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52
解奚琅和談夷舟在屋頂吹了小半夜風,郭沛才起身告辭,回屋睡覺去了。郭沛走後,韓不見也很快吹滅蠟燭,熄燈休息了。
監視對象都睡了,他們沒必要再守在這兒,趕着玄劍閣弟子輪值,兩人迅速離開了玄劍小築,沒有驚動弟子和暗衛。
客棧房間跟離開時一樣,解奚琅解開面紗,才走到桌邊,談夷舟已經倒好茶遞了過來:“此事有古怪。”
韓不見與郭沛下了一晚上棋,下到韓不見能輸的都輸光了,郭沛才笑着起身告辭。這本不奇怪,郭沛跟韓不見是同門師兄弟,師兄弟切磋棋藝很常見,不尋常的是他們二人的身份。
兩人身為晉雲宗長老,晉雲宗與玄劍閣又暗有交情,在長老肖仲觞不知所終的前提下,他們結伴拜訪玄劍閣,本就是一奇事,何況玄劍閣還專門讓弟子去城門迎接,安排他們住進玄劍小築。
或許對外人來說,晉雲宗作為這幾年發展壯大的名門宗派,不遠千裏來赴宴,确實當得起東家玄劍閣這麽對待。但談夷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普通人,他知道內情,郭沛跟韓不見這樣就顯得有點刻意了。
客棧的泡茶用的茶葉是自家炒的茶葉,喝起來有點澀味,解奚琅嘴挑,喝不慣這種茶,剛到客棧那天喝了一口茶就不喝了。于是第二天一早,談夷舟就出門去街上買了平寧城能買到的最好的茶葉,每天給親自給解奚琅泡茶喝。
解奚琅現在喝的,便是談夷舟用買回來的茶葉泡的茶,他抿了一口茶,指出另一種可能:“馬無名也來了。”
無論是剛到平寧城,還是在玄劍小築,晉雲宗派來參加冬宴的代表只有韓不見、郭沛二人,無人看到第三人。
只是沒見到就代表不存在嗎?
當日馬無名可以因為懷疑,就寫信給趙無涯,提醒他小心為上,這會兒有機會來玄劍閣了,解奚琅若是馬無名,那他一定會過來。
“馬無名?”談夷舟愕然,還沒聯想到這,但既然解奚琅都這麽說了,那一定是有根據的:“如果馬無名來了玄劍閣,那他人呢?”
馬無名是晉雲宗掌門,受邀參加冬宴很正常,他要是來了,玄劍閣也會精心接待。然而現狀是晉雲宗赴宴的是韓不見和郭沛,掌門馬無名連個身影都沒瞧見。
回想今晚發生的事,解奚琅屈指敲杯面,悠然道:“或許在玄劍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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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解奚琅這麽想,實在是眼下的方方面面,唯有這個猜測最合理。因為要提前進玄劍閣,和玄劍閣掌門人有事相商,又不能讓外人知道,于是讓韓不見二人做餌,馬無名暗自前往。
“趙無涯。”解奚琅稍稍提點,談夷舟就反應過來了:“玄劍閣明面上的掌門是聶雲晖,真正掌權的卻是趙無涯。”
當年趙無涯勝過一衆師兄師弟,成為玄劍閣掌門,而聶雲晖作為趙無涯收的關門弟子,無論武功還是讀書,都比不過他的幾位師兄。按理說這個位置輪不到聶雲晖來坐,可偏偏那幾位師兄竟然幾年內陸續死去,聶雲晖一時成了獨苗苗,最後還成了玄劍閣掌門。
關于趙無涯,談夷舟了解不多,只知道這是位傳奇人物,從外門弟子變為內門弟子,更力壓一衆同門,成為師父最喜愛的弟子。趙無涯習武刻苦,成為掌門後,更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而今“退隐”多年,武功或許更高了。
解奚琅想起扶桑截下的那封信,想到馬無名跟趙無名可能做過的事,握住茶杯的手緊了緊,神情也沉了下來。
解奚琅對武林盟主之位沒興趣,也不關心最後會是誰拿下盟主之位,所以晉雲宗也好,玄劍閣也罷,他們為了武林盟主做了什麽,解奚琅一點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晉雲宗跟玄劍閣在解家被滅一事上起的作用,是兇手?還是幫兇?
解奚琅只想找到仇人,并手刃之。
趙無涯不住在玄劍小築,要想見到他,首先得進玄劍閣,随後去後山,傳聞趙無涯便是住在那兒。玄劍小築解奚琅能輕易進去,趙無涯住的地方解奚琅要想進去,那就難得多了。
不過這并沒有擊倒解奚琅,難說明是有辦法的,而不是沒可能。
解奚琅打算去會一會趙無涯。
“不行。”解奚琅尚未開口,談夷舟就從他的表情猜出他的想法,當即拒絕道:“趙無涯卸任掌門之位前,就已經是天下第一了,如今退隐數年,武功只是更為精湛,師哥未必是他的對手。”
誠然,解奚琅很強,談夷舟不帶個人情感地評價一句,當今江湖,別說是同齡人,哪怕是年長他的各門各派的前輩,能勝過他的都寥寥。但趙無涯和這些人不同,他是真正意義上的絕世高手,談夷舟不想師哥去冒險。
解奚琅不喜反複,既然已經做好決定,他就不可能再改。他沒有理談夷舟,而在腦中回憶馮虛樓整理的玄劍閣信息——不管馬無名來沒來,憑他上次書信趙無涯的情況來看,晉雲宗此次來冬宴,必然是有目的的。
解奚琅要做的,便是理清其中的事。
解奚琅不聽話,仍要進玄劍閣,談夷舟也沒再勸,只是說:“我跟師哥一起去。”
*
以解奚琅和談夷舟的身手,進去玄劍閣不難,難的是靠近趙無涯。趙無涯不同于之前的馬無名等人,就是兩人再小心,也有可能因為武功差距而被發現。
兩人一如昨晚那般裝扮,越過玄劍閣大門後,直往玄劍閣後山飛去。玄劍閣建在浮玉山,這是一座雪山,山尖終年覆雪,山腰到山頂倒是好一點,卻也雪季漫長。
此時不過秋天,山腳還只黃了樹葉,玄劍閣內不少樹都掉光了葉子,亦比山底冷上數倍。
江湖只知玄劍閣上任掌門趙無涯住在後山,至于他具體住哪,則衆說紛纭。馮虛樓當初調查趙無涯,也沒有找出他住在哪裏,但比外界好的是,解奚琅知道得更詳細一點。
按照馮虛樓的消息,趙無涯住在一個山洞裏,解奚琅和談夷舟現在要找的,便是這個山洞。
後山的樹高聳入天,掉光樹葉的也少,一顆顆都特別茂密,解奚琅站在後山入口,只覺得後山漫山的樹像一個無底的黑洞,黑乎乎的,似要将人吞沒。
談夷舟往前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心慌,總覺得要有不好的事發生。談夷舟把這當成緊張,收回視線側頭看解奚琅,小聲道:“江湖傳聞玄劍閣的後山布滿機關,沒有人帶路,很容易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骨頭都會被山裏的野獸吃了。”
像是為印證談夷舟說的話,他話剛說完,山裏就傳來一陣異響,似是狼鳴虎嘯。
後山布滿機關這事兒,解奚琅也知道,可當下沒那麽多時間讓他慢慢準備,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解奚琅也要上。
“你留下。”解奚琅從一開始就不答應讓談夷舟陪同,是談夷舟非黏上來,所以現在聽到談夷舟這麽說,解奚琅想也沒想道。
談夷舟怎麽可能讓解奚琅一個人去?
“不。”談夷舟拒絕道,盯着解奚琅眼睛,強調說:“等會進了後山,師哥你跟在我身後,我去探路。”
危險又如何?只要解奚琅想去,就是性命有憂,談夷舟也會陪同。
解奚琅沉默,沒說好還是不好,談夷舟沒像之前那樣順着解奚琅,而繼續問:“可以嗎師哥?”
當然不可以。
談夷舟功夫确實不錯,有他在身邊陪着,是多了一份保障,但對于解奚琅來說,一個人行動要方便得多,談夷舟跟上來純粹是添麻煩。只是解奚琅知道,他要是一開始就拒絕談夷舟,那談夷舟還會偷偷跟上來,這樣麻煩更多。
解奚琅止住思緒,嗯了一句,算是應允了談夷舟。看解奚琅答應,談夷舟松了口氣,提起嘴角,勾出一抹淡笑,率先進了後山。
一進後山,解奚琅就感到一股涼意,且還不是外面那種低溫的涼,而是叫人骨頭都泛着冷意的涼。談夷舟也察覺到了,他提起心,警惕地掃了一圈四周。
這不對勁。
談夷舟秉息,閉目感受周圍,卻什麽都沒有感受出來。周圍沒有人,也沒有異樣。
談夷舟沒放下心,仍高度警惕,說話的聲音也更低了:“師哥,走。”
樹林裏樹長得高,談夷舟和解奚琅如一道光影,眨眼間就從這棵樹飛到另一棵樹上。兩人飛速前進,邊飛邊留意四周的地形,看有沒有山洞。
讓人失望的是,兩人飛了大半天,也沒有找到山洞。
“前面有湖。”借着月光,談夷舟看清前面有座湖,他停了下來,在樹幹上站定。
解奚琅在他旁邊停下,順着談夷舟視線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一座湖。後山竟然有湖,他還以為後山全是樹。
湖不大,水面倒映出月亮,風一吹,水面晃動,月光跟着搖晃。
解奚琅沒動,盯着那汪月亮看了又看,談夷舟看解奚琅看湖看得認真,心中疑惑,不解地喊了句師哥:“你在看……”
談夷舟剛說了三個字,就聽到一陣響動,他動作快過腦子,話說出來前,已經摟住解奚琅腰,運轉內力朝旁邊的樹上飛去。
談夷舟抱着解奚琅起飛的瞬間,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就撲來一道白影,那是一個頭有鼓大的猛虎,它一掌下來,兩人原先站着的樹幹早斷落墜地。
只是談夷舟來不及感嘆,他甫一在新的樹幹站定,喉嚨就湧上一股腥甜,談夷舟沒忍住,噗的吐出一口大血。談夷舟一手摟解奚琅,一手撐着樹站定,血都來不及擦,就低頭去看解奚琅:“師哥,你有沒有……”
“師哥!”談夷舟話堵在喉嚨,腦袋充血,眼睛脹痛,聲音都劈叉了:“你怎麽了?”
解奚琅一直沒說話,談夷舟以為他還在看湖,所以等站穩了談夷舟才再開口。可談夷舟哪裏想得到,解奚琅不說話不是他有事,而是他不能說。
解奚琅臉色蒼白,嘴角溢血,體溫低得像一塊冰,已經沒有意識,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