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怕狗 二更合一
第59章 怕狗 二更合一
随着頂上話音落定, 裴晏飛身而上,秦柯見狀更為驚訝,便去問一旁的九思, “裴大人是發現了什麽?”
見姜離也一同過來, 九思先向她問好, 又從一旁的竹架邊拿過一根碧綠竹竿, 道:“三公子,剛才我們在西面的竹竿堆裏發現了一根帶有血跡的長竿, 您來的正好, 您可記得這裏的綠竹何時送入府中的?”
秦桢訝然一瞬, “我們臘月初三回來, 中間父親定好改樓的方略,從十五開始裝窗戶上的鐵栅, 這些竹子是十四運進來的,是為了綁手腳架, 後來綁完了手腳架, 剩下的沒用完一直堆放在此, 怎麽會有血跡呢?”
他滿臉疑惑地問完, 檐頂上的裴晏已似游風落地。
他看向姜離, 姜離欠身道:“裴少卿——”
裴晏點點頭,又示意秦柯看竹竿,“此竿兩丈有餘,中間尚好, 但有兩處竹節, 因被砍剔了凸節,血跡沒入竹木中難以消除,便被保留了下來, 适才發現此處異樣後,我想到你們說過案發那夜,這裏還留着至二樓的竹架,便命人往四樓窗外搜尋,搜了半晌,果然發現了一處異樣——”
他示意四樓屋檐處,“這樓有些年頭,外牆之上生有綠苔,前日搜索之時,大理寺忽略了綠苔上的痕跡,今日發現竹竿上的血痕後,再仔細搜查,便在四樓軒窗處發現了少許竹痕,并且這竹竿末端亦沾了苔痕。”
九思指着竹竿末端,秦柯上前一看,果然有些不同異色,但他不解,“可這一支竹竿能幹什麽?當夜這裏的竹架只到二樓屋檐處,若是成人拿着竹竿,倒是能碰到四樓的窗戶,可也只能把窗戶推開吧?兇手是如何進去謀害我父親呢?”
裴晏道:“這竹竿上的血跡被清理過一次,此前多半是兇手将秦大人的頭顱帶出之時沾上,但如何沾上,尚難斷定。”
秦柯看向挂過秦圖南頭顱的屋檐翹角,“莫不是……用竹竿把我父親的頭顱挂在了飛檐上?當時血跡順着竹竿而下,從而沾上了竹節?”
裴晏看向西南檐角,“确有這般可能,但若是如此,兇手當時即便站在竹架最外圍,身量加上臂長,得有丈餘才夠得着。”
摘星樓是四角攢尖頂,飛翹的檐角比屋檐要高出不少,再加上竹架的位置并未在檐角正下方,則需要格外身高手長之人拿着竹竿才可能碰到,如此推算下來,兇手的身高至少有七尺多,莫說秦府,便是長安城,七尺有餘之人也不算多。
秦柯想明白此處,又道:“那……那莫不是這竹竿是用來借力的?父親的頭顱挂在四樓,可四樓三樓的樓檐之上都沒有半點兒足跡,有沒有可能是武藝高強之人,想要借力而上,因那窗口不大,躍入極難只能鑽入,所以需得有一物支撐?”
裴晏看向樓上,“竹竿末端在外牆留下的痕跡不重,若是承一人之力,痕跡不可能如此之輕,即便是借力而上攀在別處,但窗外房梁之上灰塵滿布,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不合常理,除非此人極瘦小且身法迅捷。”
秦柯想不明白,喃喃道:“極其瘦小,要麽是女子,要麽……是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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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這時看向姜離,“薛姑娘既然來了,不妨幫我一個忙。”
姜離正想打聽案情呢,聞言自是求之不得,上前半步道:“大人吩咐便是。”
這般熱絡倒令人不慣,裴晏深深看她一眼,“你跟我來——”
見裴晏走向正門,姜離精神一振,讓懷夕等在下面,自己快步跟了上去,她腳步輕快,目光雪亮,可不想進了大堂,裴晏忽然回頭看了過來,姜離連忙将面色一肅,一本正經地打量樓中布置。
摘星樓乃是四層明間,樓梯間位于大堂正後方,二人穿過錦繡華麗的前堂,沿着木梯往上行去,二樓與三樓連接着通往秦圖南卧房和書房的甬道,又因樓中只住他一人,每一層都布置的極為華麗,姜離路過樓道時一掃而過,待上四樓,兩個大理寺差役正守在樓梯口,而樓廳之門大開,一眼掃見裏頭是兩間分隔開的靜室。
左手邊偏小的一間,擺放着低低的榻幾與一套極有禪意的文房四寶,似是秦圖南抄寫經文之處,而右手邊更闊達的一間,便是秦圖南禮佛之地。
剛走到佛堂門口,姜離便是一驚,這佛堂雖比不上寺廟闊達,布置的卻比廟裏更為堂皇,打眼看去,還當此處是哪位高僧的道場。
佛堂內幢幡挂滿牆壁,屋頂之上亦以寫滿了梵文的五色經幡鋪就,正南與東面擺放着兩座木制佛龛,一供奉釋迦摩尼佛,一供奉藥師佛,佛龛前設有貢臺,貢臺之上香燭、□□、果品點心擺的滿滿當當,而佛龛之上,各自挂着一頂垂着流蘇的明黃寶蓋,其上繡滿五彩祥雲,華美不可方物,而佛像雖只有兩座,但西窗處還懸着第三頂寶蓋,可寶蓋之下并無佛龛,只鋪着一張打坐用的厚厚氈毯。
佛堂布置令人咂舌,但最觸目驚心的,還是遍布凍結血色的地面。
秦圖南的屍體雖被擡走,但其屍體形狀被大理寺用炭筆一目了然地描畫了出來,姜離便見秦圖南的屍體自北向南俯趴,脖頸在氈探跟前,腿卻還在蒲團方向,而氈探以南,是倒地的茶幾和一套碎裂的茶具,茶水與血跡混在一處,又流進了鋪滿地板的錦繡地衣之中,導致此刻看過去,釋迦摩尼佛前的地衣上盡是黑糊糊的血色,連下腳之地都難尋。
姜離能想象出案發當夜,衆人上樓看到的是何等血腥可怖的一幕,再加上堂內繁複豔麗的密集幢幡,便是此刻,也令人不寒而栗。
裴晏在旁道:“當日秦大人遇害之時,起初我們并未發現不妥,但今晨,我們在地衣角落發現了些許飛蟲屍體,尚不知何故——”
姜離跟着他走向藥師佛佛龛之前,“飛蟲屍體?”
佛龛上放着一張油紙,油紙之上躺着四五只黑色蟲屍,如今天氣嚴寒,有飛蟲便罷了,飛蟲還全死了,這的确古怪。
姜離也不嫌惡,仔細看了看,道:“是衣蛾。”
說着,她看了一眼屋內的地衣,又傾身拈了拈,“是羊絨地衣,這地衣想必是從前的,此番布置佛堂之時被拿了出來,因常年儲存,以羊毛為食的衣蛾在其上産了卵蟲,還放在庫房也就罷了,鋪到佛堂之後,此處有火籠,屋子裏熱起來之後,衣蛾便會破卵而出長成飛蛾……”
裴晏點頭道:“不錯,這樓裏當初是為賞景之用,并未鋪設地龍,因此只在各房中準備了火籠,案發當日,是府裏管家秦銘提前半刻鐘燒了炭送上來的,若秦圖南不禮佛,這屋子便冷着,是因為太冷才死了?”
姜離搖頭,“這地衣極厚,衣蛾平日裏會鑽入地衣中,暖和起來才會出來。”
裴晏道:“蟲屍就在藥師佛近處的地衣之下發現,早間我懷疑過屋子裏出現過毒物,但搜查了半天,并未發現線索。”
姜離是掃視佛堂一圈,又上前去看地上的血跡和那一套碎裂的茶具,片刻,又起身看兩座佛龛上的香爐,裴晏道:“茶具、茶水和那夜的燃香我們都看過,并未發現明顯毒性,你精通藥理,再仔細看看。”
姜離一時拈了殘茶來看,一時又拈起香灰輕嗅,但都搖頭,“的确無毒。”
說着,她又看向西側窗格,便見靠近窗戶的牆壁和窗框之上皆有血跡,且那血跡成不規則之狀,像是撒上去的,而非噴濺上去,倒是氈毯和地衣上血跡凝成硬塊,當是流血最多之處。
姜離忽然想到一事,“秦大人的頭顱是怎麽挂在屋檐上的?”
裴晏看向釋迦彌勒佛右側的牆壁,“秦圖南那日挽發髻于頂,又戴了一根銀簪,兇手将牆上的一道細長經幡扯下來,又胡亂地纏在他發冠銀簪之上固定,後又挽了個結挂在了飛檐上,已經查問過,經幡的确是佛堂內的無疑,而兇手打結打的十分粗糙,似乎十分驚慌害怕,但即便如此,屋子裏并無他留下的腳印、指印等痕跡……”
天氣嚴寒,地衣和氈探沁了茶水與血跡,被泡的發脹之後又凍成了硬塊,姜離避開血跡,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西窗之前,窗戶沒有了鐵銷,此刻一拉便開,刺骨的寒風洶湧而來,直令姜離呼吸一窒,她定了定神往外看去,先在三樓屋檐靠裏處發現了幾點血跡,再往西南看時,西南飛檐正下方亦有血滴。
從窗口到飛檐足有一丈來遠,若是窗口足夠大,武藝高強之人飛蕩過去不是難事,可如今怪就怪在窗口只能容成年之人鑽進鑽出,武功再高強之人也需借力之處,可偏偏,窗框房梁窗沿之上毫無人之痕跡……
看着看着,姜離望着窗沿上帶血的冰淩微微一愣,再回頭一看,又面露恍然,裴晏見之不對,走過來道:“想到了什麽?”
姜離不甚确定道:“如今天寒,門窗縫隙結霜是常有之事,但那得是在常年溫暖的屋子才易結,可按大人說的,這佛堂每天也就暖和一個時辰,不至于結冰淩才對,不過我又想,這裏倒了水,還有血跡,或許也能結。”
她看一眼距離堂門不遠處的銅火籠,又退後兩步看牆壁上的血色,那血跡沿着牆壁而下,顏色極淡,已經快幹涸,姜離又覺的有些奇怪。
裴晏上前來道:“這血跡應是兇手離開時在窗口蹭到,亦或是秦圖南的頭顱滴血滴上,這并無異常,但奇怪的是血色淡,且沒有兇手的指痕掌痕,我懷疑案發當日,這窗臺之上也結了冰霜,冰霜化後淡了血色。”
姜離想了想只覺有理,目光一轉,又往倒地的茶幾上看去,茶幾半人來高,其上本鋪着明黃桌帷,倒地之後桌帷也撒落在地,此刻與地衣一樣被染的鮮紅,她目光一瞟,看到茶幾之下飄着幾縷靛藍絲線……
她上前将絲線撿起,“這是何物……”
裴晏道:“是兇手綁縛秦圖南頭顱的經幡,他大抵撕扯的慌亂,将其中絲線勾了出來,那經幡我們已當作證物保存,其上的确有幾處勾絲。”
姜離了然,又将絲縷放回原處,“血跡最濃郁之地在氈毯南側,這便是說,秦圖南乃是站在蒲團之處遇襲,而後向着西南一側倒下,當時他的腦袋掉在氈毯上……”
姜離更仔細的看,果然氈毯上除了血跡,還有幾星可疑的皮肉粘連其上,她看了一圈,又走向并無血跡的北面,北面靠牆放着一排擺放供品的桌櫃,裏頭放着不少香蠟之物,再一轉身,姜離看向蓋着镂空銅罩的火籠。
火籠之內的炭火基本燒盡,她打開銅罩,拿起火鉗撥弄碳灰,看着看着,姜離忽然輕咦一聲,“這是什麽——”
裴晏上前來看,“炭屑?”
灰堆中出現了幾星燒焦的木屑,的确像劣等的未燒透的粗炭遺留,但姜離道:“秦府這樣的人家,不會買劣等的煙炭,這東西更像額外加進來的。”
此言一出,二人神色皆是一凜,姜離撚起焦末仔細聞看,擰眉道:“氣味兒有些怪,不像是木材,但我一時也分辨不出。”
她撚的指尖沾滿了黑灰,裴晏道:“不着急,你可帶回府中琢磨。”
姜離細究片刻仍無頭緒,便往四周看去,裴晏拿過半張油紙,姜離将炭末放入其中,正發愁自己滿手黑灰時,裴晏握着一方雪白的巾帕遞了過來。
姜離一愣看向裴晏,裴晏目色湛然道:“是幹淨的。”
姜離當然知道是幹淨的,她頓了頓,面無表情地接過,将指尖黑灰用力地擦在白淨淨的絲帕上,又看着周圍道:“這回的兇手還真難辦,若真是武藝不凡的江湖人,這會兒只怕已經逃了……”
“應該不是江湖人。”
裴晏語氣肯定,不複面對秦柯之時的語焉不詳之感,姜離豁然看向他,裴晏便繼續道:“不僅不是江湖人,兇手還應當不是外人。”
姜離眸子微瞪,“如何肯定?”
裴晏道:“一來是窗戶上的鐵銷被提前拿下,除了官家的證詞之外,我們已經查問了府裏所有人,他們說最近四五日窗戶改裝之後,連秦圖南請來的江湖護衛也未進過正堂,秦圖南雖然請了他們保護自己安危,卻并不信任他們,近日但凡入過樓裏的,都是秦府自己人,二來,兇手行兇之後不留痕跡,想方設法掩蓋蹤跡之行,也更像是秦圖南身邊之人所為,三來,秦府看似繁盛,但兩日調查下來,也發現其內有不少矛盾,尤其是他們父子之間。”
姜離擦手的動作停了,一副願聞其詳之态。
裴晏道:“秦圖南長子秦耘擅做生意,但自從年中開始,秦圖南有意将西北的茶葉生意分給秦氏嫡系其他兩房,那兩房未出幾個有用之人,如今還在并州坐吃山空,為此秦耘在朔北時便和秦圖南生過數次争執;其次子秦桢性烈好武,但因秦圖南厭惡武夫,自小對其極不上心,回長安之後,秦桢有意入金吾衛,本來按秦圖南之位,與陛下求個恩典十分簡單,可秦圖南卻不願秦桢入金吾衛,意思是怕他給秦府丢臉。”
微微一頓,裴晏繼續道:“至于秦柯,其人與秦圖南一般好色,年紀輕輕便收了數個通房,今年年初時,秦圖南醉酒之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糟蹋了秦柯房中一個丫頭,秦柯為此十分氣悶,而秦圖南酒醒後,為了秦氏聲名,将那丫頭以媚上惑主之罪杖斃。”
姜離聽得咬牙,“豈有此等天理?!”
裴晏語聲微沉,“朔北是他的地盤,他出任節度使的四年,朔北五州府軍政皆歸他管轄,自沒有人敢為了一個小丫頭萬裏彈劾他。”
姜離将絲帕緊緊一握,想罵一句“死得其所”,又生生忍了住。
裴晏繼續道:“他如今有五位姨娘在府中,除了有子嗣的二姨娘與三姨娘,還有無子的三人,這幾人出身低微,依附于他,尚未找到疑似動機。”
說至此,他又道:“但父子幾人雖有龃龉,都還不至于謀殺親生父親,秦圖南在世一日,無論是妾室還是幾個孩子,都可受其蔭蒙,他一死,秦府在長安便沒了依仗,只憑這些尚難肯定嫌疑,如今最要緊的還是破解兇手殺人之法。”
姜離看向他手中油紙包,“我盡力幫大人查明此物是否與案子有關。”
裴晏将紙包遞過去,“有勞姑娘,我送姑娘下樓。”
時辰不早,姜離看完了案發地,的确再無留下必要,便跟在裴晏身後往樓下行去。
沒走幾步,姜離想起入府之後沒見過拱衛司之人,便問:“怎麽府裏一個拱衛司之人也沒見到?”
裴晏在前道:“拱衛司仍認為謀害秦圖南的是那位沈閣主,這幾日,将重點放在了搜查全城上,今日所有入長安的江湖人士都要受到盤查和監視。”
此言令姜離心中發緊,她抿了抿唇,到底沒再深問,待到了一樓,只聽大門之外傳來幾道嘈雜之聲,似是九思幾個正議論什麽。
姜離心生好奇,眼看快到門口,正要朝外探看,身前的裴晏腳步猛地一頓,又一擡手将她半護半攔了住。
姜離駐足不及,一下撞在裴晏背脊上,正覺裴晏奇怪時,探身而出的她赫然瞪大了眸子,只見正門之外,兩個秦府仆從不知怎麽牽着兩條毛發油光锃亮的獵犬,幾乎是瞬間,姜離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姜離猛地躲回裴晏身後,裴晏喝道:“哪來的獵犬?速速牽走!”
獵犬綁着鎖繩,還套着嘴套,連吠叫都不能,九思幾個正在旁細看,聽見他的聲音,九思回頭道:“公子,都套牢着呢,說是秦府二公子養的,此物——”
“速速牽走!”裴晏再度開口,語氣亦嚴厲起來。
九思心頭一跳,連忙擺手,“快快快,牽走牽走……”
懷夕等在不遠處,見狀着急忙慌地跑了過來,“這府裏怎麽會有狗,我們……”
她欲言又止,那拉着狗的秦府仆從還以為是她害怕,忙解釋道:“是我們二公子的愛寵,本是要每日拉出來溜溜的,但老爺出事這幾日顧不上,今日二公子想起來了,吩咐我們拉出來,我們這就拉着,這就拉走……”
幾人腳步聲遠去,懷夕擔心地跑到門口,便見姜離身如僵石站在裴晏身邊,見她呼吸有些急促,懷夕輕聲道:“姑娘,走遠了。”
姜離深吸幾口氣,強做鎮定辭別,“裴少卿,那我就先告辭了。”
裴晏點頭,“好,姑娘慢行。”
姜離快步出門,連九思上來作別也只點了點頭,懷夕跟在她身後,低聲道:“姑娘沒事吧?那秦二公子實在……奴婢想着您有一會兒才下來呢。”
姜離邊走邊嘆氣,沒錯,她不怕屍體不怕蛇蟲,獨獨怕狗,只因幼年流落在外,差點被幾條村犬撕咬掉小腿,從那以後再也見不得犬只,雪白嬌小的也就罷了,這等烈犬,她看到的那刻掌心便開始溢冷汗。
一路心若擂鼓,直到出秦府上了馬車,那窒息之感方才淡了些,馬車走動起來時,懷夕忽然看向她掌中,“姑娘,這是誰的帕子?”
姜離低頭一看,“是裴晏——”
這三字一出,姜離後知後覺地想起裴晏适才在摘星樓門口之行,他走在最前,應是能看到那兩條獵犬帶着嘴籠牽着繩。
既能看見,便知絕無危險,而那兩條烈犬養的極好,外行人瞧見都要忍不住誇贊,裴晏不誇就算了,還勒令速速牽走。
姜離剛平複的心腔又疾跳起來。
長安世家并不興豢養獵犬,便是五年前,知道她極度怕狗的也只有關系親近的幾人,此番她回長安更是未遇過獵犬,既如此,裴晏适才那幾乎本能的動作是在做什麽?
姜離屏息擰眉,回長安遇見裴晏後的一幕幕不斷在她眼前浮現,漸漸地,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見她面色蒼白地攥緊絲帕,懷夕也驚了一跳,“怎麽了姑娘?不是吓很了吧?”
懷夕擔心地握住姜離手腕,卻只聽她難以置信地輕喃,“這怎麽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