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戚三娘 單更
第83章 戚三娘 單更
延康坊緊挨着興化坊, 馬車過清明渠便入了延康坊,再往西走兩刻鐘便至芙蓉巷。
芙蓉巷緊鄰西市,是一條遠近聞名的茶酒街, 街上從頭到尾皆是茶肆酒鋪, 一路行來酒旗茶幡招展, 各有特色, 雖不比西市熱鬧紛呈,但到了傍晚時分, 街頭巷尾也是車水馬龍, 來客不絕。
時近正午, 各家鋪子還稍顯冷清, 薛氏的馬車在巷口停下,姜離命長恭在馬車上等候, 她則帶着懷夕入了芙蓉巷後巷之中。
後巷逼仄曲折,主仆二人在一家名叫“酌泠酒肆”的酒家後門駐足, 懷夕上前叫門, 極有節律的“咚咚”聲響了兩遍, 一道疾快的腳步聲迎了過來。
門扉打開, 一個面似銀盤的錦衣女子欣喜地看着姜離, “姑娘來了!”
“三娘,好久不見。”姜離笑着道。
戚三娘讓開門,“姑娘快進來——”
姜離和懷夕進院門,戚三娘将門上闩, 又領着二人往後院二樓行去, 待上樓進了屋子,戚三娘才道:“我這大半年一直念着姑娘,今日姑娘可算來了。”
戚三娘年二十七, 膚色偏黑,五官靈秀,尤其一雙眸子格外有神,再加上身量健瘦,說話中氣十足,格外給人英氣勃勃之感,她一邊沏茶一邊上下打量姜離,“姑娘看着怎麽清減了?那薛府待姑娘不好?”
姜離笑着接過茶盞,“沒有的事,三娘是許久沒見才覺得我瘦了。”
懷夕也道:“薛氏沒有待姑娘不好,不過也不算親近,但也正好,姑娘這些日子常常出府看診,大抵是忙的,三娘應知道姑娘如今在長安聲名斐然。”
戚三娘朗然笑開,“知道知道,一切都在姑娘計劃之中。”
姜離也在打量她,“看樣子這半年再未複發過。”
戚三娘曾患過石榴翻花瘡,在當今世道,此病本是絕症,但幸而她遇到了姜離,姜離為她治病三載,是她救命恩人,她聞言忙道:“沒再複發,姑娘留的方子,這半年我斷斷續續在用,再無不适過。”
話音落定,她又忽生憂色,“那姑娘今日過來,可是遇到了什麽不順之事?您此前交代的那兩位太醫,我一直叫人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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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離抿了口茶,“小師父近日可來過?”
戚三娘搖頭,“閣主只派人傳過話,并未親自來過。”
姜離便放下茶盞道:“秦家的事小師父和三娘應該都知道,秦氏的命案已經了了,但如今拱衛司揪着不放,并且拱衛司有陛下特許之權,也不比大理寺所轄繁雜,因此,如今拱衛司調查秦氏已經趕在了大理寺之前,秦圖南有留用書信與公文的習慣,且并未藏在自己府中,多半是藏在他在外別院之中,适才我趕去了槐花巷一處秦家別院,剛到跟前,便見拱衛司之人已經搶先一步。”
戚三娘面色微變,“那姓秦的莫非真留有當年舊案的線索?”
姜離眉頭微擰,“尚不确定,所以我不希望你和小師父太過冒險,但有拱衛司在,我們也不能只靜觀其變。”
戚三娘名喚“靜秋”,比沈涉川小一歲,其父是當年在沈棟手下當差的工部水部司主事戚明喆,當年洛河決堤後,整個水部司與都水監皆被稽查,戚明喆被沈棟一手提拔,自然也被栽贓罪名,而戚明喆也是唯一替沈棟喊冤且寧死不認罪狀者。
沈棟未逃脫身死的下場,戚明喆這等身份低微的小官,自然更是案板上的魚肉,他和其他幾個真正貪腐的罪臣被判斬刑,家眷也被充軍流放,戚靜秋的母親和哥哥死在流放途中,她則被逃出長安的沈涉川救了下來。
後來沈涉川建立滄浪閣,戚靜秋也随他留在江湖中,她有隐姓埋名之心,便令閣中人稱她“戚三娘”,待沈涉川被朝堂與武林大肆通緝,需心腹之人在長安替他傳遞消息,監視仇敵動向時,自小在黔州老家長大的戚靜秋便來了長安,她的母親極善釀酒,她回長安後便開辦了這家酒肆,至今已有九年。
六年前,沈涉川救姜離時,戚靜秋也是協助者,後來姜離在滄浪閣養傷,戚靜秋突發乳疾,姜離得知立刻請她返回滄浪閣,苦心照料兩年,替她治好了絕症,有救命之恩,又有相助之情,再加上二人皆要為至親雪冤,便更是惺惺相惜。
戚三娘眉頭緊鎖,“明白了,我讓人去查秦氏別院,再送消息給閣主。”
姜離颔首,“若讓姚璋搶先,他自不會讓小師父如願。”
戚三娘嘆了口氣,“拱衛司,可惜了,尋常的官員府邸還可摸一摸,拱衛司素來規矩森嚴,又要麽行蹤難定,要麽守在宮裏,當初監視姚憲便廢了極大功夫。”
姜離寬慰道:“此事并非朝夕之功,三娘不必着急。”
戚三娘澀然一笑,“是啊,反正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急在一時,該死的都死了,剩下一個秦圖南,本來早該死的,可後來這些年,閣主性子生變,倒不急于讓他償命了,但可惜,我們還沒怎麽樣,秦家自己卻出了亂子,如今再查,也不過是查明當年未盡之內情,看看還有無漏網之魚罷了。”
說完這話,她起身往西窗下的櫃閣走去,“這些事閣主不讓姑娘管,姑娘知道了什麽來知會我一聲便是了,倒是姑娘的事,我有些許發現。”
她自上鎖的抽屜裏拿出兩張信箋,“姑娘請看。”
姜離接過打開,随即眉眼一肅,待一目十行看過紙上所記後,幽幽道:“白敬之與汪仲琦有來往,這個汪先生是段國公的親信。”
戚三娘颔首,又道:“汪家請白太醫看過兩回病,但據我所知汪家沒有婦人和小孩子生病,這便是異常之處了,本想從他府上問出點什麽,可他府上人口太簡單,夫人孩子都在益州老家,也不知是在防備什麽,倒是那個周瓒,兼着尚藥局的侍禦醫,平日裏循規蹈矩,看起來沒什麽古怪處,他的獨子在白鷺山書院念書,将來應能有個好前程。”
姜離了然,待道了謝,見天色不早便提了告辭。
離開後巷上來馬車,長恭馬鞭輕揚,直奔平康坊而去,姜離一路上若有所思,待馬車在薛府門前停下,她尚未起身,便聽九思的聲音猝然響起——
“姑娘回來了!”
姜離掀簾去看,果然見九思一人一馬等在門口,他催馬上前道:“又要勞煩姑娘幫忙了,秦耘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