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別
第28章 離別
窗戶砰砰作響, 沙土混合着狂風席卷整個小院。屋裏,彌漫着香甜的果香和紅豆沙香。林采星咬着糖葫蘆碎甜的外衣,裹着棉被坐在炕沿上陪周斂忙碌。
[好溫馨的場面。]
[星星已經吃了三個, 大饞小子。]
[所以, 兩人就這麽水靈靈地和好了?]
[仇宴實慘,白糖和豆沙被人借走了, 人家老婆孩子熱炕頭,自己躲着狂風在屋裏吃泡面。]
周斂已經做好一盤冰糖葫蘆,各種口味的都有, 方才他們回來的路上, 将柿子分享給所有嘉賓, 也換了一些其他的水果。
當然,不知道周斂是否故意,唯獨略過祁願的家。
林采星自然沒察覺到這些彎彎繞繞,盤着腿悠閑地說道:“我還想吃個砂糖橘的糖葫蘆。”
周斂低垂着眼眸:“明天再做, 隔夜糖葫蘆儲存不好,容易拉肚子。”
滾燙的糖水凝成堅硬的糖外殼需要低溫冷卻,存放時間最佳為8小時, 周斂過去給林采星做糖葫蘆時專門研究過。
他輕輕轉動木棍, 讓水果沾滿糖衣:“水果都是酸的,你空着肚子, 吃多了對胃不好。”
林采星眼眸輕眨:“可是你不嫌麻煩嗎?”借着熬好的糖水,多做幾支比較節省時間。
“不麻煩。”周斂淡淡說道。
“我都好久沒吃了。”林采星笑了下,“這外面賣的還挺貴,這麽一串得十塊錢。”
周斂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糖簽:“賣糖葫蘆的地方應該挺多的, 怎麽沒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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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采星撓撓頭:“我覺得不太實惠, 而且他們賣的都沒你做的好吃。”
周斂微怔一下, 随即攥了攥手,極力壓住心底的起伏。
一串糖葫蘆都要計算性價比嗎?
他屏住呼吸,将喉嚨不斷湧起的酸硬生生遏住。
“咱們自己做的,幹淨又衛生。”吃了三根冰糖葫蘆的林采星心情很不錯,笑着鑽進被窩跷起二郎腿,“而且你挑的山楂特別甜。”
周斂默默望着他,心底泛起千萬心疼。
他上次給林采星做糖葫蘆,應該是三年前的那個冬季。當時林采星家裏剛出事,幾乎每天都看不到人影,加上他父親的婚外情事件鬧得滿城風雨,兩人心情都很差。
初雪那晚,他做好冰糖葫蘆去看林采星,正撞見林君山将他們母子趕出別墅。
于是他帶着林采星和華蘭去自己在紐約的公寓暫住,華蘭那時已經查出絕症,林采星晚上又要照顧華蘭,又要處理林家的事,整個人憔悴又疲憊。
從那天起,他也在紐約的公寓暫住,陪伴林采星母子一起住了三個月。
再後來華蘭去世,林采星向他提了分手。
“接受你的贊賞。”周斂強迫自己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想跟你說件事。”
林采星趴在枕頭上,擡起澄亮的眼睛:“什麽事?”
周斂:“祖母過生日,我需要離開三天,大約明天傍晚出發。”
林采星算了下時間,确實要到了。
他躊躇片刻:“那你注意安全。”
周斂“嗯”一聲,送工具前忽然轉身:“你如果還想吃,我可以随時做。”
林采星托着腮笑了:“行。”
距離戀綜結束,不到兩周,他确實要抓住所剩不多的機會,多使喚周斂。
等錄制結束,周斂要回美國當他光鮮亮麗的董事長,而他則需繼續奔波在各大片場。
他造謠那件事,還沒做個了斷呢。
想起這件事,他至今覺得有愧。
這戀綜熱度這麽高,葉尚傑他們瞧見了,也不知會怎麽想。
[周斂認真的模樣告訴我他在做承諾。]
[冰糖葫蘆那句很怪,林采星難道之前吃過周斂做的?]
[我有個荒謬的想法,節目組說,嘉賓裏有一對是舊情人,不會就是他們吧。]
[姐妹,這也太瘋狂了。]
“你明天中午想吃什麽?”林采星想珍惜僅有的幾天,惦記着這兩天都是周斂在照顧自己,準備做頓豐盛的飯為對方送行。
“你要下廚嗎?”周斂問。
“是的,你想吃什麽,随便點。”林采星對自己現在的廚藝很自信,“只要有食材,什麽都難不倒我。”
被林采星的笑容感染,周斂心情好了些:“你會做——”
“鹵肉飯嗎?”
林采星幾乎沒加思考:“可以啊,明天我給你做。”
周斂緊緊追随林采星的眼睛,在确定對方沒有任何異常的神色後,默默走出屋外。
野外生存夏令營那幾天,林采星水土不服,狀态有些差,加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做菜挑水的重擔幾乎都壓在周斂身上。
但林采星會撒嬌,趴在他腿上一邊喝他喂的粥,一邊幫他捶腿,并擲下豪言壯語答應他,等有朝一日學成廚藝,給他做一頓正宗的鹵肉飯。
周斂對鹵肉飯并不感冒,甚至不知林采星為何突然要給他做鹵肉飯。
但林采星既然答應了,他便開始期待。
還好,那個承諾不算失約,他的期待也沒有落空。
只不過,林采星應該已經忘了那件事。
...
第二天上午,林采星準備好肉蛋後,獨自跑出去借米。他們倆的物資雖然很豐富,但以面食為主,只有一小袋速食米,已經在第一晚吃掉了。
周斂清早給他做了幾串糖葫蘆,他拿了幾串,準備在路上吃。
距離這裏最近的嘉賓住所是仇宴的,緊接着是祁願和周繁星的家。
來到仇宴家時,仇宴正在洗菜,聽林采星要借米,翻來覆去地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這裏只住着他一人,他還沒來得及整理物資,家裏非常亂。
林采星面露憐惜,離開前宛如對待孤寡老人一般拍了拍仇宴的肩膀:“別找了,我去祁老師那裏借吧,這些速食面分你一些,你餓了對付幾口。”
仇宴結巴兩聲:“謝謝啊。”
林采星:“不客氣,咱們倆離得近,你也沒個伴兒,有意外及時聯系我。”
仇宴摸了下頭,怎麽聽怎麽別扭。
等他琢磨出不對勁時,林采星已經來到祁願的家。被一晚上的狂風肆虐,祁願家的小院已經面目全非,林采星進門時祁願正在收拾。
“祁老師,您能借我點米嗎?”林采星有點不好意思,“我打算給周斂做鹵肉飯。”
祁願莞爾:“沒問題。”
俗話說,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
雖然他們算是以物換物,但畢竟麻煩了別人。林采星借完米沒着急走,陪祁願一起收拾小院。祁願的小院比他家的漂亮,南側還有一口山泉流下的支流,據祁願講那水是甘甜的。
林采星向來嘴饞,一聽水好喝,拐彎抹角地想借個瓶帶點走。
祁願溫柔一笑:“沒問題,我幫你找個幹淨的桶。”
林采星猶豫兩秒,将糖葫蘆留了兩串給祁願,讓丘以禾也跟着嘗嘗。
“哪裏來的糖葫蘆?”接泉水時,祁願好奇地問道。
“周斂自己做的,特別好吃。”林采星還剩一串,幹脆坐在小板凳上和祁願唠嗑,“祁老師,您會做鹵肉飯嗎?”
對于燒肉類的菜品,他其實沒那麽擅長。
“鹵肉飯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訣。”祁願将小桶蓋好,坐下來和他一起吃,“五花肉一定要焯水,炒糖色前,肉要先炒變色。”
林采星記好:“ok,好吃我跟您反饋。”
祁願凝視着他的側臉,唇邊浮起笑意:“怎麽突然想給周斂做鹵肉飯?”
林采星:“他想吃了,而且下午他要去美國。”
祁願有些驚訝:“還回來嗎?”
林采星:“三天後回來。”
祁願眼含笑意:“自己住會不會不習慣?”
林采星失笑:“當然不會。”
“星星,周斂找你——”丘以禾剛去倒完垃圾,正巧碰到周斂在門口安靜地站着,“周總你去裏面坐坐。”
周斂神色稍淡,站在原地凝視着有說有笑的兩人:“謝謝,我們馬上就走。”
林采星的糖葫蘆還差最後一口,他抿了抿沾着冰糖的唇,和祁願道別:“祁老師,我先走了。”
祁願将糖葫蘆暫時撂下,幫林采星拎着桶朝周斂示意:“謝謝你的糖葫蘆,很好吃。”
周斂面色平靜,悠悠接過桶:“不客氣。”随即,他看了眼林采星:“借個米借這麽久,我還以為你掉路邊的坑裏了。”
林采星疑惑一笑:“路邊還有坑嗎?”
“路邊當然有。”
周斂語氣微涼,掃了眼祁願那根冰糖葫蘆,目光最終落在庭院裏曬着的雞毛撣子上。
昨夜,林采星夢裏念叨了兩句冰糖葫蘆,他便一大清早就開始熬糖水。
沒想到,林采星竟然這麽慷慨。
“你身上怎麽這麽多土。”周斂握着雞毛撣子微微蹙眉,“新換的衣服已經髒了。”
林采星低頭嘟囔:“沒有啊——”
“過來。”周斂有一下沒一下地幫林采星拂去身上的塵土,聲音清冷:“收拾幹淨再回家。”
林采星懷疑自己的眼神似乎出現問題,他無論怎麽看,也沒覺得自己身上髒。
他剛剛只是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坐了一小會兒而已,怎麽可能髒呢?
雞毛撣子不停地在他身上掃過,他左躲躲,右躲躲,最後直接被周斂擒住才老實。
祁願盯着周斂神色幽深,忽然輕笑了聲。
“周斂,我接了祁老師家的泉水,回頭我們嘗嘗。”林采星怕癢,輕輕縮着脖子。
周斂微微側頭,一雙黑眸淡淡地盯着那桶水:“嗯。”
[周斂這是吃醋了?]
[哈哈哈,好暧昧~我就喜歡這種劇情。]
[這占有欲,太強了吧。]
[你把冰糖葫蘆給他吃了?你真的把我給你做的冰糖葫蘆給他吃了?]
回到家,林采星邊做鹵肉飯邊觀察院子裏悶聲幹活的周斂。
這幾天,需要好好照顧的就是這些蔬菜。
經過昨晚的暴風雨,菜地一片狼藉。周斂整個上午都在搶救這些脆弱的蔬菜。
周斂把能做的都提前做好,剩下只需要他按時澆水,甚至長好的蔬菜都在剛剛被周斂摘下,整齊碼放在筐裏。
回來的路上,他就察覺到周斂在生氣。但具體因為什麽,他也不清楚。難道是因為太餓了鬧脾氣?還是說,覺得自己把糖葫蘆送給了別人?
又或者——
他不應該那麽熱心幫祁願收拾小院,畢竟周斂辛苦一上午,他都沒有幫忙。
半小時後,熱氣騰騰的鹵肉飯出爐。
周斂是下午兩點的飛機,吃完飯就要出發,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
“洛杉矶最近降溫,你穿厚一些。”林采星特意查了洛杉矶的溫度,輕聲說:“你大後天幾點回來?”
周斂垂着眸,慢條斯理地吃着:“也可能大後天不回來,再推遲幾天,具體時間看我的安排。”
此次行程節目組已經知道,給了他四天假期,按理說不是必須在大後天趕回。
“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林采星給他倒了杯山泉水泡的檸檬茶,“倒時差很痛苦,你多休息。”
“嗯。”周斂想起林采星在小院裏的那句話,輕輕将檸檬茶推開:“你自己在這裏,應該沒問題。”
林采星跟着笑:“我都多大了,自己住肯定沒問題。”
周斂勾起唇:“實在無聊,還可以去找其他嘉賓說說話。”
林采星聽話地點頭:“好的。”
[星星沒看出周總不高興了嗎?]
[周斂簡直是醋精轉世。]
[這是在陰陽怪氣嗎?]
[笑死了,星星鈍感力超絕。]
一頓飯很快吃完,周斂拎着行李箱準備離開。
期間,林采星一直坐在小板凳上發呆。本來兩人相處的時間就不多了,周斂還要走這麽久。
而且,還是帶着氣走的。
這輩子,兩人能相處的時間,好像進入倒計時。
他微微出神,神态染上幾分落寞和無奈。
其實,這些他早就該清楚不是嗎?
可明明大後天能回來,卻還要再安排。
林采星想問清楚的,但沒有立場。
耳畔忽然響起腳步聲,他被吸引,懵懵道:“才幾點,你要走了?”
周斂深深看他一眼:“嗯,早點出發。”
林采星慌忙起身,小跑跟着周斂。
“你、你到美國後,可以給我——”
說到一半,他沒有繼續。
他和周斂都甚至沒有彼此的聯系方式。
“可以什麽?”周斂沉聲問。
“可以好好休息。”林采星勾起笑,“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周斂腳步一頓,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辛苦。”
兩人又并肩走了一小段,來到巷口,那輛黑色賓利車已經等了很久。
“回去吧。”周斂看向他,強行将自己剛才冒出來的念頭壓下,“晚上睡覺關門關窗。”
“嗯。”林采星向後退了一步,示意他先上車,周斂猶豫一瞬,扭身坐在車後。
汽車的引擎聲響起,卻遲遲沒有離開。
司機在等着周斂開口。
可周斂只是平靜地看着車窗外的林采星,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林采星垂着眼睛,睫毛輕顫。
忽然,他敲了敲車窗。
周斂迅速按下按鈕,車窗緩緩落下。
“怎麽了?”
林采星輕輕彎腰:“你還沒有說,今天的鹵肉飯味道怎麽樣?”
周斂望着他:“還不錯。”
林采星眼裏湧起笑:“跟舊金山唐人街45號那家臺灣菜相比呢?”
周斂眼底忽然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說什麽——”
“你忘記了嗎?”林采星輕輕湊近周斂,擡手關掉收音器:“高二那年,你說過那家鹵肉飯難吃,想嘗嘗正宗的國內味道。”
“一路順風。”
林采星笑着直起身,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