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雨山蓮雖然是兇手, 但是他連續幾天斷水斷米,被擡出來時,已經快不行了。
随行的醫生給他打上了營養針, 他雖然想反抗,但雙手被拷在病床上, 已然無法動彈。
“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沉默了很久很久後, 他唯一說的, 只有這一句了。
時田琥珀被帶走的時候仍然在大吵大鬧。這幾天的大起大落, 她也差不多瘋了,一直嚷嚷着‘不是我的錯!’‘我沒殺人!’‘你們冤枉我了!’
可想而知, 哪怕是到了警局,她也要鬧上一陣。
而由于有殺人的意圖, 雖然沒有實施,但時田健也必須為他的行為去警局走一趟。
時田大介打算先去殡儀館, 不止是他的姐姐時田奏, 還有死去的時田崇和時田麗莎, 都需要安置。
從前龐大熱鬧的時田家, 在經歷了這麽多事以後,也就剩他們這幾個人了。
“真是沒想到,山上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由于案發地在東京, 在聽說報案人裏有金田一三後, 目暮警部也趕來了。
他一到就緊緊拉着金田一三的手, 到處打量,整個人都緊張得不行:“金田一, 你沒事吧?”
真是吓死他了,誰能想到這種地方居然會有連環殺人犯出現呢?
他要是早點知道, 一定會早早帶着搜查三系的人來營救,才不會放任金田一三在山上吃那麽多苦頭。
“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這幾天被吓得不清?”目暮警部問題不斷,大有金田一三點一個頭就把人塞救護車裏急救的意思。
“放心吧,目暮警部,我沒有事。”面對關心她的長輩,金田一三态度良好,乖巧的模樣引得諸伏高明連連側目。
無論橫看還是豎看,都完全看不出她前幾天還在殺人兇手面前各種嚣張。
“那就好。”不知內情的目暮警部顯然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諸伏警部,沒想到你也在,這次真是麻煩你了。”在仔細的問完金田一之後,再三确定她本人沒有受傷也沒有被滿屋子屍體吓到後,目暮警部才有空過來問候這位從長野遠道而來的年輕警部。
不過他其實很想吐槽:怎麽又是你啊……不是前不久才見了一面嗎?
話說他們這些人去外縣也沒這麽招兇案啊。到底是這個人的問題還是東京風水比較差?
當然,這些心裏話目暮警部并不會在現實裏說。他在面對諸伏高明時表現得很是客氣,親近但不越線,是非常公事公辦的距離。
諸伏高明謙虛的說道:“我沒做什麽,反而是金田一小姐教會了我很多,她的推理從頭到尾都很厲害。”
世界上所有的家長聽見有人誇自家孩子都會很高興。
目暮警部也并不例外。
前一秒他還在嘀咕為什麽這兩人又撞到一起了,後一秒他就覺得眼前這個諸伏警部實在是個大好人。
“那是當然的,金田一這孩子打小就很聰明。我記得她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們警方委托她父母協助調查案件,就把她一個人放在我們的值班室裏。那時候正好輪到我和毛利兩個人值班,就陪這孩子下棋。”
“結果我們兩個人一起都沒贏過她。後來問她爸媽才知道,她不止是圍棋沒有輸過,将棋,國際象棋也非常精通……”
很少有人和目暮警部聊起金田一三的話題,他一高興就說了很多,諸伏高明面帶微笑,耐心的當一個旁聽者,腦袋裏很快就勾勒出了金田一三孩子時的模樣。
喜歡下棋卻沒有加入任何社團,不管是學習還是運動都是班上的佼佼者,口才也不錯,還會為受欺負的同學打抱不平,甚至第一次報警就非常熟練的舉報了猥亵同學的老師,學習好品格優,隐隐約約是受全校人崇敬的大姐頭。
和現在的樣子有些像又不怎麽像。在指認兇手時,金田一三無疑表現得十分勇敢,可在這起案件結束後,她就一直安靜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房間裏總會定時響起水聲。雨山蓮固然不吃不喝,可她實際上吃的也非常少,并且沒有碰任何肉類,只撿了點蔬菜吃就飽了。
諸伏高明有些擔心她,但她似乎猜到了他想幹什麽,每次出門拿食物的時候都刻意避開了他。這幾天,他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和她說。
“然後吧……”目暮警部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得有點過頭了,及時收住了嘴,關切問道:“你是不是還要回長野?在山上待了這麽久又遇上了這麽可怕的事情,你也不要急着回去,多在這裏休息幾天吧。來我家住也行,住酒店或者宿舍也可以,回頭我讓高木或者白鳥陪你逛逛東京,不然黑田警視一定會說我招待不周。”
這位從東京警視廳調到長野縣的警視現在是諸伏高明的頂頭上司,在東京的時候和目暮警部也打過交道。
“而且,關于時田錯和販毒集團還有走私集團有關聯的事情,也要麻煩你這邊幫忙做一下詳細筆錄,我們再進行跟進。”
這個線索在這次連環殺人案裏只是簡單帶過了,但現實顯然不像破殺人案那樣可以快速推進。
有些東西屬于刑事科的範疇,有些則牽扯到了警視廳的其他部門,這點目暮警官也不能完全做主。他主動提出讓諸伏高明做一下詳細的筆錄也是怕這部分功勞被別人占據,是為他好的意思。
諸伏高明自然是謝謝了對方的好意,同意了這件事。等該聊的事情都聊完後,他穿過人群,不動聲色的往右前方的警車一瞥。
金田一三和時田術就站在那裏說話。
不知在聊什麽,她微微偏頭,朝時田術明媚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波光豔溢。長風衣系帶勾勒出她不堪一握的細腰,站在時田術旁邊愈發顯得小鳥依人了。
諸伏高明知道這兩個人是同學關系,也知道以自己的立場其實沒理由去注意到他們或者說些什麽,刻意關注也并無道德可言,但心底還是會有一種奇怪的難受,細細密密的,讓他的心髒酸酸麻麻,這是他人生裏迄今為止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
實際上那兩人對話如下:
“你接下來需要我幫忙嗎?”
金田一三問。
她說的幫忙當然不是指接下來的筆錄,而是這件事後續的新聞報道。
以時田家的實力,是壓不住這些媒體的。更別提這事太過離奇,中間又涉及了太多人命,屍體擡出的動靜瞞不過山下那些村民,不想讓謠言滿天飛的話,警方也得第一個站出來說出部分真相。
時田術自然也明白。
作為兇手家人,他的身份天然就注定了他會遭受的譴責,但他還是搖頭謝絕了金田一三的好意,“不……謝謝你,但不管後續新聞怎麽報道,都是我父親應得的報應。”
“只是沒想到,我居然會是他最在乎的東西。”
金田一三張了張嘴,到底是把‘其實你父親也不是在乎你,他只是怕以後沒人給他上墳了。’這句傷人的大實話給說出來。
但讓她說點虛僞的話來安慰什麽的,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還真是難以發言。
好在時田術其實也并不用她安慰,很快就自我調節好了。經歷了這麽多信息轟炸,他反倒沒之前那麽患得患失,過于看重父親的感情了,“真是抱歉,原本是我家內部的事情,卻擅自把是外人的你給牽扯進來了。”
“本來應該是我來保護你的,結果卻是你一直在護着我。”時田術面上泛起一絲苦笑。如果說在相親前他還對金田一三抱有一定幻想的話,經過這次事件,他倒是看清楚了自己完全配不上這位曾經的女同學。
讀書的時候不配,現在更不配。
“不,我跟過來是因為我的私事,和你無關。”金田一三很是坦誠。
“倒是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她比較關心時田術後續的想法。
“我打算關了公司,把不屬于我的財産還回去,比如健他們的負債,既然是我父親弄出來的,那我會幫他們暗地裏解決。”畢竟正大光明的送過去人家可能不會收,特別是時田大介那邊。
“然後呢,帶着我剩餘的一點積蓄,去海邊的那個小漁村看看。”
“我從來不知道我母親的樣子,也從來沒敢問過。這件事過去了,我也應該要有一張她的照片了。”還有慢慢的找到認識母親的人,從他們嘴裏拼湊出母親最真實的樣子。
看得出他不是故作潇灑,而是真的放下了。金田一三看出來了,也就跟着笑了起來,“行程規劃得不錯。”
時田術跟着她笑:“到時候有空我就給你寄明信片。”
“你知道嗎?其實初中的時候我一直很想給你寫信。也不一定要是情書之類的,只是想給你寫點什麽,但每次都不知道要怎麽動筆。”
現在全部看開了反而能大聲說出來了。
察覺到了什麽,時田術擡頭,正好與諸伏高明的視線相對。
難得的,往日鎮定自若,好像沒什麽能讓他失态的警官大人有些慌亂的移開了自己太過專注的視線。
原來如此。
時田術頭上的燈泡突然就被點亮了。
“對了,”他轉頭問金田一三,帶了點惡作劇的心态,“你知道中學時流傳的那本戀愛雜志上,有一句很經典的話嗎?”
“什麽?”女生大大的眼眸裏寫滿了大大的疑惑。
“那句話說:女人對男人的感覺可能有點不準,但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常常是對的。”
“啊?”到底為什麽突然提起了這個。
時田術見她不明所以,索性打直球:“我覺得諸伏警部還挺不錯的。”
話剛落音,肉眼可見的,她有些小慌亂,雖然很快就平靜了,還讓他不要亂開玩笑。
但一直默默喜歡她的他怎麽會分辨不出她此刻的真實心情呢?
恐怕金田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吧。
如果不能把喜歡的人變成愛人的話,就讓自己在她戀愛故事裏擁有一個小小的名字吧。
抱着這樣的心态,時田術很是積極的把她推着往諸伏高明的方向走。
“你別亂來。”金田一三努力掙紮,“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之前那些話是為了騙兇手才說的。”
“趁這個機會坐實了也不錯。”他不等她拒絕,就高聲喊道:“諸伏警部!”
和金田一內心祈禱的不要聽見不同,對方立馬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這回,輪到她先狼狽的移開了視線,并非常後悔今天沒有戴墨鏡。
“人就交給你照顧了,不要偷懶哦,畢竟從小學開始,金田一情人節會收到的巧克力就是全校最多的,我放棄了也沒用,喜歡她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呢。”
“喂!時田術!”
“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你謝他個頭啊!”這種時候亂插什麽話?
“拜托什麽?”旁邊的目暮警部也在這時走了過來,語氣不善。
金田一三:“……”她有種不妙的感覺。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目暮警部嚴肅又認真的說道:“諸伏桑,金田一可是我們東京警察署看着長大的孩子。”
金田一三崩潰大喊:“目暮警部!你就不要來添亂了!!!”
剛解決了一個連環殺人案都沒這麽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