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51
談夷舟最後也沒等到解奚琅回答,要說沒失望,那是假的,但要說很失望,倒也不至于,早在解奚琅住嘴時,談夷舟就知道任他怎麽問,也不可能聽到回答。
解奚琅依舊不太肯理他,不過談夷舟早就習慣了這樣,解奚琅沉默并不影響他說話:“今天城裏的人更多了,參加冬宴的宗門基本上都到了,晉雲宗也到了。”
提到晉雲宗,談夷舟話多了點:“晉雲宗來的人是韓不見和郭沛,他們沒有帶弟子,剛到就被玄劍閣的人接走了。”
韓不見二人是昨天傍晚到的,彼時城裏正熱鬧,街上來往的行人很多,而玄劍閣派來迎接的弟子等在城門口,韓不見跟郭沛一進城,玄劍閣弟子就迎了上來,帶他們去了玄劍閣用來接待客人的宅院。
解奚琅站在窗邊,将窗戶推出條縫,借着這條縫隙往外看:“他們去哪了?”
“玄劍小築。”談夷舟回道:“不過看玄劍閣對架勢,韓不見二人未必在玄劍小築,玄劍閣弟子帶他們去這兒,或許是障眼法。”
這次冬宴玄劍閣邀請了很多人,住進玄劍小築的也有那麽幾個,但玄劍閣派弟子去接的,卻只有晉雲宗。
參加冬宴的人多,帶的平寧城熱鬧不少,哪怕今天下雨,街上仍有不少人。解奚琅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發現出來玩的多是年輕一輩。
“玄劍小築在半山腰,是一座四進四出的大院子,院外有玄劍閣弟子值守,除住進來的人,其餘人若沒有人引路,是進不來的。”談夷舟解釋說:“再往上就是玄劍閣了,而那守衛森嚴,沒有弟子令牌是進不去的。”
晉雲宗挂在溯光閣的懸賞,因為出手闊綽,任務看起來又不難,是故懸賞一挂上去就有很多人來接任務。然而直到現在,晉雲宗的懸賞還挂在溯光閣的懸賞榜上,沒有人找到肖仲觞。
解奚琅知道晉雲宗挂了懸賞後,他就一直等着晉雲宗找上門,誰知晉雲宗那麽沉得住氣,一個長老意外失蹤,他們竟然不大肆尋找,着實詭異。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既然現在在平寧城碰到了韓不見和郭沛,解奚琅不可能什麽行動都沒。
解奚琅打算去一趟玄劍小築。
“我跟師哥一起去。”察覺到解奚琅的打算後,談夷舟立馬道:“玄劍小築的守衛雖然比不上玄劍閣,可裏面住着的卻是各宗門的掌門長老,這些人武功都不低,也不好對付。”
Advertisement
談夷舟看着解奚琅,勸他道:“多一個人多一份保障。”
有了上次的事,解奚琅哪還能聽不懂談夷舟的話,與其說是多一份保障,不如說談夷舟就離不開他,非要跟着他。
解奚琅心煩,覺得談夷舟這樣很讨厭。但他說的沒錯,玄劍小築的危險不在外,而在這,縱使他功夫高,對上一衆掌門長老,他可沒多大勝算。
解奚琅沒拒絕談夷舟,留下一句:“随你。”
談夷舟眼睛瞬間變亮:“今晚去?”
“嗯。”白天人多,不好行動,晚上就要好多了。
*
入夜後,解奚琅和談夷舟換好夜行衣,輕聲離開客棧,按照提前規劃好的路線,一路順暢地到了玄劍小築外的林中。
玄劍小築門口站了兩名守夜的弟子,兩人穿着玄劍閣的弟子服,腰上挂着刀,警惕地在門口走來走去。
“門口只有兩名弟子,而院內安排了不少弟子,分散在各個小院保護客人。”談夷舟左右看了看,繼續道:“玄劍閣的弟子構不成威脅,其中武功最高的也不過如此,真正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各個宗門培養的死士。”
談夷舟小聲說:“玄劍小築外,有超過二十個死士,這片樹林中就有不少。”
“西南方兩個,東北方一個,正左方三個,”談夷舟一一指出來,順便說了他們功夫高低,最後擡眸朝前看去,視線落在玄劍小築後面的黑暗上:“最厲害的是這一個。”
為了隐藏,兩人站在樹尖,借茂密的樹枝擋住身型,免得被人發現。
解奚琅順着談夷舟的視線看去,感覺到那兒藏了個內力如海的高手,除此之外,那片黑暗中,還藏了幾個功夫不錯的死士。
“怎麽辦?”談夷舟問:“直接闖嗎?”
玄劍閣的弟子可以忽略不計,玄劍小築外的這些死士,談夷舟也沒在怕的,他只是擔心時間久了,會被玄劍小築裏住着的人察覺。
解奚琅收回視線道:“從旁邊進去。”
滄海院不精一門功法,院內長老各有所長,藏書閣更功法無數,其間上等功法不知多少。解奚琅練的便是一門江湖傳言失傳,實則滄海院有孤本的上等輕功,談夷舟成為解奚琅親師弟後,也跟着他在練這門輕功。
除此之外,滄海院還會教各種稀奇古怪的功夫,用滄海院院長的話來說就是技多不壓身,而解奚琅就學了一種可以停止呼吸而不窒息的功法。至于談夷舟,他學的則是“隐身”,将存在感降到最低,讓人無法察覺他的存在。
靠着這些功法,兩人順利從側院入院。院內如談夷舟所說,玄劍閣弟子被分成不同小隊,負責不同小院的安全。
玄劍小築外的死士都沒發現解奚琅和談夷舟,院內武功不如死士的玄劍閣弟子就更發現不了他們了。兩人輕聲落地,混着弟子的腳步聲走到屋檐下,貼着牆摸索着往前走。
韓不見跟郭沛住在西廂房,兩人落腳在東廂房,要想到西廂房得經過一個人工湖,再由廊道走到小築西面,才能到韓不見二人住的小院。
人工湖種着荷花,但此時已是秋天,湖中沒有荷花,只剩枯荷。湖邊種了柳樹,高大的柳樹在月光的照射下投出陰影,解奚琅藏身黑暗中,走上旁邊的廊道。
談夷舟緊跟解奚琅步伐,也上了廊道。
檐下挂着燈,将廊道照亮,解奚琅和談夷舟無處遁形。好在廊道附近沒有值守的弟子,廊道上也沒有伺候的下人,兩人迅速經廊道走到小築西面。
不比東面,西面要熱鬧些,幾間小院都亮了燈。韓不見和郭沛住在哪座小院,解奚琅并不清楚,不過好在來之前談夷舟就畫出玄劍小築的布局,指着其中某座小院說:“韓不見跟郭沛住在這兒。”
說是這麽說,但不排除韓不見和郭沛根本不在玄劍小築,昨日玄劍閣弟子帶他們來玄劍小築,只是為了迷惑視線。
小院安靜,偶爾響起的幾聲鳥鳴都顯得格外大聲,解奚琅伴着鳥鳴,一邊警惕巡守的弟子,一邊警惕院內住着的掌門長老,和談夷舟摸進韓不見二人住的院子。
院內房間亮着燈,屋裏有人,在窗戶上投下陰影。談夷舟跟解奚琅對視一眼,用氣聲問:“他們都在?”
解奚琅沒有回話,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擡手指了指屋頂。談夷舟心中了然,兩人輕點地面,一個旋轉,就飛到了屋頂。
屋頂沒有遮擋,容易被發現,所以兩人一上屋頂就趴下,黑色的夜行衣和夜色融為一體,他們趴在屋頂,也不顯眼了。解奚琅輕手揭瓦,露出屋內的場景,只見韓不見跟郭沛對坐,正在下棋。
“師兄,你又輸了。”郭沛的聲音響起,他朝韓不見伸手:“玉佩該給我了。”
韓不見狠瞪郭沛一眼,邊掏玉佩邊說:“我這是沒認真下,要不然你會贏嗎?”
郭沛不理韓不見的反駁,接過玉佩好好把玩,看韓不見越說越起勁,不停在挽尊,郭沛沒忍住笑:“師兄,論武功我不如你,可比棋藝,你還真不是我的對手。”
解奚琅和談夷舟趴在屋頂聽了半天,郭沛跟韓不見還在争論棋藝,後面甚至又下起了棋,完全沒聊別的。
解奚琅擰眉,談夷舟亦皺眉,晉雲宗還真是過來參加冬宴的,沒別的事了?可若是真如此,玄劍閣何必搞這麽一出?難不成他們一開始就想錯了?
*
解奚琅和談夷舟當然沒想錯,只是他們去錯了地方,或者說他們視線放錯了地方。韓不見與郭沛确實是來參加冬宴的,他們住進玄劍小築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下棋更是興起而至,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是晉雲宗跟玄劍閣放出的餌,用來迷惑視線的。
玄劍閣真正要接待的,是潛伏在暗中的馬無名。
“馬掌門,請跟我來。”玄劍閣掌門聶雲晖對馬無名做了個請的動作:“無涯長老在裏面等您。”
聶雲晖是趙無涯大弟子,明面上是玄劍閣弟子,實際上不過是趙無涯選出來的傀儡,玄劍閣真正的控制者還是趙無涯。
馬無名點點頭,越過聶雲晖走進洞內。
馬無名走近,對趙無涯行禮,道:“無涯長老,你可得幫幫晉雲宗。”
趙無涯已經七十了,雖一頭白發,看他面容看起來像才四十多。看馬無名行大禮,趙無涯立馬走過來扶起他,不悅地看了馬無名一眼,語含責怪:“以我們的關系,馬兄還這樣,是想折煞為兄嗎?”
趙無涯比馬無名大,當年兩人結拜為兄弟,馬無名喊趙無涯一句大哥。聞言,馬無名自是否認,說他沒有這意思,趙無涯這才笑了起來,讓馬無名過去坐:“你且說說發生什麽事了。”
“月餘前晉雲宗舉辦了大比,報名參加的人較往屆要多,值得注意的是,還來了一些稀客,比如談夷舟。”馬無名不廢話,開門見山道:“談夷舟人稱清風劍客,是出了名的獨俠,自離開滄海院,這麽多年從未與哪個宗門哪個人走近過。”
這幾年,談夷舟在江湖上的名聲越來越顯,一是因為他武功越發精湛外,二則他的所作所為。同門師兄弟關系好不奇怪,可好到談夷舟和解奚琅這種地步的,別說江湖裏了,放眼親兄弟也不常見。
“唯一不變的,就是堅持在找解奚琅,而月前大比,除了諸如談夷舟之類的稀客,還來了個神秘人。”馬無名表情嚴肅:“無涯長老,我懷疑這人是解奚琅。”
馬無名的懷疑并非莫名其妙,談夷舟是何等性格,江湖人士或多或少有耳聞,能讓他陪在身邊不嫌煩的,馬無名只能想到解奚琅。
“無涯長老,如果那人真是解奚琅,那他去晉雲宗就有的深思了。”馬無名眼神沉了沉,聲音發狠:“冉軒輝、羅夢得等人接連身死,若他真活着,這就是沖我們來的。”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七年了,但只要做過,哪怕再小心,仍會留有纰漏,更何況解奚琅是出了名的天才少年,真要查起來,馬無名不覺得解奚琅查不到東西。
趙無涯一直沒說話,等馬無名說完這些,他才開口,神情陰狠:“他倒是命大。”
解家滅門當晚,怕有意外,最後離開時,趙無涯讓人放了一把大火,想将解家燒成灰。只是可惜火燒到一半就被撲滅,趙無涯原以為解奚琅也死在裏面了,現在看來,解奚琅真是命大。
聞言,馬無名搖頭:“不對。”
趙無涯斜他:“怎麽?”
“解奚琅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在家裏。”馬無名道:“當晚我們有人親眼見到他嗎?或者說有人确定他真的死了嗎?”
“沒有!”馬無名說:“從頭至尾,我們只找到一個疑似解奚琅的人。”
如果時間足夠,馬無名一定會仔細檢查,偏偏那時他們時間緊,斬殺解家的人後,來不及一一檢查就得撤,否則趙無涯也不會讓人放火,以毀屍滅跡。
“不管是不是解奚琅,”趙無涯獰笑起來:“他都必須死。”
玄劍閣貴為天下第一宗,屠人滿門的事是萬萬不能洩露的,否則玄劍閣多年經營出的口碑就會毀之殆盡,這是趙無涯不能接受的。
既如此,只能讓不該出現的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