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文側君
第三十一章 文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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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冬至前一天,大雪如期而至,瞬間将大地渲染成純潔的白色,整座宮殿仿佛披戴着美麗的銀裝,厚重的雪花覆蓋了道路,行走其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留下一行深深淺淺的足跡。風竹林畔,雪舞翻飛,綠意不再,蒼茫的雪海與潔白的宮殿交相輝映,構成一幅美麗的冬日畫卷。枝頭挂滿冰霜,宛若晶瑩剔透的銀飾,宮殿屋檐上,皚皚白雪閃爍着璀璨的光芒。
面對如此壯美的雪景,景喬見了此番景象,心裏驚嘆不己。不顧方青等人阻攔,披上厚實的狐裘衣裳,戴着狐皮帽子就朝門外跑。
小心翼翼地走過回廊,擡眼凝望這座宏偉的大殿。大殿氣度非凡,宛如冰雕巨獸,傲然挺立于茫茫白雪間。景喬贊嘆不已,這些巧奪天工的建築師們,調用無與倫比的技藝創造出了這樣的一份寧靜宏美之境。
邁步向前,步入後院。滿目皆覆雪花,唯有蔥茏綠樹傲霜争春,花園如畫。漫步其間,景喬陶醉在雪的清涼中,心情也随之暢快無比。
回頭望去,方青緊随過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口中哈着熱氣:“君上,天寒地凍的,咱回屋吧。”景喬神色淡然,不曾回應,伫立于小亭內,沉醉于遠方的潔白雪境之中。他輕觸殿前的冰冷石牆,孤獨與靜谧悄然而生……
“君上做什麽呢?”而後趕來的小全子,見方青勸不動人,湊在他耳邊悄悄問。
“賞雪。”方青篤定,“啧,這樣冰冷刺骨的天氣,一片灰蒙,哪裏值得觀賞呢?你趕快去勸勸君上,別讓他受凍啊。不然我們都得遭殃。”小全子邊哈氣搓手邊跺着雙腳,毫無興趣的模樣,只希望能盡快将景喬帶回室內。小全子一轉頭,看見景喬伫立在小亭內,神色淡然,雙眸深沉,那般高貴冷豔,在雪景的映襯之下,竟生出一種震撼人心的美感。他心中一動,靠近景喬,并肩而立也靜靜欣賞起來。
突然,一大坨雪塞到他衣服裏,冰冷的雪花一接觸到後頸上的皮膚刺激的他當場跳起來。
方青當場驚叫,“君上你幹什麽呀?!”景喬拍手大笑:“捉弄你呀,哈哈哈哈。”
瞥見不遠處正目瞪口呆望着他們的小全子,景喬彎下腰堆了個雪團子,拿起雪團就沖小全子丢了過去。啪,正中面門。
“哎呦,啊,哈哈哈,好好玩啊!”景喬笑彎了腰。
“君上。。。。”小全子不敢相信的看向始作俑者。
“來,咋們一起來玩雪,打雪仗!”景喬興高采烈的招呼他們。
看景喬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們也不好掃他的興,方青興奮道:“君上要是這麽有興致,那奴侍就陪您玩玩。”
景喬把小全子也拉了進來,說人多才熱鬧。角落處的兩個小內侍見了竊竊私語,不知道這麽幼稚的游戲,他們怎玩的起勁。
小全子靈機一動,把所有的瓊華宮所有的當值小內侍全都叫來,一起玩樂,景喬同他們一起盡情地游戲玩耍,堆砌雪人,追逐嬉戲。那兩個方才還在蛐蛐他們的小內侍玩的最起勁,跟景喬他們對戰起來一個個神勇無比。
這一刻他們不分主仆,衆人在雪地上揮灑着歡快的笑聲。過後想起,方青心裏無限感概,如此活潑貪玩的主子,他怎麽有一瞬間覺得他高貴冷豔,真是豬油蒙了心。
玩的疲乏了下午時分景喬回殿內補覺,将醒未醒之際讓門口說話的宮侍驚醒了。
方青服侍他起床,還未穿戴整齊,屏風外一個臉生的宮女上前行了一禮,“文側君請景貴卿到永鷺宮一敘。”
文側君?景喬剛剛睡醒,一時沒反應過來,思索下才想起是江書宴。他與江書宴從未有過交接,怎麽會突然要見自己。雖心中疑惑,但仍不敢怠慢,只好請她帶路。
景喬由宮女引領着,沿着夾道前行,一路朝南,越是向南行這裏的禁衛軍越是設防加強,不時可見禁軍身影,緊張氣氛逐漸濃厚。
步入永鷺宮,眼前便是一處精致的拐角,前方牆面盛放的臘梅幽香四溢。回眸間,翠竹簇擁中波狀宮牆盡顯,內院美景一覽無遺。縱橫交錯的拱橋和石橋,蜿蜒曲折的小路在水中交彙。矗立于雪中的八角閣樓與半空的長廊相接,雪花飛舞中別有一番韻味。
過橋而往,溪水穿流其中,引領方向至各方園地。舉目展望,不遠之處精美亭中獨步雪中,猶如水墨畫卷中的美景。行至一座八角樓閣的門口,門廊兩面懸挂着一幅對聯。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首詩:餘音袅袅,青鳥傳音。紅香滿地,獨享黃昏。春水煮茶,百味人生。
詩中描繪了一個寧靜的場景,展現出世間的美麗和寧靜,給人以美的享受。
此宮殿,清雅至極,幾乎可與悅君的朝明宮相媲美。宮人見他愣神的樣子,稍顯輕淡的笑聲提醒:“君上,文側君還等着呢。”景喬,回過神來,緊跟着引路的宮人前行。
抵達朱漆玉門前,片刻之後,大門徐徐打開。琴音悠揚,宛若流水潺潺,讓人心曠神怡。
景喬輕攏雙袖,低眉信步踏入門中。
眼前,一面繪有各式花卉圖樣的屏風,其前安放着一張竹制的卧榻,榻前點着炭爐,榻上鋪着厚厚的皮毛墊子,其上陳設有案幾與坐墊,布置簡約而不失高雅。此時此地,空無一人,想來文側君正在其中。
左側紫紗簾後走出一位內侍,身着绛紅色绲邊直裾。此人應為文側君近侍。
跟随其步入內室,琴聲愈發清晰。穿過內殿屏風,只見紫色繡金紗簾後,古琴後雍容華貴的男子,纖長手指輕撥琴弦。
“景貴卿已到。”宮女低聲禀告。
琴聲戛然而止,江書宴擡頭望向景喬。微笑如蜜,令人陶醉。難怪傳聞江書宴曾經萬千寵愛,如此男子,誰能抵擋?
景喬恭敬行禮:“景喬拜見君上。”雖文側君僅高他一級,但感其尊貴,猶如君後。
“景貴卿免禮。”溫和之聲,如同紅酒般醉人,“賜座。”
兩名宮侍搬來紅木扶椅,景喬小心翼翼落座,臀部僅觸及坐墊邊緣。
他究竟何事召見我……景喬心裏打着鼓,他們只于每日向君後請安時偶遇,未有交集。
“景貴卿,本君對你早有耳聞。先前謹言曾提及,在諸位待選公子中,景公子風采卓然,令人矚目。”
白謹言竟然在他面前提過自己,這讓景喬頗感意外。
“白公子過獎了,臣侍并不出衆。”
聽聞這話江書宴笑了起來,“景貴卿莫太過自謙,若不出衆怎能入得子皇上的眼,由公子直升貴卿,實屬罕見。”
景喬心想,你不就是吃醋了嗎,算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反正這些後妃一個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都見識過了,你們很厲害行了嘛。我只求過幾天安寧日子,你們能不能別來找麻煩啊!!!!他真是受不了這幫男人,一個個拈酸吃醋簡直煩透。
景喬沉默未語,低調無言,只覺對方無非是炫耀勢力而已,自己只需耐心傾聽便可。只盼盡早結束這一切,早點回去休息。希望大雪不停,他院中堆的雪人還沒完成呢,等下用什麽裝飾,這是個問題。
注視着他默聲不語,只是低頭凝視地下,江書宴竟自嘲笑言:“你或許覺得,我之邀約,乃是出于對你的挑釁。”
此時景喬恍然回神,疾步上前深深施禮:“臣侍并非如此想。”
“你如此想,我也不怪你,畢竟素日我們并無瓜葛。貿然邀請你來此,換作是我也難免生疑。”
他自稱我,而并非本君。并且态度溫和謙遜,這讓景喬略感意外。
江書宴淡淡一笑:“其實這次讓你前來,是想讓你知道一件事。”
景喬疑惑的問:“何事?”
江書宴長嘆,來到他身邊拍撫肩膀輕聲耳語:“我無惡意相向,謹言要我照佛與你,然而現今,似乎不需我過度幹涉,自然會有他人為你提供保護。”停頓片刻,他略顯擔憂地皺眉,“我盡量不讓你陷入紛擾,但事與願違。我明白有些人并不希望你好過,但是,我真的無能為力。”
提及有人不希望他們安寧時,景喬想,這後宮人員并不繁雜,稍作思考便可知曉他所指何人。
此前步星朗遭遇的困境,以及眼下賀南枝險些喪命,無疑都是同一人所為。
只是他所言盡力阻止他被卷入紛争的真相又是如何呢?難道是江書宴在其中發揮了某種作用嗎?景喬內心思緒混亂且複雜。
“我曾試圖讓皇上相信步星朗受冤,幸爾皇上還是相信我的判斷的,只罰了他禁足。原以為事已至此,沒料想你們又揭露蘇木之事。你竟請得沈輕舟相助,深知若我繼續涉入,勢必徒增紛擾。于是選擇忍讓。”
江書宴感嘆注視着他,眼含誠意說道:“我之所以不站出來,完全是出于保護你的目的,謹言乃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品質向來無暇。他親擇之人,定當良善。”
景喬聽着這話,突然有些愣住了。他從未感受到這樣的溫暖,更別提有人願意無私地保護自己。一瞬間,他心中竟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感激之情,幾乎要将他淹沒。
江書宴見他愣住,只是輕輕笑了笑:“你不必如此感動,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
景喬回過神來,深深地向江書宴鞠了一躬:“多謝君上。”
“免禮。”江書宴示意他起身。兩人又交談許久,景喬覺得江書宴為人熱忱真摯,讓他于深宮之中又覓得一位可靠的朋友,與其相處時的緊張情緒已然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