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公孫辰魚走到安全地點後,又在外面張望了一下。
她看到春華和白三匆匆進入邱長卿的房間,又見白三拎着秋實往邱陽雎的房間走去。一時之間雖然有些懵,但似乎想到,這一切都跟春華有關,而目标應該是自己。
想到這裏,公孫辰魚決定先出去溜溜,避避風頭。
剛出邱府,沒多遠,一眼瞧見前幾日把她的馬騎走了的江湖女子。
公孫辰魚心想:她一定是來還馬了。便興奮地朝她揮舞着手道:“喂——我在這裏。”
兩人見了面,果然是來還馬的。
只聽那江湖女子道:“抱歉,我有事耽擱了,馬還你。多謝。”
公孫辰魚笑道:“沒事,沒事。”接過馬的缰繩,又問:“敢問姐姐尊姓大名?”
那江湖女子尴尬地笑笑,道:“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反而會給你惹麻煩。你幫了我,我無以為報,日後你若有特別想解開的迷惑,你拿這塊天月石,找到天機閣閣主林月楠,或許他能幫你解開。”她拿出一塊青色的月牙形石頭,遞給公孫辰魚。
公孫辰魚忙笑着接了,一看,石頭右上角刻着一個月字。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也覺得自己大概率用不着,仍一臉感激地笑道:“多謝姐姐。”
江湖女子勉強擠出一絲笑來,道:“告辭。”
“姐姐保重。”公孫辰魚仍笑笑看着她離開。
那女子嘴角一扯,有些苦笑的意味,略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看着那女子已經走了很遠,公孫辰魚正要轉身之際,突然,看到那女子似乎被一股很強的外力所擊中,迅速倒在了地上。
公孫辰魚吓了一大跳,立即翻身上馬,趕到前面查看。
只見那女子鼻子和口角都在流血,形容有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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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辰魚扶起她,問:“你怎麽了?”
只見她伸出右手,遙遙一指,斜對面的樓上赫然立着一位中年道姑。她右手拿了一根拂塵,穿一身灰道袍,面容姣好,神色中卻透露出一股凜冽之氣。
道姑目不轉睛地盯着公孫辰魚懷裏的江湖女子,似有惋惜,亦有恨意。
公孫辰魚想扶起她,道:“我給你找大夫。”
可不論怎麽扶,都扶不起來,她的身軀已經不受控制,似乎成了一整塊,再站不起來了。
那女子凄然笑道:“你別管我,快走罷。師父要是誤會你和我的關系,會找你麻煩的。”
公孫辰魚看了那道姑一眼,大聲喊道:“要殺便殺,我不怕你。”
道姑施展輕功飛下來,冷笑道:“自不量力。”
那女子劇烈地咳了幾聲,哀求道:“師父,徒兒和她素不相識,求師父開恩,放她一馬。”又道:“你快走罷。不要為了我,惹禍上身。”
公孫辰魚看看那女子,又看看那道姑,心裏害怕,又擔心那女子的好歹,不忍就此抛下她不管。
因道:“你我雖萍水相逢,然相逢即是有緣。你今遇到大難,我豈能見死不救?”
道姑冷笑道:“笑話!想從我手上救人,你也太高估自己,低估對手了罷。”
公孫辰魚因道:“若論功力,晚輩自然是給老前輩提鞋都不配的。只是晚輩不明,老前輩為何要對一個柔弱女子斬盡殺絕呢?”
道姑最忌諱聽到這個“老”字,冷面喝道:“你再啰嗦,我連你一塊兒殺了。”說着一甩拂塵,公孫辰魚立即發現自己的一個耳環被勾去了,等回過神來,被唬得不輕。
公孫辰魚心裏雖然害怕,仍壯着膽子,問:“她才叫你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做母親的,再怎麽恨自己的孩兒,也不能夠殺了她解恨,是不是?哪天要是後悔了,人都死了,豈不是難過卻沒有解藥?依晚輩看,前輩莫如再給她一個機會,她做得不對的地方,令她一一改了,也就罷了。”
道姑聽了,暗道:她這話倒也是,只是月落這孩子,偷了我的命根子,我豈能輕饒了她?!
公孫辰魚聽了道姑的腹語,心道:原來她叫月落。她偷了師父的什麽命根子呢?
道姑雖然面冷,然心裏還是有一絲溫情在的,公孫辰魚不免又勸道:“師徒倆,有什麽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清楚的呢?非要弄到陰陽相隔,到時候問題不還是沒解決麽?何苦來?”
又對懷裏的女子道:“姐姐,你若是做錯了什麽,趕緊彌補過錯,求師父原諒你呀。留着小命在,以後還可以潇灑走人間。為了不值當的事情,稀裏糊塗丢了命,那可真是後悔都沒有時候了。人都沒了,還留着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譬如,錢財啊,寶物啊,做什麽呢。”
那女子聽了,也暗暗動了心思:哎。我又何嘗想死?長這麽大,不容易,雖然活着也沒甚樂趣,可我連男女情愛都還沒嘗過呢,就這麽死了,着實不甘。可那本《天機算》,早被哥哥拿走了,我要不回來了呀……
公孫辰魚聽了,大概猜測出了個七七八八,見她們師徒二人都不願讓步,嘆口氣,道:“晚輩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說得也夠多了。二位的深仇大恨,怕是一時半會也解不開。不如先送這位姐姐去看大夫,再做籌謀,可好不好?”
道姑見徒弟已經奄奄一息,又沒有那本《天機算》的下落,心想:還不能讓她死。便點點頭。
公孫辰魚好不容易才把那叫月落的女子扶上馬,送去了附近的醫館。
邱長卿望着春華,神色淡漠,問:“你可記得上回我對你說過的話?”
春華驚恐地點點頭,看到少主人對自己這樣冰冷的眼神,她感到自己留在他身邊的日子到頭了。
她忍住淚,冷笑道:“奴自被買進府裏來的第一日,就喜歡上了郎君。他們說,奴以後是郎君的人,要伺候郎君。奴伺候了郎君整整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來,奴日日盼着長大,可以做郎君的女人。誰知奴長大了,郎君也從不拿正眼看我……”
邱長卿眉毛一皺,似乎預料到了她要說什麽。斬斷道:“說這些做什麽?說說你最近幹的好事!”
春華嘴角扯了扯,仍笑道:“奴知道郎君不喜歡我,奴沒有怨言。可自從公孫辰魚那個賤婢出現,奴就看出來了,郎君對她是不一樣的。我怎麽能夠接受,我在郎君身邊守了十五年,竟比不上她才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邱長卿面色如鐵一般冷寂,問:“所以你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壞?這就是你不做好人的理由?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要像個木頭一樣生活?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抱歉,你的喜歡,我受不起。”又帶着一絲嘲諷的笑道:“她可不是什麽賤婢,她是正經的千金大小姐,你可別看差了。”
春華聽到此言,懵了半晌,心道:難怪,她的行為舉止就不似個婢女。
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嘩嘩嘩地往下流,哭訴道:“奴知道自己錯了。可奴不後悔。就算被郎君厭棄,也強過郎君心裏沒有我。”
邱長卿擺擺手,道:“不必說了。你幹的那些勾當,我都知道。宋一,你把她帶出去,領五十大板。叫她家裏人來領走罷。”
春華怔怔地望着少主人,擦幹了眼淚,又突然想起自己被趕回去,沒有臉面,少不得再求一求少主人,道:“郎君,奴知道自己做錯了,郎君要打要罵,奴都甘願,就是打死,奴也沒有怨言。只是求郎君,念在奴跟了郎君十五年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能不能不要攆春華出府?春華發誓,再不敢了。要是再生歹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邱長卿心裏雖有不忍,然上次已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沒有抓住。道:“你也不必發毒誓了,毒誓或能讓你一時不作惡,卻不能管你一世。留你在身邊,我難以心安。去罷。”
宋一走過來,道:“起來罷。”
春華猶豫着,不肯起身。
宋一知道少主人這回是鐵了心要攆春華了,便拉起春華,道:“走罷。”
春華雖然心裏有千萬個不甘願,見少主人實在沒有回轉的餘地,便也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跟着宋一去了。
宋一因想着春華做過的那些事,畢竟沒有對出來,不免邊走邊問:“春華,你适才沒有一一地說明白,你都犯了哪些錯?除了上回公孫辰魚腹瀉,是你幹的。後來她突然發高燒的事情,也是你做的罷?”
春華道:“是我。前幾日,我打碎了一個秘色瓷茶碗,本來是要把她賣窯子裏去。誰知她命大,居然回來了。”又問:“郎君也知道嗎?”
宋一道:“嗯。這事兒我猜是主人讓你做的。那外頭的事情,卻不是你能插手的,想必也是主人安排府裏人幹的?”
春華怔怔地答道:“沒錯。”
宋一道:“你千錯萬錯,不該今日做出這等背棄主子的事情來。不然依郎君的性子,等氣消了,沒準也就過去了。”
春華委屈地一蹬腳:“哎!我是氣昏了頭了……”
宋一看着她一臉懊惱的樣子,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
春華在一陣鬼哭狼嚎中領了五十大板的刑罰,屁股上的肉早已被打得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宋一給她帶了一瓶金瘡藥,叫了個小丫頭子給她換身幹淨的衣裳,把藥敷了。
宋一道:“你好自為之罷。”
春華痛不欲生,知道宋一要回去複命,揮揮手,慘然道:“你走罷。”
宋一仍回去複命。卻看到秋實已經回來了。
秋實把自己如何見了主人,主人又問了什麽,都一一地說了一遍,邱長卿因笑着點頭道:“委屈你了。從今兒起,你來代替春華,服侍我。去罷。”
秋實喜不自勝,不曾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好運,能得到少主人的擡舉,做個近身伺候的一等婢女,便忙謝恩,然後退下。
宋一走了過來,神色慌張,道:“郎君,主人已經開始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