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狠 二更合一
第78章 狠 二更合一
“柯兒, 你忍着些啊……”
魏氏趴在秦柯床邊,一邊抹淚一邊勸慰,兩個年近雙十的錦衣丫頭, 正在給秦柯換腿上的藥膏, 因包紮的白棉與傷口粘連, 拆棉布時, 扯得秦柯傷處一片血肉模糊,他仰着脖子不住痛叫, 魏氏除了哭毫無辦法。
“姨娘, 薛大小姐來了!”
章平禀告一聲, 榻上秦柯聽見此言, 痛哼聲微滞,姜離快步上前, 見兩個丫頭不知是因害怕還是因不忍,指尖都在打顫, 她便挽袖道:“交給我吧。”
兩個丫頭如釋重負退去一旁, 姜離解下鬥篷交給懷夕, 自己接過藥膏處理傷處。
魏氏感激道:“幸好還有大小姐在, 大小姐, 柯兒還要忍多久啊?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不說頭臉上,便是他這腿上的傷口也還沒有一點兒愈合的樣子。”
比起頭臉之地,秦柯兩腿的燒傷并不算致命, 但當日從火場跑出, 火焰不僅将其衣袍燒融,更在其膝蓋以下燎起大片水疱,水疱破爛後便成大面積的血腫創口, 不要命,卻極其痛苦,姜離拆下白棉,又以烈酒清洗傷口,仔細檢查後面色反而微松。
她一邊給秦柯左側小腿上藥一邊道:“如今三公子神志清明,傷口也未見化膿,血腫也開始消退,這已是好兆頭,用藥之後,血腫會在明日散完,到時候傷口才能漸漸愈合,姨娘不必擔心。”
魏氏不忍看秦柯的腿,只合手做拜,“阿彌陀佛,竟已有好轉了!太好了太好了!多虧姑娘了……”
姜離正小心翼翼給秦柯塗藥膏,但塗着塗着,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秦柯兩條腿的燒傷并無輕重之分,當夜她處理傷口之時,幾乎是一樣的可怖,但此刻,他左腿的血腫明顯散的更快,導致其左腿看起來略顯纖細些。
如此這般,姜離處理右腿傷口之時便更為小心仔細,待包紮完後,她又給秦柯問脈,魏氏緊緊盯着姜離,“大小姐,如何了?”
姜離懸起的心徹底落地,“從脈象來看,性命已是保住了,接下來便是傷處護理,只要不化膿,半月之後他的傷便能好上大半。”
魏氏大喜,章平也長長呼出一口氣,“公子,您聽到沒有?如今您性命無憂了,您再忍幾日,再忍幾日就一切都好了。”
秦柯頭臉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尚難說話,但只聽他喉嚨裏的“嗬嗬”氣聲,也知道他聽見了姜離所言,魏氏抹着眼淚讓侍婢拿出個匣子,“前兩次我吓得六神無主,行事上頗不周全,這是一點兒心意請姑娘收下。”
姜離令懷夕接下,又檢查秦柯其他傷處,末了再給方子換了兩味藥,叮囑道:“今日起飲食上多增魚蝦蔬果做食補,忌辛辣油膩,傷處萬萬不可沾水,湯藥還是按此前的吩咐內服,外用之藥過幾日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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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和章平齊齊應是,姜離一邊收拾醫箱,一邊看了一眼床尾的兩個丫頭,“這幾日都是章平在伺候?”
章平應是,“公子原來的貼身小厮名叫青書,筆墨上伺候的極好,但此番公子傷重,他那天晚上受了驚吓,第二日就病倒了,至于其他人……”
章平欲言又止,姜離挑眉,“青書病的可重?”
章平還未答,魏氏冷笑道:“哪有什麽病不病的,我看他分明是害怕來照看柯兒,那幾個賤蹄子也是,平日裏恨不得膩在柯兒身邊,如今柯兒出了事,一個兩個跟看到瘟神一般,也好,也不必她們伺候了,柯兒這般可憐,秦管家也被捉走了,幸好還有章平在。”
姜離看一眼被裹得人偶似的秦柯,也有些明白,秦柯燒傷确是駭人,照看起來亦極費工夫,既是秦府自家事,姜離也不便多言,又叮囑兩句便提了告辭。
魏氏知道她還要給蘇玉兒看病,便命外頭的粗使小厮帶路,可待幾人到了汀蘭院門口,卻聽屋內傳來隐隐的女子哭聲。
懷夕在門口喚了一聲,程媽媽快步迎了出來,“大小姐來了,有失遠迎了。”
姜離進院子,又看向屋內,“怎麽回事?”
程媽媽苦笑一下,低聲道:“您剛從三公子那裏出來,應該看到三公子院子裏沒幾個人了吧?”
姜離應是,程媽媽道:“您進去便知道了。”
跟着程媽媽進了上房,一牆之隔的內室裏,幾道女子哭訴聲明晰起來。
“五姨娘,如今只有您能與三姨娘說得上話了,求您幫我們說句公道話,我們跟了三公子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我們早就是三公子的人了,這般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三姨娘早就看我們不慣,但我們伺候三公子何時未盡心呢?三公子要進學,我們也半分不敢擾他,每次都是公子他……”
“到頭來,都成了我們的錯處,我們做奴兒的,哪裏能忤逆主子呢?”
說話聲各有不同,竟有四人,姜離疑問地看向程媽媽,程媽媽無奈道:“這幾個都是三公子收進房裏的丫頭,三姨娘早就看她們不喜了,奈何三公子實在喜歡,三姨娘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如今三公子出了事,科考是無望了,府裏又被大理寺和拱衛司一通查抄,她便借了整肅內務之名,留了兩個最乖巧的,要把這四個都發賣了。”
程媽媽說着嘆了口氣,“二公子去後二姨娘悲痛欲絕,已卧病在床,三姨娘如今算府裏半個掌事的,她今早發的話,底下人不敢不遵,已經派人去找牙行了,這兩日就要把人送走,但這幾個丫頭已委身三公子,且在秦府好歹算個不愁吃穿的生計,出去了便是沒着沒落,這便來求我們姨娘幫忙說情了。”
姜離想到魏氏的話,再想到秦柯屋裏只有兩個丫頭伺候,心中便明白過來,“我适才去給三公子複診,只有兩個丫頭和章平在跟前伺候,魏姨娘道丫頭們害怕,原來伺候筆墨極好的青書也在躲懶……”
程媽媽連連擺手,“哎喲,那青書可不是躲懶,他是真病了,三公子回來那日他受了驚吓又受了涼,當夜便發了燒,第二日又不知吃錯了什麽,這兩日上吐下瀉不思飲食,今早奴婢去看了一眼,才三日功夫人都瘦了一圈兒,可不是躲着。”
姜離有些愕然,但想到魏氏眼睜睜看着秦柯受苦,心中難免有怨氣,倒也懶得苛責她,
這時,屋內蘇玉兒不知應了一句什麽,幾人又哀求起來。
“天地良心,三公子就算以後癱了殘了,我們也不敢生二心啊,更何況只是燒傷呢?姨娘不過是不希望三公子像老爺那樣……”
“我們都跟了三公子多年,沒道理公子重傷,卻發賣我們的。”
“我們如此發賣出去,就算秦府的人不說我們的不是,下一家主顧又如何做想呢?這不如逼死我們算了……”
“最最緊要的是,三公子若清醒過來,他定是不會賣我們的,他如今命懸一線,沒法子替我們說話,我們也不忍心此時離開啊。”
姜離眉頭微蹙,前兩日秦柯的确多有昏沉,可适才秦柯痛感分明,也并無昏睡之象,脈象更是趨于平穩,是秦柯也不打算留她們?
正想着,又有一人哭道:“如今姨娘最信章平了,可姨娘也不想想,出事那日就是章平來找的公子,也不知怎麽說的,公子當即就跟着大公子出城了,但凡當日多帶幾個人,大公子怎能輕易得手?可姨娘卻半點兒不怪,只把怒氣撒在我們身上。”
聽到此處,姜離忍不住走了進去,進了內室,便見四個模樣秀美的青衣婢女跪在地上,皆是出事那夜有過一面之緣的,她們悲憤與驚懼交加,把蘇玉兒當做救命稻草一般。
見姜離進來,幾人連忙擦眼淚,姜離先令幾人起身,又徑直問:“你們剛才誰說的三公子出事那日是章平找的三公子?”
一個頭戴玉蘭銀簪的婢女立刻道:“是奴婢說的。”
姜離繼續道:“章平是替秦耘請你們三公子的?”
銀簪婢女點頭,“不錯,當時我們公子守靈完沒多久,滿身疲累,本不想應的,可章平說有重大之事關乎秦府将來,我們公子不敢大意,便跟着去了,後來才知大公子用的是賬面有誤的由頭,可他走得匆忙,青書都沒帶……”
姜離眉尖擰起,“你們公子和章平交情如何?”
銀簪婢女遲疑道:“從前不算親厚,這半年來,我們公子與他倒是有些交集,但他本是二公子的奴兒,我們公子也不怎麽看重他……”
姜離問的再準确些,“你們公子幫過他?”
銀簪婢女看向其他人,另一梳蟬髻的婢女道:“章平是個會巴結的,大抵看二公子性子殘忍,便有心攀附我們公子,我們公子本不搭理他,後來見他哈巴狗兒似的,便給過他一兩次藥膏,如今二公子身亡我們公子出事,他滿口報恩之言,但也有另尋靠山之意,偏偏不知怎麽公子也信他,公子雖動彈不得,但他說話公子總給反應,比我們管用。”
見姜離來了,蘇玉兒從床頭靠坐起來,“你們幾個的苦處我知道,但我人微言輕,光我求情只怕是沒用的,你們不若先回去再等等,萬一三姨娘又回心轉意呢?”
這是婉拒之意,幾人一聽淚珠兒再落,又撲通跪倒在地。
“您與三姨娘交好,您說話定然有用的……”
“您也知道我們本都是良家婢子,三公子納了我們,我們無不盡心伺候,他喜歡吃的我們變了花樣去學去做,他的衣裳鞋襪無不是我們親手縫制,他喜清瘦模樣的,我們飯都不敢吃飽,他喜歡靛青,我們的衣裳再無別色……”
姜離正唏噓幾人命運,聽到衣裳顏色疑心頓起,“等等,你們說你們三公子喜歡靛青之色?”
那銀簪婢女看過來,“不錯,大小姐,我們公子喜歡青藍之色,尤其靛青,他自己的衣裳巾帕,也多是靛青之色。”
姜離想起早間她遇見的收拾衣物的丫頭,其懷中冬衣的确有半數皆是靛青。
許是她問的奇怪,四個婢女都眼巴巴望着她,姜離見狀便道:“求任何人,都不比求三公子有用,他雖還在重傷,但神志是清醒的,但凡他要留下你們,想來魏姨娘為了讓他安心養傷,便暫時不會發賣你們。”
銀簪婢女瞳底一亮,“大小姐所言當真?三公子當真是清醒的?”
姜離颔首,“一刻鐘之前我為他複診,他是清醒的。”
四個婢女皆是神容一振,又齊齊給姜離磕了個頭,銀簪婢女起身,一臉篤定道:“三公子絕不會抛棄我們,我們這就去求他——”
話音落下,四人魚貫而出,見她們離開,蘇玉兒微微松了口氣,“讓大小姐見笑了,這事兒的确只能三公子做主,我出面去求,三姨娘也給不了我這個面子。”
姜離心有所思,一邊上前為她問脈一邊問程媽媽,“府裏主子們的衣裳是在何處做?”
程媽媽道:“常服多是各房自己做,也有從外面定的,料子則多是從秦家自己的綢緞鋪子送,大小姐問這個做什麽?”
姜離微微搖頭,問脈完對蘇玉兒道:“脈象比昨日稍好,你還是安心用藥,天氣好的時候多出門走走,方子暫無需變。”
蘇玉兒應是,姜離起身道:“裴大人可在府中?”
程媽媽道:“在的,早間拱衛司入府,裴大人和那位姚大人是一起來的,還鬧出不小動靜。”
姜離遂點頭,“那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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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離帶着懷夕出汀蘭院,直奔摘星樓而去,到了摘星樓近前,便見大理寺武衛和拱衛司武衛守在門口,九思站在樓前梅樹之下,正一臉不忿地對着盧卓說什麽。
盧卓先看到姜離,“薛姑娘來了!”
九思豁然轉身迎上來,行禮之後道:“姑娘來看診?”
姜離點頭,又往摘星樓上看了一眼,“怎麽這麽多人?”
九思低聲道:“是姚指揮使,昨日他帶着人走了,可誰想到昨天晚上,他也不知和陛下說了什麽,今天一早竟帶着陛下的聖旨一同來查辦秦圖南的案子,面上說的是命案他們不管,但秦圖南乃是朔北節度使,關系重大,若真有貪贓枉法之行,拱衛司來查最好不過,這等三品大員的案子,從前也的确有拱衛司查證的先例,可這一次,他分明是想借由秦圖南的案子往那沈涉川身上查——”
姜離心頭緊跳,“可此案與沈涉川無關啊。”
九思一攤手,“是啊,可是他不信沈涉川會放棄這最後一個大仇人,如今秦耘人都死了,他還想找和沈涉川有關的證據呢,再者,他只怕還抱有一念,他想查秦圖南為官生平,萬一查出點和沈家有關的東西,豈不正好是對付沈涉川的誘餌?”
姜離秀眸微狹一瞬,又迅速牽出一抹笑,“這些官場之事我不懂,但前日裴少卿說過案子尚有疑點,不知大理寺可查清楚了?秦耘在臘月二十九曾去自家鋪子做衣裳的事,大理寺可查到?”
九思微愣,“做衣裳?沒人提起啊,今日我們還在抄檢秦耘的院子呢,也沒發現什麽新衣裳,您稍後,小人去喚我們公子來與您說。”
九思轉身而去,姜離往樓上看了看,神色凝重下來。
懷夕上前半步,“姑娘,怎麽那姚璋陰魂不散的?”
不遠處便是拱衛司武衛,姜離對她搖了搖頭,懷夕忙不敢再說。
裴晏下來的很快,近前便道:“秦耘做衣裳?你如何知曉?”
姜離這時道:“昨日在慶春樓遇見了永陽侯世子,是他提起臘月二十九在秦氏的綢緞鋪子遇見了秦耘,二十九乃是秦圖南身亡第五日,府裏喪事雖已安排周全,可沒道理那時候去做新衣裳,并且他做的衣裳乃是靛青色,而府裏喜歡靛青之色的卻是秦柯。”
裴晏揚眉,“做秦柯喜歡的顏色?”
他語聲利落道:“臘月二十九秦耘的确去過綢緞鋪子,但是以查賬的理由前去,因和案子無關,我們并未将鋪子裏的人都叫來查問,衣裳之事尚未聽聞,不過他院子裏的東西都在,我們去看了便知——”
他擡手做請,二人并肩往西北方向行去。
裴晏一邊走一邊道:“昨日你離開之後,我們又将府中上下仔細查問了一遍,如今确定秦夫人病重的那幾日的确古怪,當時秦圖南身體不适每日都在請大夫,在她臨死前一日,還有心讓那大夫替她診治,卻被她嚴詞拒絕,而當時,秦耘也站出來制止大夫問診,說不想讓母親再受苦。”
“此外,春芳出事的那天下午,有人看到她和章平在小廚房不遠處的假山處生過争執,昨日我們問章平,章平說争執是因二公子秦桢而起,秦桢為了養獵犬,常挪用廚房鮮肉,剛好那幾日用過五姨娘的份例,章平說他是去賠禮的,春芳性子烈搶白了他兩句,他也未曾還嘴,我們後來問了廚房,秦桢确有這習慣。”
姜離秀眉擰起,“又是章平……”
裴晏也道:“這個章平還有一處疑點,是此前我們查問之時未查明白的,他有個義兄一樣的兄長當初也被買入府中,但因當差不利,于前歲冬日被秦桢養的獵犬追着摔下山崖,不治而亡了。”
姜離難掩驚色,“那他難道不恨秦桢?”
裴晏道:“昨日我們問他,他說他和義兄進府多年,當時出事之後雖然有些悲痛,但那其實是個意外,獵犬碰都未碰到他義兄,因此他也怪不着秦桢,他神色從容。”
說着話二人到了秦耘院前,院中廂房內,十安正領着人抄查秦耘的遺物,見他們同來,十安出來見禮,又聽問起新衣裳之事,十安有些奇怪,“靛青的新衣?靛青衣裳是有的,但應該不是新衣。”
他帶着二人入秦耘卧房,便見秦耘衣閣已空,衣裳鞋襪都被堆在臨窗榻上,衣裳堆裏的确有靛青袍衫,但打眼一看便是舊物。
十安也道:“搜檢下來發覺秦耘不是個鋪張之人,一件簇新衣物都沒有,這卧房昨夜便搜查完畢了,我們眼下在查他的書房。”
裴晏掃視一圈,“可有異常?”
十安搖頭,“生意上還算幹淨,和秦圖南官途幾乎無關,只有幾張官府下發的茶引文書只怕是憑着秦圖南的身份才得來,公子稍等。”
十安快步往書房去,這片刻功夫,姜離打量起秦耘的私物,十安說的不錯,秦耘雖然為秦家掙下了幾十萬兩銀子的家業,可他自己的卧房卻并不奢華,而他雖是個商人,卧房的榻幾上卻放着數本儒釋道三家經典,足見是個好學之人。
“公子,這是太府寺下發的茶引文書,印信齊全,小人已派人去太府寺榷貨務查問文書可有作假,只憑其上數額,茶引稅就極駭人。”
十安說話的功夫,姜離的目光落在了衣裳堆裏一段鴉青行纏之上,行纏又名“邪幅”,是自腳背裹至膝頭的軟布,常為遠行兵卒所用,而尋常貴族男子行獵跑馬之時,也以此物護腿護膝,姜離傾身細看了看,“秦耘這兩年可曾騎馬打獵?”
裴晏道:“有過,餘慶交代,秦耘傷好之後一直對傷腿耿耿于懷,在朔北之時常自己一個人出去跑馬,且不許人跟從,以免看到他殘疾不便之态。”
姜離眉頭緊擰,又快步走向床尾,拔步床以西正放着五六雙秦耘穿過的紋樣不同的布靴,姜離也不嫌污漬,傾身拿起布靴觀其鞋底。
裴晏見狀走過來,“怎麽了?”
姜離一雙雙細看,待最後一雙看完,她如遭雷擊般僵了住。
裴晏語氣也嚴峻起來,“這布靴……”
姜離深吸口氣,只覺背脊陣陣發涼,“這世間狠辣之人,對他人再如何殘忍我們也見得多,可大人是否想過,人為了求生,為了貪欲,能對自己狠到什麽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