
“當、當然了,十代目!”獄寺君頓時挺直了背脊,語氣斬釘截鐵,“是有什麽需要單獨執行的任務嗎?您盡管吩咐!”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沢田同學額角流下冷汗,兩只手都快搖成了飛機螺旋槳,“我是說…沒什麽!可能只是錯覺!啊…媽媽他們就在前面,我們先去和大家彙合吧!”
“當然沒有問題,十代目!”獄寺君大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渾身都煥發出明亮光彩。
和平時完全不一樣,非要形容的話就是變成狗狗了,身後好像多了條尾巴、在不停搖來搖去的。帶着點新奇,我笑眯眯地從旁觀察着。
……雖說一和我四目相對,他就又切換回了貓貓模式,臉和燒糊的鍋底一樣冒出了黑煙。
“當我不存在就好咯。”我眼睛一彎。獄寺君冷哼一聲,果真照做,可沒過多久,又會假裝不經意的看過來。
演技,也太差了。
集市裏人來人往。我朝他吐吐舌頭,将手提在胸前,雙腳離開地面,模仿着冤魂的姿勢,飄到了隊伍的最尾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