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過了十五,年味兒基本就散幹淨了。都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
午休時間,餘遠洲掏出手機看了眼日程表。今天下午丁雙彬沒課,會來公司跟他學一下合同簽訂的流程。
帶孩子是個體力活,得先吃飽才行。餘遠洲站起身抻了個懶腰,去食堂吃飯。
銀實地産有獨棟辦公樓,三層是大食堂。食堂窗口都外包出去,公司統一給員工每月一千五的餐補。因為是外包,夥食質量還算不錯,天天中午人滿為患。
餘遠洲在自助快餐窗口舀了勺麻婆茄子,外加三個醋丸子。盛了碗菠菜雞蛋湯,随後找個地方坐下了。第一口還沒送嘴裏去,面前就多了一個餐盤。擡頭一看,傻強正嬉皮笑臉地跟他打招呼:“大嫂好。”
餘遠洲驚訝道:“你怎麽在這兒?”
傻強在桌面上平了下筷子頭,也跟着坐了下來:“嫂子在哪兒,我在哪兒。”
餘遠洲渾身不得勁。這一天到晚被人看着的感覺太糟糕了。
“我不喜歡被監視。”
傻強從餘遠洲盤子裏紮了個醋丸子:“別說這麽難聽嘛。什麽監視,這是貼身保護。”
“我不需要貼身保護。你沒別的事幹?天天盯梢你不空虛嗎?”
“我一沒學歷二沒技術,枭哥一個月給我開兩萬,你說我空虛嗎。”傻強嚼着丸子笑,“這丸子不錯,帶脆骨的。明兒我也打這個。”
餘遠洲冷下了臉:“上次是不是你給丁凱複通風報信的?”
“哪一次?”
“少裝蒜。初七那天,你前腳走,丁凱複後腳就來了。”
傻強也沒否認:“不是我主動告的哈。正巧枭哥那天要從S城回來,剛落地就打電話問我你幹啥呢。左右他都要去找你,我犯得着說謊麽。”說罷又要從餘遠洲盤子裏紮丸子。
餘遠洲擋開他的筷子:“是不是不管我做什麽,你都會彙報給他?”
傻強筷子一拐,夾走一條茄子:“枭哥這人其實挺好的。你看他生氣時吓人,但只要你聽話,他不虧待你。”
餘遠洲皺眉道:“你筷子沾過桌面,別在我菜裏劃拉。”
“我咋就覺着你那盤更好吃。”
餘遠洲又伸手擋他:“起開。你都夾走了我吃什麽。”
“你打得太少了。”傻強從自己盤裏夾了一塊排骨給他,“趁年輕敞開吃。等過了三十,吃多少長多少。”
餘遠洲嫌棄地看着那塊排骨,用筷子扒拉到一邊:“別教育我。說得像你比我大似的。”
“哎我還真就比你大。”
“你多大?”
傻強一擡筷子尖兒:“屬鼠的。”
餘遠洲上下打量了一下傻強。黃毛中分頭,格子夾棉襯衫,罩着個亮面羽絨馬甲。再加上臉上坑坑窪窪的,瞅着就青春期剛過,怎麽比他還大出四歲來?
“真的假的?”
傻強得意地拍拍臉:“長得嫩,沒招。”
餘遠洲嗤笑一聲,夾槍帶棒地挖苦:“你比丁凱複還大兩歲,你管他叫哥?”
傻強的笑消失了。他放下手,尴尬地清了清嗓:“咳。這年頭誰能耐誰是哥。你也聽我一句勸,別惹他。順着他點,捧着他點,啥都能有。”
餘遠洲回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放下湯碗擦了擦嘴。随後站起身端起餐盤:“我想要什麽自己會掙,不用別人給。”
傻強不以為然,低頭擺手:“好話不說第二遍,不聽拉幾把倒。”
餘遠洲不再理他,走人了。
傻強是塊鐵板,洋辣子更甚。有這倆人形攝像頭跟着,自己去心理咨詢的事情一定會傳到丁凱複那邊。
餘遠洲煩躁不已。憑什麽?憑什麽自己去哪裏,幹什麽,都要一一向丁凱複彙報解釋?他又沒有奴才病,幹嘛要給自己找個主子管?
正想着,肩膀忽然被拍了下,餘遠洲吓得一個激靈。回頭就見丁雙彬的兩排大白牙:“餘助,新年好呀!”
餘遠洲扯出個場面微笑:“二少,新年好。”
“今晚有空沒,一起去吃個飯?之前那事兒麻煩你了。”
“分內的事情,沒什麽的。飯就免了吧。”
“別啊,你幫我那麽大一個忙,”丁雙彬熟稔地摟着他肩膀,“總得讓我報答報答。”
餘遠洲本想繼續拒絕,忽然心思一轉,說道:“那我這裏,剛好有件事需要二少幫忙。”
丁雙彬立刻心領神會:“啥忙?躲我哥?”
正月十七上午十一點半,餘遠洲跟着丁雙彬走進了D大附近的Darts cafe。丁雙彬徑直上了二樓,餘遠洲穿堂而過,從後門出去攔了輛出租車。
瑞林心理咨詢是D城最有名的心理診療所。創辦人兼主治醫生陳瑞,在北美讀了十二年心理學,權威老道。看診全部采取預約制,費用也較為高昂。餘遠洲這回下了血本兒,高低要把自己這個鬧心的斯德哥爾摩給治好。
餘遠洲到得早了些,填了個信息表後坐在候診室等。候診室是個三十來平的客廳,裝潢成暖黃色調,擺放了幾張米白單人沙發。沙發與沙發之間用盆栽的金桔樹隔開,讓患者有開放且獨立的個人空間。
餘遠洲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從包裏拿出本小說翻了起來。還沒等看進去,就被旁邊的人搭話了。
“餘遠洲先生。”
隔着一大排金桔樹,看不清對方的面目。餘遠洲疑惑道:“哪位?”
樹葉裏面伸出一張名片。餘遠洲接了過來。名片用高檔綿紙而制,凹印着logo和名字。
圓春保險名譽董事 段立軒。
餘遠洲心下一震。
這時就聽隔壁接着道:“前些日子想請您吃頓飯,手下人辦事不力,讓您受怕了。我給您賠個不是。”
餘遠洲沒心思和他虛與委蛇:“你找我幹什麽。”
“想和您做個交易。”
“我沒興趣。”
段立軒輕笑一聲:“劉曉雯也沒興趣嗎。”
餘遠洲耳朵裏轟隆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是撒旦,是沉疴,是詛咒,是血淋淋的噩夢。
劉曉雯,十七年前是L縣第二中學二年四班的一名普通學生。
10月17日晚,劉曉雯向警方通報,指控班主任餘光林對其施行了長達半年的猥亵。
10月18日,警方立案偵查,餘光林被拘捕。
10月25日,第二中學發出聲明,開除涉事教師餘光林,全面加強校園安全隐患排查。
11月17日,因證據不足,餘光林被暫時釋放。
12月20日,經法院審理,公訴機關質控被告人涉嫌猥亵幼女的證據不足,指控不成立,一審宣告被告人餘光林無罪。
次年6月15日19:25分,餘光林于自宅跳樓自殺。
作者有話說:
甜蜜已經結束,開始整活前的鋪墊。餘哥比小喬還慘,都準備好救心丸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