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寵
第三十章 盛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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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悄然而至,寒風輕盈地飄過,深秋的冬意已悄然襲來。瓊華宮殿內燈火通明,如繁星閃爍,幾位內官恭敬迎上。在暖光之中,幾位內侍官恭敬地引領方青與景喬進入紫茵殿。殿內地龍燒得正旺,方青細心地為他脫下厚重的外衣,換上柔軟的便裝。
此刻,豐盛的宴席已準備就緒,宮人們安靜地捧着折沿盆站在旁邊,為景喬洗手。他心事重重,面對琳琅滿目的佳肴也食不下咽。
“撤了吧。”景喬輕嘆,欲起身回寝殿。話音剛落,一行人已悄然而至。方青守在門前,率先察覺,正準備向室內通報并行下跪之禮時,卻被一旁的福順制止。
“無需通報。”趙輕墨低聲提醒道,方青的半膝頓止,默然低頭退到一邊。
趙輕墨看着滿桌未動的菜肴,眉頭微皺輕聲道:“怎麽,可是胃口不佳?”
景喬聞聲回望,只見趙輕墨靜靜注視着自己,連忙恭敬行禮:“臣侍,拜見皇上。”
趙輕墨微微一笑,上前牽起他的手讓其落座:“怎麽不吃東西,是飯菜不合口味麽?”
景喬也不正面回答,反問:“皇上來了怎麽也不讓人通報,若傳揚開來,只怕臣侍失禮無規,竟不去殿外恭迎聖駕。”
趙輕墨聞言笑意更濃:“朕不過想看看你,想知道你在做些什麽。你卻埋怨起朕來。”
景喬聞言,忙起身作勢要跪下:“皇上,臣侍不敢。”趙輕墨一把拉住他。好笑的看着他,“朕不過是說笑,你什麽時候如此誠愰誠恐了。”
景喬不語,只兀自低頭挑着碗裏的魚刺。
趙輕墨見狀也不惱,打趣道:“封了貴卿,變乖了。”
景喬暗自瞟他一眼,心裏暗罵,老子懶得理你。若是從前在單位上,有這麽個領導,早辭職不幹了,可是現在不能,這是要命的,只能忍着。
片刻後,景喬連忙将魚肉起出在碗裏,恭敬地遞到趙輕墨面前,“皇上請用。”
趙輕墨接過魚肉,卻并未食用,只是看着景喬:“朕記得你從前最愛魚,怎麽如今卻不吃了?”
景喬低頭不語,趙輕墨見狀,也不再追問,只是自顧自地吃着碗裏的魚肉。
“涼了。”趙輕墨輕聲嫌棄道。“奴侍替您撤了,重做。”福順趕緊接話道,示意方青等人來撤了這桌飯菜。
卓景喬試探道:“皇上,您是否已用過晚膳?”趙輕墨颔首答:“朕已經用過了。”
桌上佳肴盡數撤去,景喬低語:“無需再添,奴侍胃口不佳,免得浪費。”
“可是身體不适?是否請太醫看過?”趙輕墨目光柔和,景喬望進眼裏心中悸動。他悄悄緊握拳頭,指甲陷進肉裏用力掐着掌心,疼痛使他清醒。
“多謝皇上關心,臣侍身體無礙。”景喬勉強笑笑:“只不過是廚子做的東西不合胃口罷了。”
“原來如此。”趙輕墨纖指輕擡,一旁的福順立于近前,恭敬請示。
“傳令內廷司為景貴卿換個廚子。”
“遵旨,奴侍這就去安排。”福順正欲動身,卻被景喬叫住。
見狀,福順立刻停下腳步,靜待景喬發話。
“臣侍之前在南華苑住慣了,也吃慣了南華苑的李禦廚的手藝,如今驟換環境,胃口難調,懇請皇上允許李禦廚遷至瓊華宮。”
趙輕墨凝眸注視着他,試圖洞察其心緒,而後淡淡笑言:“此等小事,你遣人告知內廷司一聲便是,不必向朕請旨。”
“飲食之事,不可忽視。”景喬稍停,瞥見趙輕墨面色依舊,便再度開口:“皇上是否已探望過賢君卿?”趙輕墨斂笑定睛,低語:“朕已知曉賢君卿抱恙在身,亦已傳喚太醫診治,只是尚未親往慰問。”
“臣侍今日去探望,說是突然換了廚子,吃錯了東西所導致。”景喬悄悄打量趙輕墨的神色,“所以說,飲食之道,實為關鍵。”
福順在一邊聽着,心跳動如鼓,這樣充滿言外之意的話語,連他這等尋常人都能察覺,更遑論機敏過人的帝王了。
景喬話音剛落,趙輕墨便立刻對福順下達命令。
“福順,讓內延司的人安排李禦廚過來伺候。”未了趙輕墨加了一句:“你親自去辦。另外,讓他們好生查查伺候賢君卿的廚子,若查不出,朕必究其責。”
福順略感驚訝,旋即恭謹回答:“奴侍領命。”
“朕如此處置,愛卿是否滿意?”趙輕墨瞥向景喬,笑容挂在嘴邊,然而景喬覺得那笑意并未傳遞到眼底深處,讓人不禁想起曾經的上司,也總是将這副似笑非笑,深藏玄機的神情演繹得淋漓盡致。
“皇上自有主張,景喬無意幹涉。”
開啥玩笑?皇上都下令調查了,哪能有啥意見?明知肯定查不出來,可既然皇上已端正态度,某些人自然也就收斂些了吧。
見目的達成,心情自然也就舒暢了,這時才覺餓過了頭,肚子叽叽咕咕開始抗議起來。
聽得肚子傳來咕的一聲,他備覺尴尬。
讓他尴尬不己的聲音卻讓趙輕墨忽的笑了出來,揚聲道:“讓廚房做些點心送來。”
景喬尴尬的簡直找個地逢鑽進去,尴尬一笑後:“好像是有些餓了。”
趙輕墨伸手輕撫他的臉龐,輕柔的叮囑,“嗯,以後再有何事,別拿禁食來苛待自己。切勿讓身心受損。健康非兒戲。”
燭光照亮了趙輕墨的臉龐,他的氣質俊逸非凡,流露出天生的尊貴。他的聲音低沉而優美,話語間充滿了深情的關切,輕輕叩響了景喬緊鎖的心扉。
景喬察覺到自己對這皇帝的看法有了微妙轉變,他已經對趙輕墨時不時的親昵不再感到不适或者警惕。畢竟,他們已經同床共枕多時,而現在正式成為了妃嫔,若是再矜持反倒是顯得有些做作了。
輕輕拉回趙輕墨從其臉龐離去的手,景喬溫聲道:“多謝皇上關愛,此後臣侍定當珍愛身體,竭誠服侍于您左右。”
趙輕墨挑眉看他:“你可要牢記今日之言。”景喬笑了起來:“那是自然。”
片刻後,內侍方青端來各色糕點擺上,景喬拿起銀叉剛要喂進嘴時,趙輕墨奪了過去。
“今日朕來伺候貴卿用膳。”趙輕墨打趣道,說完一把将他拉入起,景喬一個沒站穩,穩穩跌入他懷中,趙輕墨叉起一塊糖糕,喂到他嘴邊,嘴角嗆笑,暧昧至極。
要不要這樣!景喬心裏不可謂不別扭,被趙輕墨斜抱在懷裏,他覺得這情景像極了電視上演昏君與妖妃。扭捏着想起來,他才不想當禍國妖妃!
“你吃。”景喬突然腦子一抽,他這話一出,立刻引來趙輕墨的哈哈大笑。
顧不得方才對皇帝不适合的稱呼,景喬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什麽禍國妖妃,他又不是蘇妲己!趙輕墨好像還沒逗夠他的樣子,親昵道:“你喂朕。”
景喬愣了一下,然後拿起叉子,叉了一塊桂花糕,遞到趙輕墨的嘴邊。趙輕墨張嘴吃下,然後滿意地笑了笑。
“朕吃飽了。”趙輕墨一副餍足的模樣,“今晚朕在瓊華宮留宿。”景喬手一抖,剛到嘴邊的糕點掉落地上。
景喬心裏哀嘆,今天晚上這頓飯真是吃的消化不良。
連着數日,趙輕墨都留着瓊華宮中,每晚與景喬共同用膳。各種賞賜絡繹不絕地湧入瓊華宮,宮裏衆人不得不對這位新貴另眼相看,內廷司也不遺餘力地獻媚,奉送至瓊華宮的禮品皆為上乘之品,不敢稍有疏忽。
冬至日近,寒意更甚,一夜寒雨過後竟天空飄起點點雪花來。景喬自小生長在南方,沒怎麽見過雪。去年冬氣溫稍暖,只下過零星幾場小雪,未曾目睹過雪舞翩跹。然而今年的氣候更為嚴峻,或許将有幸欣賞到漫天飛雪的壯麗景象。景喬站在院中,伸手接着零星的雪花,手握白雪,心懷憧憬。
忽感身上一暖,一件狐毛大氅披在身上,景喬回頭見趙輕墨溫柔凝視。
“怎在雪地裏站着,也不怕凍着。”趙輕墨親手為他系上系帶,又替他攏好領口。回頭對景喬身後的方青不悅道:“你主子不愛惜自身,也不知道勸着點。”
方青與小全子吓的立即跪地道:“奴侍有罪,皇上恕罪。”
景喬怕趙輕墨責罰他們,趕緊開口道:“皇上,是臣侍自己要來賞雪的,與他們無關。”
“縱使如此,也是他們照顧不周,各自去領十板子。”趙輕墨板着臉道。
“皇上。。。。臣侍作為君上,他們自是不敢多加勸阻的,若因此責罰,臣侍心裏過意不去。底下人以後見了,也怕是不能盡責。”
趙輕墨望着他,忽爾輕笑揮揮手對着跪地的兩人道:“好了,既然你們主子替你們求請,此次就免了責罰,還不謝過君上。”
“奴侍叩謝皇上恩典,謝君上寬仁。”兩人齊聲道謝,均跪倒在地恭敬俯首。景喬內心感慨萬分,感嘆在那體現儒家綱常的封建王朝裏,生命竟如此薄若紙片,真正視若無物,同時也深深感受到了身為奴役者的艱辛和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