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強扭的瓜不甜,可我偏要……
第32章 第 32 章 強扭的瓜不甜,可我偏要……
時煙蘿的心髒猛地一縮, 此刻也顧不得其他,拔腿就往江火的方向跑去。
而他則笑意微收,略帶淡漠地看着她奔來。
月色凄冷泛寒, 江火的臉色卻比月光還要陰冷, 半邊臉龐隐沒在陰影裏,柔和的側顏上忽明忽暗, 眉眼浸滿了陰駭沉厲的危險。
他只靜靜看着少女的身影,眸光暗沉沉的,不知想些什麽, 只瞳仁裏隐約閃爍的厲色,暴露出他內心的愠怒。
可這怒火, 卻在時煙蘿奔向他的那個瞬間,悉數煙消雲散了。
好似一場濃霧被湮滅, 消弭得無影無蹤。
他覺得自己離瘋不遠了。
時煙蘿擡眸看着他,睫毛輕顫着,極為害怕說:“江火……”
她真的恐懼極了, 方才碰上了大蟲,差點葬身虎腹, 好不容易以為能借着苗人離開, 卻碰上了北疆人,要被他們抓去煉蠱。
時煙蘿覺得今天算是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
江火掀開眸子,面前的少女小臉煞白,臉上仍舊帶着傷痕,蒼弱的眉眼裏滲滿了淚水, 泛紅的眼睫眨個不停,說不出來的可憐。
他莫名皺了皺眉頭,沒頭腦冒出一句話。
“瘋了就瘋了吧。”
時煙蘿沒聽明白, 可她看懂了他的舉動,在他上前的瞬間,很快速地竄到了他的身後去,露出一雙清澈如水的杏眸,頗有點“終于碰到為我撐腰的人”的驕矜。
像只找到主人後,張牙舞爪的小花貓。
那些苗人還搞不清狀況,最初還是有些戒備的,可是當看到來的只有一個外表孱弱病氣的少年時,心裏那點忌憚頓時沒有了。
盡管這少年一雙細眼,泛濫着寒潭般的冷冽,氣勢莫名就讓人感到壓迫和不安,可到底是孤身一人。
他們人多勢衆,怎麽也不會敗下陣去的。
于是方才那用箭要射殺時煙蘿的苗人,便冷笑道:“又來個送死的,正好一對送給洛主!”
本以為少年聞言後會立即慌亂,卻不料他卻是微微一哂笑。
唇角劃出諷刺的弧線,江火眉眼染上了一絲溫柔道:“好啊,試試看?”
苗人本欲再說,可身後那頭領的狀況更差了,竟然是直接斃命,連半分掙紮都沒有,一只黑色的蠱蟲從他的眼睛裏鑽出,吓得在場的其他人頓時臉色大變。
“竟然是五毒蠱!!!”
所有苗人頓時大駭,這種蠱蟲煉制起來極為困難,驅使起來更困難,在過程中稍不留意便會反噬其主,故而許多人都敬而遠之。
可若是誰能真的駕馭,他們也會打心眼裏膜拜。
這少年方才還在用箭救人,他是怎麽做到同時放出五毒蠱的?
拿箭的苗人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江火漫不經心看了那死人一眼,臉上端的是能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語氣也是含着饴糖般柔情蜜意,可話裏的意思卻讓人膽寒。
“我的蠱蟲餓了許久,一塊肉怕是不能滿足。”他微微嘆息,頗為苦惱的樣子,泛着猩紅的眼尾就拖曳着可怖的病态。
“怎麽辦呢?”他又傷腦筋道,嗓音低回輕柔,說不出的溫和敦厚。
苗人心下大駭,這少年竟然将才死之人,簡單概括成“一塊肉”?
江火卻又好似想到了可解之法,忽然就緊緊盯着他們,目光矍铄,略帶興奮:“不過成為蠱蟲的食物,倒也是一番造化。”
時煙蘿聞言愣了愣,這話方才那苗人對她說過類似的。
他在替她以牙還牙?
時煙蘿嘴角忍不住翹起,內心沖淡了再次目睹他殺人的驚慌。
可沒等她回味過來,江火的話音也才剛落,那苗人便圈起手指抵在唇邊,天空随即便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音,好似急促的求饒般,響徹雲霄。
時煙蘿捂緊了耳朵,忽然就看見那哨音落下不久,四面便開始湧現許多人影來,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和江火。
“兄弟們,洛主說過,苗疆少主隐疾将近,此刻遁匿養病了,咱們沒什麽好怕的,把這殺了咱們頭兒的人獻上去,來日洛主有賞,必定有兄弟們一份功勞!”
“給頭兒報仇!!”
“求洛主賞賜!!!”
無數人聞聲跳出,看架勢氣勢洶洶,仿佛下一秒便要群起而攻之。
時煙蘿臉上褪得毫無血色,戰戰兢兢地瑟縮在江火身後,她的手不由自主,輕輕搭在他單薄清瘦的肩胛處,身子也忍不住靠得更近了。
天上星月交輝,少年陰柔的俊顏皎潔無比,側過頭,他忽然對她微微一笑。
那雙含情眼裏浮光躍金,鳳尾蝶刺青燙出一點點欲燃的豔色。
随後,江火轉過頭去,眼底再次晦暗起來,他随手解下腰際的碧玉葫蘆,正要咬破手指時,卻不料那些原本叫嚣着靠近的苗人,突然被另一股冒出來的勢力控制住。
苗人全都被按倒在地,滿眼都是驚恐與後怕,與方才那殺氣騰騰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莫白風塵仆仆,帶着部下急速趕到,他們動作雷厲風行,不消多時便擺平了亂局。
時煙蘿看着莫白那張極為熟悉的臉,忽然揣測這可能是莫辭的兄弟,他有如此本領,竟然會屈居江火之下?
可更令她感到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莫白解決完亂局,跟着徑直走到江火面前,單膝一跪,眉眼恭敬道:“主上。”
他話語才落地,四周的苗人押着手裏的叛軍,一起跪在了地上。
場面轟轟烈烈,所有人颔首低眉,頓時湧現起氣壓山河般的威懾力。
可江火卻只淡淡掃了眼,眉眼略顯不耐,清瘦的身形被月光拉得老長,有種處變不驚的淡然。
他嗯了一聲,就轉頭去看時煙蘿。
少女臉都白了,看着他的目光如同見了鬼。
她嘴裏喃喃低語道:“不可能,你竟然真的是苗疆少主?!”
江火的眉心就緊擰了三分。
……
時煙蘿沒有回驿站,她被帶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雖然也是極具苗疆風格的吊腳樓,可柱子用的卻是小葉紫檀,這種木材在玉國向來為宮廷所用,被稱為“帝王之木”,比黃金還要昂貴。
那柱上雕刻着楓葉與蝴蝶,還有許多靛藍色的彩繪,乍一看雖然并不是中原金碧輝煌的風格,可也足見其氣韻逼人。
江火在屋內,和手下不知說些什麽,莫辭就站在外面跪着,頭低得幾乎看不到面目。
時煙蘿有些愧疚。
她等候了許久,莫白才從屋內出來,看見弟弟皺了皺眉頭,卻先對時煙蘿道:“主上讓你進去。”
随後,不等時煙蘿反應,猛地提起莫辭的後領,将人連拉帶拽往遠處走去。
兄弟倆一個抿唇不語,一個呆若木雞,畫面倒頗為和諧。
時煙蘿還沒看過久,江火的嗓音就飄出:“進來。”
她下意識頓了頓,猶豫許久後,才滿腹糾結地踏入屋內,一擡眸便看見那少年姿态懶散,半躺在床邊,下颌微微揚起,給人一種傲慢輕蔑的氣質。
可當他看見她進來時,原本緊蹙的眉間一松,刻意舒展開來。
時煙蘿心緒微亂,江火即便可以讓自己看起來與往常一樣,可此刻他那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卻不由自主散發出來,逼得她下意識也想要跪下。
江火見她緊張得有些過分,心底莫名微沉,一股從未有過的煩躁籠上心頭。
他指了指床邊的軟墊,示意她坐下,時煙蘿硬着頭皮靠過去。
恰巧這時,他體內的痛楚又加深一些,直到嗅到少女的體香,那種疼痛才稍緩。
時煙蘿低垂着腦袋,她真的不敢擡頭,也不敢随意搭話。
江火看着她乖順的模樣,低頭時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頸項,莫名想起來那夜印在她後頸的那個吻。
他的眼神諱莫如深,暗流湧動在眸底,一種奇異的沖動浮現在心頭。
“小娥,你為什麽要跑?”
時煙蘿聽見他忽然道,嗓音喑啞暗沉,好似裹挾着暧昧的熱風,卻叫心裏徹底失去盤算。
她怯生生道:“我是玉國人,阿爹阿娘都在玉國,自然……”
“你就不能不跑嗎?”江火突然打斷她,語氣第一次染上不耐與強勢,漆黑的眸子緊盯着她,接着又道。
“你就不能……不能好好呆在我身邊嗎?”
時煙蘿隐約察覺,他似乎沒有放她回去的打算了,一下就慌了神,想到自己遭遇這些全是拜他所賜,許多的委屈,與被迫和父母分離的難過湧上心頭。
她眼睫又滲出淚水來,略帶祈求示弱道:“我求求你,能不能放我回去?”
江火的笑意變得僵直,卻穩着神色,柔柔笑道:“不行,小娥,事已至此,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不是嗎?”
他忽然伸出手來,略微輕佻地勾起她尖細的下巴,冰冷的指腹摩挲那下颌,白瓷般細膩的觸感,叫他心底喟嘆出聲。
少女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此刻卻如春半桃花,她被迫與他對視着,看見那暗流湧動的欲望時,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伶仃地被他掌控着。
莫名的狎昵和亵玩,就這麽汩汩流出。
時煙蘿心裏猛地一跳,感受到他極為不尊重的意圖,不禁淚意翻湧着,又嬌又怯道:“江火,強扭的瓜不甜……”
她又沒說完,江火再一次打斷她。
“強扭的瓜不甜,可我偏要勉強。”
“偏要你喜怒都由我,又躲我無可躲,還逃我無可逃,滿心滿眼都得是我。”
他緩緩說道,嗓音略帶陰沉,可卻笑意盈盈,一雙細眼仿若含波,語氣溫柔得好似在噓寒問暖,說出的話卻叫人寒心。
時煙蘿臉色猛然一僵,突然紅着眼眶,口不擇言道:“除非你打斷了我的腿,否則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一定要回去!”
“你憑什麽把我虜來苗疆,我根本不想呆在這裏!”
“我不想呆在你身邊!”
少女略帶哭腔,尖銳指責道,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敵意。
江火唇邊勉強維持的笑意,這下徹底消失。
他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說:“小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