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不是所有人都能順利接受親人的死而複生。如果這個本該親密無間的親人, 害死了自己另一位親人,就更不必多說了。
時田大介心中一片混亂,但他盡量保持得雲淡風輕, 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所以呢,你怎麽就那麽肯定別府和我有關系?”不甘心的并不止他一個人。雨山蓮牢牢的盯着金田一三,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證據嗎?”
他沒發覺,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就算默認了之前的證據是真的。
“我記得麗莎向你撒嬌的時候問過你, 如果她奄奄一息,你願不願意輸血救她, 在你回答說一定後,她又纏着你要你承諾不準去救其他人。”
“你當時回了她一句:O型沒有那麽萬能。”
“這些話你都記得啊。我的确是O型。”雨山蓮扯起嘴角回了個假笑, “我記得那還是第一天剛來的時候吧?你那個時候就已經盯上我了嗎?”
“不,單純是記性好, 我沒有刻意去記。”
雨山蓮沒說話, 不知道有沒有信。
“在地下室時, 我們找到了時田錯的資料, 上面就有他的血型,他是AB型。”
“AB血型的人,無論母親是什麽血型, 都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其實類似的話, 時田麗莎在地下室也說過, 可惜當時雨山蓮并不在現場,也因此沒有聽到。
“這個線索直接否定了你是時田錯兒子的事情。”既然不是親生孩子, 又和別府有相似的稀缺過敏體質,幾點加在一起, 就不能當做是巧合了。
“而且我覺得,如果你真的是時田錯的親生兒子,你是不會被他養在外面那麽多年的。”
“畢竟他的确很恨術的母親,雖然不是你以為的那個真相。”
“那是怎麽回事?”站在旁邊的時田大介忍不住發問。
金田一三漫不經心的回答道:“也沒什麽。只是時田錯前期的罪名裏就包括了□□未遂,甚至在未成年的時候就頻頻去紅燈區閑逛,因此被他古板的父親打斷了好幾根棍子,這些在他日記裏都有寫明。這種人,怎麽可能在得勢之後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但事實就是時田錯在得到時田家財産之後并沒有花天酒地,以至于他雖然惡名遠揚,但在男女關系上出人意料的靠譜,甚至還有幾分畏女如虎的意思。
他在社交場上扯着愛妻的借口,可你要說他真愛妻吧,也不會對雨山蓮說出那種話了。
“他會這樣當然是因為有人幫他提前切了。”
幾名男士瞬間感覺下半身一痛。
“那個人不會就是術的母親吧?”時田健微微顫顫的舉手發言。
“我估計是,不然無法理解時田錯會這麽厭惡她,也沒辦法解釋這麽多年以來,時田錯在這麽厭惡她的情況下,還一直好端端的供養着這個女人的親兒子。”
看他對待別人的架勢就知道了,如果有人對不起他,他絕對會往死裏整對待。
“連父親兄弟都敢下手的人,和他說親情也離譜了點。”
“難怪他之後的那些照片全是胡子遮臉。”同為男人,時田健很容易就get到了六叔在這方面脆弱的心靈。
“所有得罪他的人,他都有狠狠報複過。除了最恨的女人給他生的孩子,以及前期一直幫他打理身邊事務的黑崎律師,還有發現了他養私生子後,揚言要告訴別府警官的時田崇。”
“第一個是不能殺,因為他只剩這一個孩子了。哪怕他的罪罄竹難書,但骨子裏還有時田家傳統觀念的他,必須要有一個後代。”好比時田崇經常以長孫名義自居。
“第二個是因為對方有他殺人的把柄,所以他們表面上好聚好散了,而第三個,大概時田崇也沒想到吧,時田錯手裏抱着的孩子,居然真的是別府警官的孩子。”
時田崇只是單純的以為自己的六叔是為了名聲,拿了錢就息鼓偃旗了,壓根沒往深處想。
“為了徹底實施讓別府警官最珍視的家人變成和他一樣的殺人犯這個計劃,他不惜任何代價,所以才會每年都給時田崇打錢封口。”
畢竟,在時田錯這種冷血犯罪者的心裏,這個計劃簡直稱得上完美無缺,就像他的上一個計劃,無聲無息便殺死了他前面所有的繼承者。
前世,金田一三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也很容易猜出他的想法。極有可能的,在喪失了□□後,時田錯對殺戮的快感就取代了□□。因此,他每年都會黑曜館一趟,除了回味當年的完美犯罪外,就是在這棟別墅裏裏外外親自設計一堆殺人的機關,有精細得不去琢磨住裏面一輩子也發現不了的,也有粗淺得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的。
別墅外面一直沒有清理的珊瑚糧說不定就是他自己故意留下來的。就像每個連環殺手都要留下一些戰利品或者在現場設下記號代表自己的成功一樣,黑曜館簡直就是他滿溢殺人欲望的化身。
他恨不得在他死後,讓整個黑曜館變成殺戮的天堂。無論是養子殺人,又或者養子被反殺,其實對他來說都沒有那麽的重要。
因為不管結局如何,最後背負着鮮血活下來的人,也根本無法清清白白的繼承他這筆財産。
“我不清楚他一開始的計劃是怎麽樣的,但在之後發現你和你的姐姐變成了別府警官的新家人時,他的計劃應該又變了。”
金田一三表情淡淡的看着雨山蓮,“時田奏是被折磨死的,死去的這幾個人裏,只有她死得最慢,遭受的折磨最多。”
“這并不是兇手想要慢慢折磨她,而是操控着兇手的那個死人不允許她死得那麽容易。”
“我說的對嗎?”
“……”
他無言以對,因為她準确猜測到了時田錯的遺言。
她又把視線移到表情隐忍的時田大介身上,“他特地讓雨山蓮把你留到最後,除了他是別府警官一手養大的孩子,也是因為你是別府的親生孩子。養子和親子相殺,不管是誰贏了,對別人是慘不忍睹的悲劇,可對他,是時田錯複仇史上的最高傑作,最濃重的一筆。”
是要利用他的憤怒成事嗎?
時田大介的确在得知真相後就有殺了雨山蓮的想法,只是諸伏高明一直站在他旁邊,他壓根找不到機會動手。甚至到了現在,在知道了雨山蓮身份後,他的憤怒也沒有消散。
即使不殺他,捅一刀也可以為奏報仇了,還有時田琥珀那個女人。
可現在,金田一三就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樣,十分明确的告訴他:如果他真的動手了,就會陷入時田錯的陷阱裏,從此背上罪犯的頭銜。
“至于你,”金田一三重新看向雨山蓮,“即使你不知情的活了下來,連續殺死這麽多人,你也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法律制裁。”
“只要調查時田錯以前的資金賬戶,就能發現你的存在了。我想,他大概率沒有遮掩過這一點。”最有資格查看的時田術不是那種好奇心旺盛的人,從小的PUA教育也讓他不敢去打探時田錯的往事。
“他的遺産,你現在也應該清楚了,你從來沒有繼承的權利。”
“還記得他一直執着寫在每份遺囑上寫的話嗎?”
“擁有我血緣的孩子才能繼承我的遺産。”
他壓根就沒想過讓雨山蓮得到任何東西,除了那些罪孽。
最後一段,讓雨山蓮臉色慘白,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主心骨,整個人都變得搖搖欲墜。
“怎麽會……這樣……”
他徒勞的自言自語着,目光掃過房間裏的每一個人,一股從來沒有的巨大陌生感從心底湧出,他發現他開始臉盲了。
明明看資料看了千遍萬遍,這幾天也是常常見的臉,現在卻變得無比扭曲。
很像……
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像養父的樣子,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唇。
不像……
他一個人被綁在原地,被隔出了一座孤島。沒人和他有關系,無論是血緣,還是親情友情愛情。有關系的那個人已經被他親手殺了,現在的他,就像是闖入黑曜館的不速之客。作為報複,整個別館像是一只聞到血腥味的巨獸,張着血盆大口準備将他扯入深不見底的黑暗裏。
他終于崩潰了,涕泗流漣,絕望得無人可靠。
憑什麽?!憑什麽是他!憑什麽非要是他!
“不!我不信!!是你們在騙我!你們聯合時田術一起在騙我是不是!!時田術你看着我幹嘛!!你快點給我說實話!!!”
比成為殺人兇手更加絕望的,是他原以為的理由其實都是騙人的,他打着複仇的旗號去報複每一個人,可最終那些傷害都像是回旋镖,一個不漏地紮在了自己身上。
“……對不起。”
時田術一次又一次,對他報以蒼白的鞠躬。
十次,百次……他第一次執拗地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生硬地推開了那些想靠近他的人,以自己目前唯一能做到的方式向受害者致歉。
但時間無法逆轉,悲劇已成定局。
鞠躬到半昏迷的時田術被時田大介和時田健強制擡回了房間,倒在床上不住嘔吐。而雨山蓮在這之後就選擇了絕食。
他像一個無機質的人偶,沒有表情的坐在那,看着窗外的日出日落,在那天最後的怒吼後,再也沒張嘴說過一句話。
幾天後,山下送物資的村民們終于發現了被困住的他們,并迅速報警。
警方火速派出了人員進行搜救。
終于有了出來的希望,但黑曜館活下來的人,沒一個是開心的。
原本吸引他們跑到這裏的遺産,除了時田琥珀外,再沒人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