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

第19章 chapter 19

第019章 chapter 19

===第一節《羞恥》

“我要去上課了。”顏菀示意沈清羨把手臂拿開。

沈清羨想着不能因為私事耽誤她工作, 于是收回胳膊，站直了身。

顏菀握着杯子往外走，走出一小段距離後, 還下意識回頭看了看。

見沈清羨并沒有跟上來, 她明顯松了一口氣。

沈清羨将顏菀的反應看在眼裏，她低頭忍笑, 在心裏偷偷誇了句可愛。

顏菀走上講臺，剛說了兩句話, 緊接着就瞧見沈清羨從後門溜了進來。

她當即愣了下, 其他學生這時也開始頻頻往後看, 互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沈清羨挑了最後排靠窗的空位坐下。

姜柚也扭過臉, 朝她這邊斜視, 眼神裏透着詫異。

沈清羨端坐着, 盯着講臺那方，并不理會周遭的議論和打量。

顏菀清了清嗓，讓大家注意課堂紀律, 随後便就着上節課的內容繼續講課。

雖然不太懂，也跟不上，但沈清羨聽得認真, 而且整節課都沒有開小差, 也沒有做無關的小動作。

到了下課時間，有幾個學生去問顏菀問題, 沈清羨竟也湊了過去，還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中間有一次, 顏菀沒忍住, 偏臉看了她一眼，沈清羨朝她笑了笑。

等學生問完問題, 沈清羨默默跟着顏菀回了辦公室。

姜柚想去聽牆角，又怕被發現，只得隔着幾米的距離站着等沈清羨。結果上課鈴都響了，也不見沈清羨的人影，她第三節有課，只好先折回教室。

辦公室內——

顏菀先是打開窗戶通風，接着又給幾盆綠植澆了水，最後又用紙巾将桌面清理了一遍。

這期間，沈清羨就安靜乖巧地站着，也不去打擾她。

待顏菀忙完坐在了椅子上，她才輕輕走近。

“沈清羨，”顏菀趕在她開口前率先出了聲，“這是我的工作時間，我不想談私事。”

沈清羨挑着眉笑了下，旋即從顏菀的書架上随意抽了本英文讀物。

剛翻了兩頁，兜裏就傳來了嗡嗡嗡的振動聲：是南憶瑾打來的電話。

沈清羨猶豫了兩秒，起身去了走廊。

這邊沈清羨才滑了屏，那邊就傳來了南憶瑾的質問。

“你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在你們英語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翹課？”

沈清羨皺了皺眉：“南老師，這事不能怪我。”

南憶瑾不悅地啧了下：“不能怪你？公然翹課，你還有理了？”

沈清羨硬邦邦地和南憶瑾解釋了論壇的事以及英語大教室來了一幫陌生女孩，特意過來煩她。

南憶瑾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事我會看着處理，但你以後不能随便逃課，影響很不好。”

沈清羨：“知道了南老師。”

挂了電話，沈清羨又回了顏菀的辦公室。她耐着性子，老實坐在沙發上，翻閱着那本英文讀物。

中間，顏菀去開了一次會，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四十了。

沈清羨将書擱回書架，走到顏菀的辦公桌前。

“我想請你吃個午飯。”

顏菀也不看她，自顧自地往包裏收拾東西：“我已經約了你們南老師。”

沈* 清羨噢了下：“那我晚上再來找你。”

顏菀瞥向她，帶着一點點的惱。

沈清羨卻是牽唇笑了笑：“你要不答應，我明個還會再來的。”

顏菀嗔了她一眼，随即便摸手機，給南憶瑾發了條消息。

發完消息，顏菀開車帶沈清羨去了一家壽司店。

從壽司店出來，倆人又去了附近的公園。

走到一處木亭，顏菀掏出紙巾，細細擦了擦。

倆人坐下後，顏菀示意沈清羨：“說吧。”

“說什麽？”沈清羨故意裝傻逗她。

顏菀兀自別開頭：“你要不說我就走了，以後也不會再理你。”

沈清羨輕輕哼了她一嗓。

顏菀轉過臉看沈清羨：“你哼什麽？”

沈清羨咕哝着道：“你都說了以後不再理我這種話，還不許我哼一下，表達一下不滿？”

顏菀面上頓了頓：“我的意思是，要你好好解釋。”

沈清羨故意将身子靠在木柱上，做出一副散漫姿态：“怎麽叫好好解釋？那不如這樣，我把事情的起因結果都告訴你，你自行判斷吧。”

顏菀點了點頭。

“我記得是我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就被沈勳山逮去了溫澄市，”沈清羨歪着腦袋，讪笑道，“當天晚上，就被逼着和一個大我九歲的女人訂了婚，你說荒不荒唐？”

從沈清羨的語氣裏，顏菀聽出她很嫌棄自己的年齡。

沈清羨繼續回憶着：“更無語的是，我連那女人的面都沒見過，倆醉醺醺的老頭就用一枚戒指和一張六歲的照片把這事敲下來了。”

顏菀已經從沈清羨的描述中感受到了她對訂婚的抵觸和排斥，和自己的态度是一樣的。

“戒指和照片呢？”她思慮着不能再讓沈清羨繼續保留着那兩樣東西。

沈清羨表情凝了下，随即半扯謊道：“我扔了，回到淩北後我氣得和沈勳山大吵了一架，那倆東西也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裏躺着呢。”

顏菀：“……”轉念一想，扔了就扔了吧，反正也不作數。

之後顏菀又問沈清羨什麽時候知道自己身份的以及為什麽要和自己接觸。

沈清羨用姜柚做掩護，半真半假地搪塞了過去。

除此之外，為了徹底打消顏菀的疑慮和顧忌，沈清羨還違心地嘴硬道：“老實講，知道了你是誰之後，其實對我也沒什麽影響，我又不喜歡你，況且你還比我大那麽多……”

顏菀：“……”

瞧見顏菀表情有些羞惱，沈清羨趕緊咳嗽着往外找補：“你人不錯，咱倆做朋友還是可以的……人家忘年交都行，咱倆肯定也行。”

顏菀坐不住了，拎包起了身：“沈清羨，你要是覺得和我這麽大年紀的人做朋友很委屈你，那從今天起，你可以當作不認識我。”

見她直接走人了，沈清羨連忙追了上去：“對不起，我剛剛說錯話了，我不該嫌棄你年紀大。”

顏菀停步看她：“你願意嫌棄就嫌棄，我可管不了。”

沈清羨立即閉了嘴。

走到停車區，顏菀用車鑰匙解鎖，進了主駕駛，沈清羨也跟着彎腰鑽進了副駕駛。

顏菀偏過頭，盯着她瞧。

沈清羨不确定地試探道：“什麽意思……你不會是要我自己打車回學校吧？”

顏菀：“……安全帶扣上。”

沈清羨哦哦兩聲，緊忙扣好了安全帶，嘴上還嘟囔着：“我就知道，姐姐你不會這麽狠心對我的。”

顏菀別扭道：“以後別喊我姐姐。”

沈清羨：“好的顏菀。”

顏菀沒再理她了。

誰知沈清羨卻得寸進尺：“我能不能和南老師一樣，以後喊你菀菀？”

顏菀：“不能。”

沈清羨：“為什麽不可以？”

顏菀：“我和你南老師一般大，你比我小，小九歲呢，當然不能這麽叫我。”

沈清羨說她小心眼。

顏菀咬了下唇，低着聲辯解：“在年齡的問題上，女人都是小心眼的。”

沈清羨笑了下。

到了學校，沈清羨還想跟着顏菀回公寓。

顏菀不讓她跟：“你下午沒課嗎？快去睡覺。”

沈清羨：“我在你沙發上坐會，到了時間就走。”

顏菀不答應，非讓她回宿舍。

“好吧。”沈清羨悶聲悶氣地妥協了。

離開教師公寓，沈清羨也沒回寝室，她給姜柚打了個電話，将人喊去了千水湖畔。

姜柚一路跑過去的，到了地還在喘，小臉也是紅的：“和顏教授談得怎麽樣？”

沈清羨大致和她講了一遍。

姜柚聽完都驚呆了：“你是不是傻？你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以後還怎麽追她？”

沈清羨擡眉嗤她：“你才傻呢，我要不這樣說她肯定會防着我的，到時必然連朋友都不和我做了，那才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姜柚唔了下：“你好深的心機。”

沈清羨伸手按了下姜柚的肩膀，姜柚便默契地将腦袋湊近了些。

“記住，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透露我對顏菀的心思，”沈清羨悄聲囑咐，“務必把這秘密給我爛在心裏！”

姜柚疑惑：“什麽意思，你不準備和顏教授告白了？”

“等時機合适了再說吧，”沈清羨煩躁地皺了皺眉，“你們顏教授現在對我根本就沒那個意思，別說告白了就是我做得有失分寸了，她估計都得立馬和我保持距離。”

姜柚：“那你打算怎麽辦？”

沈清羨：“只能曲線救國，先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邊，再想辦法慢慢拿下她。”

姜柚想得有點遠：“要是這樣耗了幾年，最後還是拿不下怎麽辦？”

“姜柚。”沈清羨面露不快。

姜柚：“嗯？”

“烏鴉嘴可以閉上了！”沈清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惱惱然地轉身走了。

“哎，你這人，就是不愛聽實話！”姜柚往前追了兩步。

“狗屁的實話！”沈清羨扭過頭，暗暗磨了磨牙，“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拎過來打一頓？”

“你個暴躁鬼！”姜柚朝她張牙舞爪兩下，又跑過去抱住她的胳膊，“好了好了，別氣了，我以後肯定會想法子幫你的。”

沈清羨胡亂揉了下姜柚的腦袋：“記得說話算話。”

“羨羨……”姜柚突然扭捏着喚了她一嗓。

沈清羨：“別這麽惡心地叫我，有事說事。”

姜柚嘻嘻笑着，讨好道：“我想去看Yuha的演唱會，手裏還差點錢。”

沈清羨：“差多少？”

姜柚：“一萬。”

沈清羨：“……”

姜柚：“好羨羨，你就動動你的小金庫，先支援我一下，等我有了錢就馬上還你。”

沈清羨不信地翻了個白眼：“你一向有多少花多少，還能攢住錢還我？”

姜柚心虛道：“等過年的時候，我就有壓歲錢了嘛。”

沈清羨想了想，最後大方道：“這一萬就當我送你的，不用還了。”

姜柚剛要興奮地尖叫，沈清羨就擡掌蓋住了她的腦袋：“話還沒說完呢，先別顧着激動，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就是我的線人了，記得及時和我報告你們顏教授的動向。”

姜柚眨眨眼：“感覺這工作有億點點辛苦，一萬恐怕是不夠的。”

沈清羨挑了挑眉：“嫌少？那還是算了吧，你可千萬別勉強自己。”

姜柚一把就握住了沈清羨要收回的手：“沒嫌少，剛和你開玩笑呢！放心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你最好是這樣。”沈清羨抽回了胳膊。

沈清羨手抄着兜往前走，姜柚快步攆上去：“錢錢什麽時候給我？”

沈清羨：“明天中午，你到時跟着我一起去銀行。”

姜柚噘嘴：“你幹嘛不綁微信上？也不嫌麻煩。”

沈清羨沒搭理姜柚，她在想別的事。

正好這個時候，沈清羨兜裏的手機響了，她摸出來瞥了眼，是沈勳山打來的。

沈清羨遲疑了下，随後用食指抵住唇，示意還在叨叨的姜柚安靜。

滑了屏，沈清羨就對着手機一通惱：“你有什麽要緊事，非得選擇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我還在睡覺！！”

姜柚似乎已經習慣沈清羨睜着眼說瞎話了，也沒表現出很震驚的樣子。

沈勳山咳了兩下，才沉着嗓開口：“你顏伯父想要見見你，你晚上過來一趟，我們一起吃個飯。”

沈清羨：“我不去，訂婚那事根本就不作數，再說了他在我這算老幾啊？憑什麽他想見我，我就得過去！”

沈勳山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沈清羨！你個小崽子別給我蹬鼻子上臉！！老子在和你好好說話，你別逼我過去抽你！”

沈清羨挑釁般地硬剛道：“喲喝，有本事你就來啊，看我怕不怕！！”

沈勳山氣得直咬牙，恨不得将手機摔爛，旁邊的王慶碩在他耳邊及時嘀咕了幾句。

于是沈勳山板起臉，又拿離婚的事做文章。

“我真服了你了沈勳山，卑鄙得讓人覺得可怕！”說完沈清羨也不給他罵自己的機會，直接将手機摁了。

沈勳山再打過來，她也不接，全都拒掉。

姜柚有點看不懂沈清羨了：“你是真的不想和顏菀她爸見面嗎？”

沈清羨：“不是啊，我現在已經和顏菀解釋清楚了，晚上再去挖點有用的信息，對我百利而無一害。”

反應過來的姜柚吐槽道：“你不去學表演，還真是可惜了。”

沈清羨：“別放屁了，我是真煩沈勳山，可不是演的。”說着還伸手敲了姜柚腦袋一下。

姜柚嘴了她兩句，倆人一路跑一路鬧。

跑到半道，姜柚忽地拉住了沈清羨的胳膊：“那個是宋席甯嗎？”

沈清羨将視線投了過去：還真是宋席甯，垂着腦袋獨坐在石桌前。

姜柚扯了扯沈清羨的衣角：“感覺她好像有心事，要不要過去問問？”

沈清羨：“別去自讨沒趣，那丫頭嘴上不饒人。”

姜柚小聲嘟哝：“她可是顏教授的妹妹，你不得上點心？”

沈清羨：“……”

沈清羨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姜柚緊跟在她身後。

“在這呆坐着幹嘛？怎麽不回去睡覺？”沈清羨用指尖點了點宋席甯的肩膀。

宋席甯擡起頭，睨着沈清羨：“咱倆很熟嗎？我做什麽用你管？”

沈清羨沒好氣地啧了下，扯着姜柚離開了。

等走遠了些，沈清羨不高興地朝姜柚歪了歪嘴：“我說什麽來着，你非要我過去挨她的冷臉。”

姜柚撓了撓頭：“唔，那丫頭的脾氣竟比你還臭，下次咱還是別狗拿耗子了。”

沈清羨嗤了她兩句，最後在一個岔路口和姜柚分開了。

到了教學樓，沈清羨找了個空教室，趴着睡了會。

睡了不到十分鐘，沈清羨就被鹿盞然的電話吵醒了。

“南老師讓我提醒你，下午別逃課。”

沈清羨切了下，說鹿盞然是南憶瑾的狗腿子。

“你別胡說，南老師是為了你好，我也是為了你好！”

沈清羨撇撇嘴：“我可不稀罕。”

摁了手機，沈清羨調出課表，去了C208，這節是專業理論課，無聊要死的那種。

上課前的幾分鐘，沈清羨突然收到了顏菀的消息。

顏菀：【去上課了嗎？】

沈清羨有些驚喜顏菀主動給自己發消息，快速摁了一行字過去：【南老師是不是向你打我小報告了？】

顏菀沒回應這句，只讓沈清羨收了手機，專心聽課。

沈清羨：【還沒打上課鈴呢，老師也沒來。】

鹿盞然扭身往這邊靠了靠，想看看沈清羨在幹嘛，被沈清羨一把推開，并瞪了她一眼，鹿盞然一下子老實了。

沈清羨一手攏着手機屏，一手打字：【有個事我很好奇。】

顏菀：【什麽？】

沈清羨勾着笑：【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南老師……我其實就是你那小訂婚對象？】

剛準備打開電腦的顏菀，看到這條消息呆了一下，随即就有些惱：沈清羨明明知道訂婚這事不作數，還故意問這種問題捉弄她。

但不知為什麽一想到南憶瑾知曉這事的反應，她又莫名生出幾絲羞恥……

===第二節《好喜歡好喜歡這女人》

下了課，沈清羨去體育館看了半場球賽，之後便接到了王慶碩打來的電話。

“羨羨，我現在就在你們學校北門，開車過來的，藍色超跑。”王慶碩語氣裏掩不住的興奮。

沈清羨納悶：“你哪弄的車？”

王慶碩：“租的啊，師傅一時半會也不回淩北，我不能一出門就打車啊，那樣多掉價。”

沈清羨啧了下：“也不知道你成天騷包得瑟個什麽勁。”在淩北的時候，王慶碩就特愛顯擺他那豪車，來了京華也沒能斂了性子。

剛走過北門，沈清羨就瞧見了五六米外的張景杏和宋苗。

目光一對上，張景杏便露出一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死樣。

沈清羨也覺得晦氣得不行。

“羨羨，這裏。”王慶碩站在超跑旁，朝她招手。

沈清羨擰着眉過去了。

“誰又惹你了？”王慶碩邊系安全帶邊瞧她。

“閉嘴，開車，別多問。”沈清羨阖眸靠着座椅，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

半道，王慶碩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晚上吃西餐，要不要一會給你買身正式點的衣服？”

沈清羨眼都沒睜：“不用，不讓進就拉倒，反正我本來就不樂意陪那老頭吃飯。”

王慶碩：“你別老頭老頭的，那是你未來的岳父大人。”

沈清羨下意識想反駁，但轉念一想，那樣顏菀就成她老婆了，便默默止了聲。

王慶碩疑惑沈清羨為什麽沒有怼他刺他，他奇怪道：“羨羨，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沈清羨不高興地瞥他一眼：“我困了，你別叽歪叽歪地吵我！”

王慶碩這才識趣地安靜下來。

到了地方，沈清羨不由仰脖望了望面前聳立的高樓。

“确定是這？沒來錯地方嗎？”

王慶碩：“是星雲大廈，不會錯的，這可是京華地标性的建築。”

“不就是吃個飯嗎，至于來這麽豪奢的地方？我怎麽感覺那老頭比你還能裝呢？”從77層電梯出來，沈清羨忍不住吐槽了兩句。

王慶碩示意她小點聲。

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倆人去了指定的餐桌。

沈勳山和顏菀的父親顏邵已經坐在那了，倆人正在談笑，似乎在聊童年趣事。

沈清羨在王慶碩碰了她肘後，才小聲喚了一嗓：“顏伯父好。”

顏邵邊點頭邊和沈勳山誇贊：“這孩子長得很像你，很有你當年的風姿。”

沈勳山笑出一臉褶子：“确實像我，就連那臭脾氣和犯渾時的倔勁也是一模一樣。”

坐沈勳山對面的沈清羨，輕輕扯了下唇：“爸，您幹脆直白地告訴顏伯父，是犟種随犟種。”

沈勳山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住了，結果這節骨眼上，旁邊的王慶碩沒憋住笑。

沈勳山氣得直咬牙，又不好發作，只得暗暗用力狠擰王慶碩的大腿。

王慶碩直接疼出表情包，五官都扭曲了，硬是強忍着沒喊出來。

“王慶碩，你幹嘛呢？”沈清羨看好戲似的，單手撐着下巴瞅王慶碩。

王慶碩艱難道：“我……好像肚子有點不舒服……抱歉，先去個洗手間。”

等王慶碩歸了位，顏邵示意服務生可以開始上菜了。

用餐的過程中，顏邵和沈清羨解釋，顏菀因為和他關系僵持，所以不肯承認這門婚事，希望沈清羨能夠主動追求顏菀。

“菀菀性子比較倔，但她心軟，俗話說好女怕男纏，放在你們兩個女孩子身上，也是一樣的。”

沈清羨面上作出認真聆聽的模樣，手上卻時刻注意着給他添酒。

顏邵斷斷續續說了很多，都是教沈清羨怎麽俘獲顏菀的芳心，還說必要的時候可以采取一些手段。

最後顏邵晃着酒杯憧憬着道：“你們兩個早點在一起，我就能早點抱上外孫女，享享天倫之樂。”

沈清羨一下抓住了重點：“您就是因為這個，才急着給顏菀訂婚的？”

顏邵激動道：“我不該着急嗎？她都二十七了，連個戀愛都沒談過，還和我說沒有結婚的打算，實在是不像話！！”

沈清羨順着這個話題，給他下套，引着他繼續往深了說。

顏邵喝了酒，酒意上頭外加情緒波動，還真就被沈清羨給套出來了。

只是沈清羨越聽心裏越冒火，最後憤惱地奪過顏邵的酒杯，潑在了他的臉上。

沈勳山沒料到沈清羨會這樣，整個人都愣住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清羨早已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王慶碩着急忙慌地幫顏邵擦幹淨臉上的酒，又無措地看向沈勳山：“師傅，我要不要把羨羨給追回來？”

“追個屁！！！”沈勳山瞧着被潑得有點懵，又帶着明顯醉态的顏邵，“你還是先把他弄回酒店再說吧。”

回去的車上，沈清羨心煩意亂到了極致，她沒想到顏菀的過去是這樣的讓人心疼和難受。

到了學校，沈清羨把姜柚叫了出來。

倆人去了操場的看臺上。

姜柚戳了戳沈清羨的手臂：“怎麽了？你怎麽看起來那麽低落？”

沈清羨抿了抿唇，半晌才喑啞着道：“我本來以為沈勳山就夠混蛋的了，沒想到顏菀她爸更不是個東西。”

姜柚：“她爸怎麽了？”

沈清羨冷嗤了一聲：“槽點太多，我都不知道從哪說起。”

姜柚：“那你先說，她爸和她媽是怎麽認識的。”

沈清羨：“大學裏認識的……大三的時候，老東西就把顏菀她媽搞懷孕了，顏菀她媽舍不得把孩子打掉，只得休學，回家生孩子。”

姜柚：“後來呢？”

沈清羨：“後來……好不容易等顏菀她媽大學畢業，在京華找了份穩定的工作，老東西又不安分了，非要去國外闖闖，顏菀她媽也是個十足的戀愛腦，真就撇下孩子，跟他去了。”

姜柚催着她繼續說。

沈清羨：“在國外的第二年，顏菀她媽就感染了一種很厲害的傳染病，沒幾天就死了，他倒是沒事，活得好好的，而且隔年冬天就娶了當地的一個華人，就是他現在的老婆。”

姜柚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沈清羨：“顏菀的外公外婆估計也是被老東西惡心到了，在顏菀六歲之後就和他主動斷了聯系。”

姜柚：“那後來又是怎麽聯系上的？”

沈清羨停頓了幾秒：“顏菀十五歲就考上了京華最好的外國語學院，大學畢業又去國外讀了碩士和博士，老東西是在顏菀留學期間和她聯系上的，不過從他的描述中可以感覺得到顏菀對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姜柚憤憤不平了一會，又問：“他和第二個老婆沒有生孩子嗎？”

沈清羨：“沒，第二個老婆身體有問題，生不了。”

姜柚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會腆着老臉和顏教授聯系！！可真夠無恥的！！”

沈清羨：“他車禍失了左腿之後就回國定居了，說是想要體驗體驗天倫之樂，不然就這麽死了會有遺憾。”

姜柚：“媽呀，真給我笑拉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沈清羨：“所以我當時沒忍住，直接朝他臉上潑了一杯酒。”

姜柚傻眼了，她抽着嘴角：“你……你怎麽敢的？你家老頭沒朝你當場發瘋？”

“潑完我就走了，壓根沒給他機會。”說着說着，沈清羨從兜裏摸出手機。

“還真有點奇怪，”沈清羨将屏幕晃到姜柚面前，“老頑固竟沒打電話罵我？”

姜柚：“不會氣暈過去了吧？”

沈清羨嗤笑道：“可拉倒吧，他才沒那麽弱呢！”

姜柚不解：“那他為什麽這麽反常？換作平時早罵你八百遍了吧？”

沈清羨思索着道：“大概有些事沈勳山也是不知情的，畢竟他倆也是很多年沒來往了……我仔細想了想，當時我給那老東西套話的時候，沈勳山的臉色很難看，卻一直沒有阻止我往下問。”

姜柚：“嗯，我覺得也是這麽回事。”

晚上十一點半，倆人才開始往宿舍走。

進了寝室，沈清羨剛準備去洗個澡，就見鹿盞然神秘兮兮地給她看了幾張照片。

沈清羨湊近瞧了瞧，是她在北門口和王慶碩站在超跑前的照片，還有她彎腰鑽進副駕駛的場景。

沈清羨擰了擰眉：“哪來的？”

“是張景杏發到她們一個小群裏，後又有人私發給我，朝我打聽情況，”鹿盞然嘀咕道，“另外，我晚上在走廊接熱水的時候，還聽到張景杏故意和她的小團體往你身上潑髒水。”

“潑什麽髒水？！”沈清羨語氣很冷。

鹿盞然：“說你被人包養了，還擱那亂造謠，說你肯定是要用男人的錢來追女人……”

“艹！”沈清羨氣得把脫下的外套猛地摔在了地上。

沈清羨帶着滿腔的怒火，沖到了張景杏的新寝室，對着緊閉的宿舍門一陣猛踹：“張景杏，你個臭傻逼，你他媽的給我死出來！”鹿盞然也跟着去了，還把袖子撸了起來，打算幫着沈清羨幹架。事實上，在這之前，她已經因為替沈清羨說話和張景杏對罵過了。

裏面也傳來了張景杏的謾罵。

很快門就開了。

沈清羨剛想把張景杏薅過來揍一頓，張景杏就指手道：“媽的，有種去天臺，我不信這一回弄不了你！”

其他寝室也陸續開了門，張景杏的小團體一下子全都圍了過來。

沈清羨頓時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了，張景杏這是有預謀地刺激她，在她找上門的時候，再組團毆她。

“我數了一下，她們總共八個人，咱倆鐵定幹不過她們……”鹿盞然突然有些底氣不足。

這話一出，張景杏的小團體都在笑，笑得又爽又嚣張。

沈清羨氣得牙癢：“你要是怕，就滾回宿舍睡覺！別在這給我瞎磨叽！”

“我不怕，”鹿盞然也豁出去了，“但這一架打完，咱倆就是朋友了，你必須得認！”

“艹，怎麽還煽情起來了！”張景杏不屑地啐了一口，“你們兩個孬種，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沈清羨狠罵了兩句張景杏，接着就開始往天臺跑。

天臺很大，周邊也有防止意外發生的護欄。

除了她們要打架的，還有跟着過來看熱鬧的。

面上看着實力懸殊，其實不然，因為除了宋苗是真賣力，其他幫手都在搞假把式，她們一方面擔心實力強悍的沈清羨以後找機會報複她們，一方面擔心事情鬧大了會背處分，得不償失。

當然最後也只有張景杏和宋苗被收拾得最慘，直接被打得趴在地上，烏龜一樣縮着。

但張景杏的嘴還硬着，各種謾罵和詛咒不停往外噴。

沈清羨蹲下來，饒有興致地拍了拍她的臉：“嘴巴這麽髒，你是不是吃屎長大的？”

張景杏眼珠子都瞪圓了，還想咬沈清羨的手。

沈清羨猛地用力牽制住張景杏的下巴，對着她怒目而視。

直到張景杏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沈清羨才松了手。

“看戲的狗腿子們，還不把你們主子擡下去？！”沈清羨呵了一嗓。

目瞪口呆的狗腿子們這才慌慌張張地把張景杏和宋苗扶了起來，張景杏卻連她們也罵了一通，嫌她們是縮頭烏龜，沒種的慫貨。

第二天，得知此事的南憶瑾簡直要氣瘋了。

上午十點半，她把所有參與打架的學生全都弄到了辦公室。

張景杏和宋苗腿瘸得厲害，被人攙着來的，全身的骨頭也像散了架似的，透着鑽心的疼……

“老師，我能不能坐在地上聽您訓話……”宋苗癟着嘴，一副要哭的可憐模樣。

南憶瑾都快被氣笑了，她也懶得再訓話了，反正屁用沒有，打算直接叫家長。

她一說叫家長，除了沈清羨所有人都在哀求。

“別啊，南老師，我們知道錯了，你罰我們寫檢讨，跑圈，怎麽都行，就是別叫家長。”

張景杏和宋苗一聽她們提跑圈，腿差點軟掉，感覺連骨頭縫都開始疼了。

南憶瑾看着沈清羨不張嘴，惱火道：“沈清羨，你啞巴了！”

沈清羨聳聳肩：“我無所謂的南老師，怎麽都行，您就把教官叫來罰我們，我都接受。”

南憶瑾只覺自己的血壓直飙，當即給特戰軍校的主教官打了電話。

“用不着叫家長，她們就是精力太旺盛了，我有法子治她們，”主教官面色平靜，甚至都不覺得這是個事，“南老師，麻煩您和她們說一聲，兩個小時後我派車接她們過來，給她們組織一個為期十天的野訓。”

坐上去軍校車的那一刻，宋苗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她連躺在床上都疼得睡不着，還要參加什麽狗屁的野訓，這野訓完了，她還能活着回來嗎？即便回來了是不是也成了殘廢……

好在出發前，教官讓軍醫給所有人做了身體檢查。

張景杏和宋苗因為身體原因，前三天是跟車養傷，沒有參加任何負重徒步訓練。

到了後七天，教官才給她倆安排任務，不過活動量不大，也相對簡單。

其他人就不一樣了，每天都得爬京華最高的七峰山，那山還特別陡，日日累得跟狗一樣，還要原路返回，再進行別的耐力訓練。

就這麽搞了十天，再回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像是被吸去了精氣，全都萎靡得不行。

沈清羨也累到爆，那主教官跟故意針對她似的，給她加碼加量，簡直是往死裏整她。

下了車，她們一個個像蝸牛似的，慢慢地往宿舍樓那邊龜速挪動，也不打算吃晚飯了，打算睡它個昏天黑地。

只有一個人除外，就是背着背包的沈清羨，她蹒跚着往教師公寓那邊去了。鹿盞然疲憊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也顧不上管沈清羨去做什麽。

這一次的野訓特別嚴格，手機都給沒收了，沈清羨已經整整十天沒和顏菀聯系，她想得不行，連夢裏都是她的影子。

距離教師公寓還有五六米，沈清羨緩緩站定，仰頭望着那亮着燈的房間：顏菀在家，她猜對了。

沈清羨去看管窗口做了登記，壓了學生證，就順利進去了。

按門鈴前，沈清羨緊張地深呼吸了兩下，又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領子。

門打開的瞬間，顏菀明顯愣了一下。

沈清羨根本控制不住自已上揚的唇角，眼睛也燦燦地發着光，好似皎潔明亮的月。

顏菀認真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疼：“小孩，你瘦了。”

沈清羨心尖顫了顫，随即忍不住朝顏菀抱怨：“天天都是壓縮餅幹配礦泉水，晚上睡在帳篷裏，肯定瘦啊。”

說完，沈清羨還吸鼻嗅了嗅：“你做了什麽好吃的？怎麽聞着這麽香？”

顏菀笑她是小饞貓，然後幫她拿了拖鞋：“做了粉蒸丸子和小雞炖蘑菇，本來你南老師要和我一起吃晚飯的，結果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見顏菀要幫她把背包拿下來，沈清羨躲了下：“你別碰，上面沾了很多灰，髒得很。”

顏菀：“沒事，我給你找個地方放好。”

沈清羨搖了下頭：“你別管了，我給它擱陽臺。”

隔了片刻，顏菀看見從陽臺出來的沈清羨，不禁呆了一下：“幹嘛只穿着短袖短褲？”

“外面的衣服也不幹淨。”這個時候的沈清羨有點後悔了，她該洗了澡再來找顏菀，不該這麽着急。

顏菀害怕沈清羨凍着，連忙去卧室找了件長款的睡袍：“快穿上，小心感冒了。”

沈清羨猶豫着沒接：“你能幫我拿一會嗎？我想先去洗個手。”

“好。”顏菀抱着睡袍跟了過去。

沈清羨不光洗了手，還把臉和脖子也洗了。

顏菀：“你這樣還不如去我浴室沖個澡，瞧瞧你弄得衣服領子都濕了。”

聽見這話，沈清羨心髒怦怦怦的，加速跳了起來，連帶着耳朵都開始發燙。

顏菀拿過旁邊架子上搭的毛巾幫沈清羨擦水漬。

沈清羨一邊害羞，一邊配合顏菀的動作。

顏菀很溫柔，動作也很輕，可沈清羨心裏卻緊張得要命，連呼吸都亂了，甚至……都不敢拿正眼看她。

“可以了。”顏菀示意沈清羨把睡袍穿上。

沈清羨将其穿在身上的時候，還很沒出息地吞咽了兩下唾液。

好在顏菀沒注意到。

走到飯桌前，沈清羨總算調整好了面部表情。

她是真的餓了，況且平時吃飯速度就很快，半碗米一溜煙的功夫就下了肚。

顏菀擔心她噎着，忍不住出聲提醒：“你慢點吃* 。”

沈清羨馬上放慢了咀嚼的動作，等咽下嘴裏的菜，她不好意思地嘟哝道：“抱歉，太久沒吃到這麽好吃的飯菜了。”

顏菀托腮看着她笑：“我本來都沒怎麽有食欲的，看你吃得那麽香，我都跟着有胃口了。”

沈清羨一下子就被那溫婉的笑勾住了魂，呆愣愣的都忘了接話。

顏菀：“是不是太累了？怎麽感覺你看起來傻乎乎的？”

沈清羨連忙斂了心神往回找補：“對啊好累的，連筷子都要握不穩了。”

顏菀連忙道：“那你吃了飯，趕緊回宿舍休息。”

沈清羨可不願意就這麽回宿舍了，她好不容易才見到人，于是開始磨磨唧唧地細嚼慢咽。

等實在賴不下去了，才無奈放了筷。

顏菀含着關心催促她：“快些回去吧，洗個熱水澡，好好歇一歇。”

沈清羨嘴上答應着，但人卻杵着不動。

顏菀擡手，輕輕揉了下她的腦袋。

被揉了一下的沈清羨真想倒地做個賴子，哪怕就睡在地板上呢……

她十萬分地不想離開，但最後還是起來了。

沈清羨脫了睡袍，把外衣外褲重新穿上。

戀戀不舍地往外走，到了玄關那，沈清羨突然問：“姐姐，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吃飯，你開不開心？”

顏菀有些羞，她嗔道：“我是不是說了不準喊我姐？”

沈清羨沒好意思再問第二遍，她輕輕哼了嗓，就擡腿去坐了電梯。

顏菀送她出了公寓。

半道，沈清羨收到了顏菀發來的消息，是一個開心的表情。

沈清羨瞬間心花怒放，興奮地甩了甩背包。

緊接着顏菀又發來了一條消息：【記得以後別叫我姐了，我聽着好別扭的。】

沈清羨勾着唇快速摁了一行字：【你又不是我姐，我幹嘛聽你的話？你不讓叫，我偏要叫！】

顏菀默默把剛才發的開心表情撤了回去，換了一個不高興的哼。

沈清羨盯着那個別開臉哼的表情包，覺得自己簡直沒救了，她連顏菀使小性子都覺得可愛炸了，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