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孫辰魚一聽他的腹诽,心知有問題,心髒砰砰直跳,手心冒汗,微微有些發抖。
但她壓住自己的驚懼之色,天真地答道:“好勒,李老板。我去去就回。準在你補完最後一個碗之前回到這裏。不叫你白等我。”
李老板沒有再吭聲。
只是眼色卻可緊張地注意着公孫辰魚,瞧她一臉天真,毫無防備的樣子,便相信了她的話。
公孫辰魚蹦蹦跳跳出了老李補碗鋪。
随後一路狂跑,去了東市的紅衣裁縫鋪。
可紅衣裁縫鋪有十個鋪面,她只得一個一個進去找。
天快黑了,路上行人越來越少,公孫辰魚終于在六號鋪子找到了沈延清。
公孫辰魚一進去就看到了沈延清,她高興極了,終于找到了可以信賴的人。
她跑過去抱住了沈延清,口裏只叫道:“延清哥哥,延清哥哥,總算找到你了。”
沈延清一時受寵若驚,兩只手猶豫着,不知該不該放下去。
他還在猶豫,公孫辰魚已經從他懷裏離開了。
沈延清不經意間收起了自己的手,笑着道:“下午才在邱府見過,怎麽來東市找我啦?”
“延清哥哥,你得幫幫我。我遇到麻煩了……”
“發生什麽事了?你說與我聽。”
“沒時間了,延清哥哥。你借匹快馬與我,你自己也騎上馬,随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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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辰魚拽着沈延清的衣襟往外走,小臉漲得通紅。
“好,好,好。你稍等一下,我去遷馬來……”
沈延清見公孫辰魚急得如此模樣,料想事情緊急,只好先聽她的吩咐,把馬找了過來。
兩人上馬,匆匆騎進了老李補碗鋪。
李老板見來了兩個人,神色大變。
他原本已經收拾好其他的破碗,唯獨公孫辰魚帶來的秘色瓷碗放着沒動。
此刻卻趕緊補了起來。
公孫辰魚拉着沈延清的衣襟,故意小聲地笑道:“哥哥,你怎的來了?是阿娘派你來尋我的麽?”
沈延清見她如此渾說,便知情出有因,點點頭,寵溺地道:“嗯。你這麽晚還沒回去,阿娘急壞了,打發我來找你的。”
“不是我貪玩,委實是李老板這裏的生意太好了,所以才等到此時罷了。”
說着大膽看了一眼李老板正在補碗的活計。
只聽得那李老板在心內計較道:奇了!不是說她一人前來,斷無旁人接應麽?這是怎麽一回事?回頭要問問王管家了……
公孫辰魚聽出他的腹诽,不禁心頭一顫,心想:莫非他是受人所托,今日要對我行不軌之事?王管家?莫不是邱府的管家王二?可他為什麽平白無故地要害我?今日幸好有延清哥哥在,不然我定是難逃虎口了……要是我發生什麽,阿娘可怎麽辦……我一定要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沈延清看天色已晚,補碗的匠人磨磨蹭蹭,便怒道:“李老板,勞煩您快些,我妹妹已等了大半日,天都黑了。勞駕您快些點……銀子我出十倍。”
那老李本來還有些發怒,今日的生意做不成了。
但一聽有十倍手工錢,便立即轉怒為喜,恭敬道:“是,是。快了……稍等片刻……”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老李不出三兩下功夫,便把一個完好無損的秘色瓷碗交還給了公孫辰魚。
公孫辰魚雖然心裏知道,這個老李不是什麽清白手藝人,但面子上不便撕破,怕打草驚蛇。
嘴上還是贊嘆道:“李老板果然好手藝!”
沈延清伸手接過碗,一看便知這是一個高仿,不是真品。
但他當着外人的面,不便多言,便把碗交還給了公孫辰魚。
公孫辰魚把碗收進包裹。
沈延清按照約定付了十倍的手工錢。
兩人一起離開老李補碗鋪子。
上了馬,沈延清送公孫辰魚回永嘉坊,一路狂奔。
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邱府。
下得馬來,公孫辰魚便把缰繩還給沈延清。
也把自己的疑惑和沈延清說了,還多謝了沈延清的仗義相助。
沈延清聽了,便道:“辰魚,我瞧那個老李确也有些蹊跷,你今日來找我,是對的。且我瞧這個秘色瓷碗是假的,不是真品。你既是受人之托,便把碗還回去,先把事情了了。事情須得慢慢查訪,不可操之過急,恐惹出問題,引火燒身。”
“假的???假的,害我這麽辛苦奔忙……延清哥哥,今日多謝你,改日再見。我先回去了,我這許久不在,希望沒惹出什麽亂子才好。”
公孫辰魚辭別了沈延清,往府裏走去。
沈延清不放心她的安危,又叮囑了一聲:“莫再管他人的閑事,切記……”
“嗯。我記下了。延清哥哥趕緊回罷。”
公孫辰魚沖他點點頭,又招招手,轉身往大門內走了。
沈延清看着她進去了,這才左手牽着她剛騎回來的白馬,右手拉動坐騎的缰繩,催馬前行,往自己家跑去。
公孫辰魚經過前殿。
遇到管家王二正在交代下人什麽事。
她看着管家想起适才補碗的老李提到了他,便故意咳嗽了一聲,引起他的注意。
果然管家王二側身看到公孫辰魚時,面上露出了微微的驚訝之色,他暗自沉吟:她怎麽回來了?
嘴上卻說:“小娘子跑去哪兒了,這麽晚才回來?裴郎君來問過三回了……”
公孫辰魚心想:這事果然和你有關!
嘴上卻也鎮定,假裝一無所知,道:“奴這就去找裴郎君……對了,春華此刻在哪兒?”
“春華啊,此刻應該在婢女的房間歇着了罷。怎麽……小娘子找她有事?”
“多謝王管家,奴去還春華一樣東西。”
公孫辰魚徑直去了婢女的房間,果然春華在這兒。
春華見着公孫辰魚,臉上也是微微露出驚訝之色。
很快便轉驚為喜,站起來,走向公孫辰魚。
她見其他的婢女也都看着突然造訪的公孫辰魚,便拉着公孫辰魚往西邊一間空的耳房走去。
她們走進房去,春華點亮了蠟燭,關上房門。
公孫辰魚把包袱遞給她,道:“春華姐姐,秘色瓷碗已經補好了。那補碗的師傅手藝功夫精湛,補得嚴絲合縫,一點看不出來摔碎的痕跡。你可放心了。”
春華打開包袱,拿出秘色瓷碗,對着燭光細細地看了又看,又驚又喜道:“多謝小娘子救命之恩。如無小娘子相助,春華小命不保。請受奴一拜。”說着便倒頭去跪拜公孫辰魚。
公孫辰魚哪裏稀罕她的跪拜感激,只求她能老實相告此事的真相,但知她定是不肯推心置腹将此事完整告知自己的,便也不做他想。
只是扶起她道:“快起來,春華姐姐何須如此客氣,原是舉手之勞。時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了。告辭。”
春華點點頭,眼睛裏含着淚花,仍是感激不盡的樣子。
誰知,公孫辰魚一轉身,她便變了臉色,心想:一擊不中,須得再想法子……
聽到春華的腹诽,公孫辰魚一驚,身體僵了一下,随即回過頭去。
待要問個明白,又怕打草驚蛇,便道:“春華姐姐早些歇息。”
春華的臉瞬間變得煞白,随之又強壓心中的驚慌,勉強笑着答道:“是。”
看到春華的神色,公孫辰魚心裏更加明白了幾分。
心想:春華和管家都和這事脫不了幹系。可他們好端端地,何故要加害于我?想必其中定有什麽緣故。只是,既然他們生了要害我的心,我得仔細提防才是。
公孫辰魚想起管家說裴旻有事找她,便在回房之前,特意繞去了裴旻的房間。
待到門前,聽房間裏有說話的聲音,她便伸手敲了三下,力度均勻,顯得不急不緩。
裴旻在裏頭應道:“進來罷。”
一看是公孫辰魚進來了,便笑着招呼道:“你可算回來了……”
又看看一旁坐着的邱長卿,“閑來無事,和邱郎君對弈一局。”
邱長卿手執白子,正在凝神思索,該下哪一步旗。
他沒有擡頭看公孫辰魚一眼,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她一眼。
那眼角的餘光似乎很長,足以把她的一切看在眼內。
邱長卿暗道:跑哪裏去了,還知道回來……
公孫辰魚點點頭,站在一旁觀戰。
聽到邱長卿的腹诽,公孫辰魚也只是假裝不知道,他在關心自己的安危。
公孫辰魚笑問:“誰贏了?”
看棋局似乎是白棋更勝一籌,但裴旻無心輸贏,落子利索,絕不反悔。
而邱長卿則下一步觀十步,故而總是要思忖良久。
裴旻一邊抓棋子,一邊笑道:“都是邱郎君贏了。”
如此下了十幾個回合。
突然,輪到裴旻下棋的時候,裴旻又迅速執起黑子,準備沿着棋盤上他已有的行棋方向上落子。
但公孫辰魚卻聽到了邱長卿的腹诽:照你這樣的下法,我不出三步棋便可贏你……但你若頂我一子,我便要被你逼到絕境……
公孫辰魚便對裴旻附耳說如此如此。
裴旻一聽,欣然把懸着的黑子落入了邱長卿所擔心的地方。
只見邱長卿又驚又惱怒,瞥了公孫辰魚一眼,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你為何要枉做小人?!”
邱長卿用手中的一粒白子投擲到公孫辰魚額頭上,
“哎喲!”
公孫辰魚吃痛,兩只水盈盈的眼睛瞪着邱長卿,邱長卿也用墨黑明亮的眸子盯着她,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