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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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今天好不容易又能從特務科逃出來,滿臉快樂的站在枝垂栗家門前看了一眼,接着非常熟練的翻牆進去。
不在客廳啊……
他的目光從在他後面翻牆進來的三花貓身上輕飄飄瞥過去,笑眯眯的說,“哎呀……老師果然在這裏呢。小栗子要去租界區域,還是會擔心對吧?”
三花貓滿臉無辜的“喵”一聲。
老實說,夏目漱石也不确定太宰治到底有沒有發現他不是真的貓。
這孩子太聰明了,讓他都難以看透。
不過十有八九已經發現了。
總之,為了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大變活人,還是離這孩子遠點就對了。
他蹲在圍牆上,看着太宰治繞到屋子的另一邊。
無論如何,現在太宰治能走到陽光底下……絕對是一件好事。
夏目漱石優雅的沿着圍牆走了一段,也接着跳進枝垂栗家的院子裏。
栗君想要去擂缽街,他作為長輩,于情于理都要來看看情況。
先他一步過來的太宰治已經來到枝垂栗的房間底下,再次看準了落腳點,像壁虎一樣的往上爬,爬到窗邊探出頭。
枝垂栗正在房間裏整理東西,忽然聽見窗戶被敲了兩下的聲音,下意識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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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他這次沒再被太宰治吓到,默默指了指門口的位置。
太宰治立刻從窗戶邊消失。
枝垂栗先摸摸一直趴在他旁邊的巧克力,讓它待在這裏不要出來,才下樓去幫太宰治開門。
太宰治一進門就警惕的左看右看,确定巧克力在樓上不會下來,才終于安心的走進去,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先坐會兒。”枝垂栗習慣性問道,“要喝點什麽嗎?”
太宰治毫不猶豫的大聲說,“酒!”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家裏沒有酒,喝茶吧?”
“家裏連瓶酒都沒有,無聊。”太宰治嫌棄的說,“沒酒喝什麽都行。”
枝垂栗便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就端了杯茶過來,順便附上幾塊水羊羹,“我去換件衣服,很快就好。”
太宰治擺擺手,讓他趕快走。
枝垂栗看了看他,突然想起來,“對了,巧克力可能會過來……”
話還沒說完,太宰治就露出無比恐怖的表情,“它如果敢過來,我就搶它狗糧吃!”
枝垂栗沉默一秒,忍不住笑出來,轉過身道,“巧克力很厲害的,你可能搶不過哦。”
他丢下這麽一句話,就離開客廳。
太宰治:……
太宰治看着毫不猶豫離開的身影,盯着空蕩蕩的客廳門口看了幾秒,忽然有點……有點怕怕的。
他沉思片刻,迅速端起桌上的茶水點心,迅速走進上次來這裏的時候住的房間。
還是門上沒有狗洞的房間讓人安心。
他安心的坐在房間裏,翹着腿一邊看不知何時從屋子裏跑到院子快樂玩耍的巧克力,一邊喝了口茶,又吃了一口水羊羹。
和枝垂栗說的一樣,他的速度确實很快,沒讓太宰治等多久,就換上一套修身的灰衣黑褲黑風衣,出現在客房門口。
太宰治啃着水羊羹,閑閑的打量枝垂栗,“很好,很像Mafia!”
枝垂栗:?
枝垂栗低頭看看自己,有點受到打擊,“真、真的很像嗎?難道我有當Mafia的潛質?”
太宰治笑眯眯的說,“在我看來,所有合格的世家子弟都有Mafia的潛質。”
枝垂栗看了看他,眨眨眼道,“比如你?”
太宰治輕輕笑起來,“沒錯,比如我。”
枝垂栗看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打算出發,就在太宰治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客房的配備非常好,除了床之外,還有一組沙發、茶幾、電視,以及一張書桌。雖然沒有主卧室那麽好,但住起來也會非常舒适。
太宰治還挺喜歡這間房間,閑适的靠到沙發背上,喝了口茶,微微眯起眼睛看他,“你知道的吧,今天要去的黑市、擂缽街,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
枝垂栗點點頭,“嗯,我知道的。”
太宰治注視着他,笑容微微收起,“為什麽想去人工島?”
枝垂栗想了想,也有些嚴肅起來,“因為我想看看橫濱。不只想看日常的那一面,非日常的裏世界……最糟糕的那一面,我也想看看。”
“非日常……”太宰治饒有興味的重複一遍他的話,“是呢,對你而言那些地方、那些事情确實是非日常。”
枝垂栗毫不猶豫的回答,“是呀,因為我是普通人嘛。”
“你是普通人,那其他人怎麽辦?”太宰治滿臉嫌棄的說着,把最後一口茶喝掉,意味深長的說,“茶不錯,是誰送的?”
枝垂栗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麽了,滿臉無辜,“……種田長官送來的。”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滿臉寫着“都喝起種田長官送的茶了,還是普通人?”這句話。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枝垂栗有點小心虛的挪開目光。
“即使是在熟人面前,還是該做點表情管理啊。”太宰治放下杯子,停頓一秒,又改口道,“算了,還是維持現狀吧,不然我可能會很讨厭你。”
枝垂栗和大多數世家子弟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在他确認過可以親近的人們面前就不會戴上面具。
至少太宰治和他相處起來還挺舒服的,不然也不會答應帶他去擂缽街逛逛。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又上下打量枝垂栗,“你去換另一個顏色的風衣,黑色的看了就眼睛痛。”
他自己離開港口之後也換了身衣服,什麽黑漆漆的風衣外套、西裝襯衫全部都換掉,連眼睛上的繃帶都拆了。
除了身上還是纏着木乃伊繃帶之外,基本上完全換了個造型。
當然要換造型,在港口的他和離開港口的他一定、絕對要區分開來!
枝垂栗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是道,“那你再等我一會兒。”
依然沒讓太宰治等太久,他很快換了件深灰色的風衣。
太宰治打量他一眼,勉勉強強的說,“還行,沒那麽像Mafia了。”
事實上,從一開始就不像。
即使穿着黑色的風衣也不像。
枝垂栗的氣息幹幹淨淨的,怎麽可能換件衣服就有什麽不一樣?他身上沒有血腥氣,确實是個完全……雙手幹淨的普通人,即使手中拿着血跡斑斑的電鋸,看起來也只會像cosplay。
讓他換一件衣服,只是讓太宰治看着心情舒暢而已。
總之,終于要出發了。
不過在離開之前,還要先把巧克力帶到織田作之助那裏,讓它和織田作家的孩子們玩。
太宰治站在遠遠的地方,面色扭曲的看着尾巴晃來晃去的巧克力,“讓它離我遠一點。”
枝垂栗看了看他們之間的距離,伸手比了比,“已經這麽遠了哦?”
“還不夠,快往前走。”太宰治非常嫌棄的揮揮手,“走走走,快走走走!”
枝垂栗有點小難過的低頭看看巧克力,“巧克力,被嫌棄了……”
巧克力對太宰治毫無興趣,被嫌棄也一點都不難過,徑自對呼喚它名字的枝垂栗搖尾巴。
不過織田作之助家就在附近,很快就抵達目的地。
現在孩子們也都在放暑假,織田作之助就稍微減少了點打工的行程,留在家裏的時間變多、寫小說的時間也變多了。
太宰治雖然很不想和狗待在同一個空間裏,可是他也想上樓串個門子、和織田作家的人打個招呼,只能非常痛苦的躲在電梯角落,惡狠狠地盯着巧克力看。
巧克力這次好像終于感受到他的厭惡,有點小難過的垂下尾巴。
枝垂栗伸手摸摸巧克力的頭,偷偷看了太宰治一眼,鼓勵巧克力道,“不用管太宰,他不懂巧克力的可愛,沒品位!”
太宰治呵呵一笑,“喜歡狗的人才是沒品位!”
枝垂栗繼續摸摸巧克力,“巧克力這麽乖!”
“乖也沒用。”太宰治哼哼道,“讨厭就是讨厭。”
不過枝垂栗也沒有逼迫太宰治和巧克力相處的意思,只是和巧克力一起有點小難過的待在一起。
電梯很快叮的一聲抵達織田作之助家的樓層。
巧克力已經對這裏非常熟悉了,快快樂樂的往外走。
枝垂栗跟着它往外走,摁響織田作之助家的門鈴。
剛才在樓下已經先按響過一次了,織田作之助和孩子們已經在客廳裏等待。
“太宰!好久沒看到你了!”
門一打開,孩子們團團圍住的第一個目标不是枝垂栗,也不是巧克力,是很久沒見的太宰治。
雖然太宰治偶爾也會來串門,不過他的行動畢竟不是很自由,上次來是幾周前了。每次串門的時間也都不長,常常連坐下來喝杯茶都來不及。
今天也是如此。太宰治沒打算在這裏停留,稍微和孩子們、和織田作之助打個招呼,就要接着離開。
人工島那種地方,越晚去越是危險,還是早早去早早回比較好。
織田作之助也知道他們今天要去哪裏,有些難掩擔憂的看向枝垂栗,停頓片刻道,“注意安全,離太宰遠一點。”
離太宰治遠點,別讓他碰到,枝垂栗的異能力就會正常發揮作用。
太宰治雖然知道他這麽說的原因,不過還是感覺有點被嫌棄了,笑眯眯的站起身、一副要靠近枝垂栗的樣子,“沒有巧克力的話,我就要貼着小栗子走。”
這下換枝垂栗有點小嫌棄了,迅速往後退,“我不想和你貼着走。”
“和我這種完美男子一起走是你的榮幸。”太宰治再次靠近一步,“要感恩戴德哦?”
枝垂栗難以理解的喃喃自語,“真奇怪,亂步說這些話明明很可愛,怎麽太宰說了會讓人想要離得更遠一點呢?”
太宰治意味深長的看看他,意味深長的反問道,“是呢,為什麽呀?”
枝垂栗順着他的話思考一秒,靈光一閃,“啊、可能是亂步長得比較好看吧。”
太宰治:……?
太宰治滿臉無語,“你真的一點品位都沒有!我怎麽可能比那個眯眯眼難看?我是橫濱第一美男子耶!”
枝垂栗不太清楚這個,看了看織田作之助,“橫濱還有這種比賽嗎?”
織田作之助在一屋子人的灼灼目光中實話實說,“沒有,是太宰自封的。”
太宰治嗚哇一聲,“織田作,你變了!”
“織田作是誠實。”枝垂栗剛這麽說了一句,孩子們就一一附和起來。
他們吵吵鬧鬧的在織田作之助家裏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
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地不是這裏,是人工島。
再次抵達公寓外頭,還沒走幾步路,枝垂栗就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小栗子!”
是江戶川亂步的聲音。
枝垂栗有點小驚訝的回過頭,“亂步?今天沒上班嗎?”
今天不是周末,偵探社當然有工作要做。
江戶川亂步是特地過來的。
他先看了看旁邊滿臉饒有興味的太宰治,又看向枝垂栗,很直白的說,“亂步大人是特地過來的!你要去擂缽街了,怎麽可以不過來看看?”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安撫道,“不用擔心我的,有太宰在呢。”
江戶川亂步又看了太宰治一眼,哼哼一聲,“就是有他在才讓人擔心。”
太宰治無辜的攤攤手,“真是的,說什麽呢。有那麽多視線跟随着我們,我能做什麽?更何況,我現在和小栗子是在一條船上的人呢,如果小栗子有什麽事,我也絕對讨不了好。”
且不說他現在被認為是枝垂栗的食客,能在特務科戴罪立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枝垂栗力薦,就說現在——從他出發離開特務科的那一刻,特務科就有人在監視了,枝垂家族的保镖也隐在暗處保護。
雖然現在周遭看着只有他們幾個人,但要說枝垂栗被保護得密不透風也沒問題。
江戶川亂步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無論如何都會擔心。
因為、因為……喜歡啊。
不管是作為朋友的喜歡,還是更深層次的喜歡,都是喜歡,都會擔心枝垂栗跑去那種不好的地方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可是他也知道,枝垂栗想親眼看看完整的橫濱。
小栗子想看的話,他不會阻止,但也沒辦法不擔心。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提議道,“要不要一起去?”
江戶川亂步微微一愣。
太宰治立刻笑眯眯的接話,“小栗子說的沒錯,這麽擔心就一起去嘛。你其實也沒真正深入看過整座人工島吧?福澤先生把你保護的非常好呢。”
江戶川亂步頓了頓。
他當然去過那裏,但确實就像是太宰治說的一樣,很多地方都沒真正去過。
比如貧民窟、比如擂缽街。
他只去過黑市區域,其他地方都沒有去過。
如果今天小栗子要去那些地方,那他……
他也想跟着去。
他想和小栗子一起注視着橫濱,正視所有光明的、黑暗的一切。
小栗子明明只是被要求着來橫濱生活,卻能做到這些,他作為想要守護橫濱居民日常生活的人,也應該要真正親眼看看黑暗的那面才行。
不只有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是日常,裏世界人每天在做的事,也是他們眼中的日常。
江戶川亂步思考片刻,終于點頭答應道,“好啊,我也一起去。”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帶上點捉摸不定的微笑,“你清楚嗎?要去看的所有的東西。”
江戶川亂步也眯着眼看他,雙手叉腰,“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怎麽會不知道要去看什麽!”
太宰治輕笑一聲,側頭看了眼枝垂栗。
枝垂栗果然正帶着小小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注視着江戶川亂步。
太宰治興味盎然的又笑了一下,若無其事的指了指江戶川亂步的口袋,“別忘了和偵探社社長報備一聲。”
江戶川亂步真的差點忘了,被他一提醒,就拿出手機戳了戳。
遠在偵探社的福澤谕吉:……
福澤谕吉其實一點都不意外江戶川亂步最後會決定跟着去,默默打了一行字上去,[注意安全。]
話是這麽說,但他實際上并不擔心江戶川亂步的安危。
今天枝垂栗要去一趟人工島,整個特務科如臨大敵,差點就叫福澤谕吉跟着暗中保護了,似乎還打算借此進行一點平時比較難進行的計劃工作。
總而言之,安全方面絕對不會有問題。
另一邊。
江戶川亂步得到福澤谕吉的回複,就嘟囔着說,“社長一點都不意外耶。”
“你都特地來了,當然會被小栗子邀請一起走。”太宰治雙手放在兜裏,涼涼道,“連這點事都預料不到,竟然還自稱名偵探?在這方面,我還比你更像名偵探。”
江戶川亂步瞥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完全否認,“你都說了是這方面,我們可以一眼看穿的方面不一樣。”
太宰治似笑非笑的看看他。
枝垂栗贊同的接話道,“太宰很厲害呢,在看穿人心這方面。”
太宰治聞言,滿臉得意的撥了撥額前的頭發,“真抱歉呢,在這方面我贏了。”
但是贏了他們還不夠。
比起穩坐在港口事務所、操縱了很多事情的森鷗外,他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現在在特務科進行計劃的同時,他也不斷的努力提升自己、補足自己以往不夠重視的知識。
他必須要更加的、更加的……能夠在轉瞬之間看透一切才可以。
重視着的所有事物都太過脆弱,很容易就會被有心人士當成棋子使用,也很容易就會被當成棄子。
至少他不希望友人再有失去性命的可能性了。
他低低笑了笑,“您必須要更厲害才行,亂步先生。您現在還差得遠呢。”
江戶川亂步不知怎麽,突然一下子就明白太宰治這句話底下的含義。
他微微側頭看了看旁邊的枝垂栗,沒有回答。
空氣安靜下來。
枝垂栗眨了眨眼,聲音有些輕的說,“看透人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呢。”
太宰治瞪大眼睛、嗚哇一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懂——!”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搖頭,“我才不懂。”
“你明明就懂!”太宰治大聲說,“撒謊精!”
江戶川亂步在枝垂栗開口之前就先反駁,“你才是撒謊精!”
無論懂不懂、無論誰才是撒謊精,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搭電車。
雖然很多人關注着他們今天的行程,但是這些人都只會隐在暗處,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也就是說,想去人工島要從搭電車開始,接着走路過去。
搭乘電車抵達離人工島最近的站點,就來到了租界周邊。只要再走十分鐘左右的路,就會抵達通往人工島的橋梁。
離開車站後,一路筆直往前走。
人工島周遭也是以前的租界區域,現在還住着不少人,但氣氛已經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相對老舊、破敗、混亂。
街道旁邊帶着兇狠神情的人很多,以審視的目光注視着外來面孔。
江戶川亂步來黑市的次數不少,早就習慣這種視線,有些小擔憂的側頭看了看枝垂栗。
不過,枝垂栗好像也不覺得怎麽樣,還是悠閑地繼續往前走。
一直走到這條筆直道路的盡頭,來到唯一一條通往人工島的橋梁正前方,就會看見幾個擋在橋梁前的黃色牌子,牌子上以加粗的紅色寫着[關系者以外,立入禁止]的字樣。
牌子只是用來阻擋不知情的外地游客進出使用,真正要進出人工島的人不需要在意牌子的存在。
太宰治笑眯眯的張開雙手,“歡迎來到人工島!走過這道橋,就是橫濱最糟糕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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