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希望那小郡主若是真跑……
第30章 第 30 章 他希望那小郡主若是真跑……
苗疆的驿站與玉國的大不相同, 時煙蘿看了看外面高高架起,由木材搭建好的房屋,心裏頭倒是有些好奇。
驿站主人是對夫妻, 長得頗有些夫妻相, 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樣,看見莫辭時臉色大變, 下意識就要下跪,可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
“你們去準備些吃食,然後準備幾間屋子便好, 其餘的不必伺候了。”莫辭淡淡說,看了眼江火, 又壓低了嗓音。
那對夫妻原本只是唯唯諾諾,而後看着莫辭對江火的态度, 心裏頭不免多了些揣測,臉色就更為煞白。
這位可是尊大佛,他們這小廟, 哪裏容得下?
只能小心些伺候着。
時煙蘿則自始至終被江火拉着手,坐在了那對夫妻的相反方向, 沒有看見他們臉上的驚懼。
她滿心都是想法, 還要佯裝乖順的模樣,直到飯菜被端上來,時煙蘿才回神。
江火随手夾了個菜放在她碗中,含笑道:“快吃,折騰這麽久, 餓了吧?”
時煙蘿本以為,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下,會味同嚼蠟才對, 可也許是實在五髒空空,她才嘗了一口,便不住點頭。
江火見此,笑得眉眼彎彎,一盤菜自己沒吃多少,光顧着照顧她了。
他将盤子裏的筍片又夾給時煙蘿,溫聲溫氣道:“小娥,這是你愛吃的,味道怎麽樣?”
時煙蘿是真的餓了,也沒有擡頭,認認真真吃着,還沒等開口呢,江火便遞上來備好的茶水,水是溫熱的,入肚後只覺得惬意無比。
莫辭從沒有和江火一桌吃飯過,此刻不免有些誠惶誠恐。
可他什麽也不敢說,低着頭去扒飯,忽然聽見時煙蘿略帶驚訝的嗓音:“你怎麽光顧着吃飯,不吃菜?”
說完,不等莫辭回應,她便主動夾起一塊肉,很是體貼地放在了他的碗裏。
江火唇角的弧度微微淡去,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就這麽狀似不經意瞥他一眼,吓得莫辭差點摔了手裏的飯碗。
“咳咳……多謝郡主。”他如臨大敵道,迅速将頭埋進飯碗裏,三兩下便吃完了。
江火在旁邊含笑盯着,看見時煙蘿吃得正香,這才随口嘗了一些,然後便放下了筷子。
時煙蘿見此,目光微微頓住:“你怎麽不吃了?”
江火拿帕子慢條斯理擦了手,玉白的指尖泛寒,分明是極為尋常的動作,卻被他做得矜貴無比。
“我吃飽了。”他低眉淺笑道。
時煙蘿回想起來,這人似乎确實不怎麽愛吃東西,時府的菜肴也算上乘,可佩兒卻說,那些菜式他沒嘗幾口,淺淺翻動就送回來了。
當時她只以為,是中原的飲食與苗疆不同,可現在看來,可能江火的确不愛吃東西。
那他怎麽喝藥那麽實誠?
一碗苦得倒胃的藥汁下肚,都沒見他眉頭皺一下,好似習慣了的樣子。
時煙蘿若有所思。
……
午後,時煙蘿佯裝困意,便要先回屋休息,她本以為是一人一屋的,可等臨了才發現,自己竟然和江火睡一個屋子!
她頓時有點不知所措了,坐在床邊滿臉通紅,又是如臨大敵般盯着那從門口擡腳進來的少年。
江火步伐倒是穩健,行走間衣袂帶風,絲毫看不出什麽奇異之處,只細長的眼不時觑她,然後若有深意地清淺微笑,一副想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麽的狡黠模樣。
時煙蘿如坐針氈,迅速站起來道:“那個,我再出去轉轉,我沒還沒來過苗疆。”
江火眼睛都不眨,看着她窘迫大亂,在時煙蘿就要與他擦肩而過時,一把抓住那纖細的手腕,将人整個帶進了懷裏。
他低頭笑得意味不明,稍一彎腰,就将懷裏的少女抱了起來,氣定神閑地往床榻上走去。
時煙蘿吓得大叫一聲,臉色由羞紅褪成蒼白,随着那下壓過來的胸膛,她不得已将手拼命推搡,最終被他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前。
咚咚,咚咚。
隔着布料,時煙蘿感受到他此刻強烈的心跳聲,紊亂的頻率,與他外表的淡然自若毫不相符。
江火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情緒宛如深淵,吸着人不自覺被定住,只能與他視線相接。
“小娥。”他低聲道,語氣沉得好似呢喃,乍一聽卻有種祈求的意味。
時煙蘿看着他那暗沉的眸色,戰戰兢兢回了聲。
江火的手纏住她的手背,指尖又自指縫中深入,強迫她抵住胸膛的拳頭,被攤開撫在胸口處,由此那強烈的脈搏想忽視都難。
時煙蘿眼底溢出淚花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此刻很想借着機會,懇求他能放她一馬,讓她回玉國去。
可轉眼看見他這樣洶湧的眸色,卻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江火的頭低下去一些,唇瓣若有若無蹭過她的唇角,好似在花燈節時一樣的卑微,小心翼翼讨好道:“小娥,你聽聽我的心跳。”
咚咚咚咚。
他的心跳像是一場山洪暴發,又好像是蓄謀已久的海嘯,不管不顧向她追逐而來,逼着她要去直面那些悸動。
時煙蘿眼眶泛紅,在那柔軟唇瓣壓下來時,忽然沒有躲避地接過他的降落。
唇齒并不交纏,只是輕微地觸碰,極為柔軟的感覺。
江火好似愣了瞬間,緊纏着她的那只手迅速收緊,手背上繃得筋脈凸起,卻要克制着自己的力道。
他沒有如往常一樣去看她了,只在輕微喘息時,睡在了她的身側。
一只手摟着她,時煙蘿的頭被他按進了胸膛,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
……
時煙蘿醒來時,已經是接近傍晚,身側早就沒有了江火的身影,她看着那陷下的地方,許久才起了床。
莫辭在門口守候許久,見到她來低聲道:“郡主,有什麽吩咐?”
時煙蘿奇怪江火去哪裏,便開口問他,莫辭眸光微微閃爍一下,開口道:"主子有些事,估計要過幾日回來。”
時煙蘿微微蹙眉,她心裏雖然已經明白,江火必定身份不俗,從她身上這衣裳,以及那些苗人對待他的态度就能看出來。
可他到底是誰,她眼下還是不明确的。
不過時煙蘿轉念一想,自己糾結這個無用的事情作甚,還不如趁着他不在的良機,抓緊時候逃離。
莫辭想起來那人對他囑咐時,眼底壓着陰鸷的眸色,猶如冒着寒氣的冷泉,心裏頭不由得又沉重起來。
“郡主想要什麽?我可以代為行事。”他又道。
時煙蘿心裏頭忽然一動,想了想道:“ 你帶我轉轉吧。”
莫辭點頭,随即跟在她身後,二人一起出了屋子,在吊腳樓上随意走着。
夕陽西下,遠處一片安寧與神秘,馬兒被拴在柱子旁,懶懶散散地吃着草。
時煙蘿邊走邊問:“那碗粥味道如何?”
莫辭眉心一跳,回話也慢:“郡主仁心,那粥自然也很好。”
時煙蘿又問:“是江火命你如此做的?”
莫辭許久才點頭。
時煙蘿眉心就蹙起,那件事發生在她懷疑江火身份的不久之後,她問莫辭說,苗疆少主長什麽樣子,而對方則唯唯諾諾說了個和傳聞中一般的模樣,以至于她迅速打消了念頭。
時煙蘿越想越心驚,可她卻發現,莫辭因為她的追問而變得有些遲疑,反應也慢了許多。
她不由得暗自竊喜起來。
兩個人一路走着,你問我答,不知不覺到了馬廄邊,那對夫妻戰戰兢兢,親自端了菜飯過來,時煙蘿依舊裝出順其自然的模樣。
莫辭其實心裏有些警惕,可一來他的敵人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從沒有和時煙蘿這樣的中原女嬌娥接觸過,二來他一慣笨嘴拙舌,應付間實在吃力,于是不知不覺便被時煙蘿繞了進去。
緊接着,她開始熱情地給他夾菜。
這回輪到莫辭如臨大敵了。
他都不敢想這件事被江火知道,自己該是個什麽下場,于是連番推脫,要不是念着要将人看緊,否則他肯定離席而去。
他自小便對女子應付不來,這真是太折騰人了!
時煙蘿見莫辭頭都快低到桌子下面,便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耳環,從那裏取出一些藥粉。
自從有了天仙子的事情,她現在随身都帶着迷暈人的藥散,以便脫身,只是這東西要混入食物中去,而江火幾乎時刻盯着她,就連午睡也一樣,她懷疑他根本沒有睡覺。
時煙蘿端起兩個酒杯,用沾了藥粉的手指,輕輕擦了擦一方的杯沿,随後遞給了莫辭。
他果然極快接了過去,其實時煙蘿也有些尴尬,兩個人都是擅長面對生人的性子,自然還沒等彼此說話,他們不約而同碰了杯。
莫辭很快飲盡。
時煙蘿則微微松了口氣,她還真想不出什麽話來勸酒。
只等了一小會兒,那藥粉的藥效便上來了,時煙蘿對着莫辭露出個略帶抱歉的眼神,随後輕手輕腳走了出去,趁着不注意,立即騎在馬上,策馬揚鞭而去。
她和阿爹阿娘學過些騎馬的本事,此刻卻派上了用場!
時煙蘿高興到不行!
……
莫辭直到夤夜時分才蘇醒,他看着空無一人的身旁,問了問驿站夫妻的情況,随後臉色慘白,抱着必死的決心去到不遠處的一個山洞。
月黑風高,山洞內死寂一片。
莫辭看見那人的身影緩緩出現,他眼底的厲色洶湧澎湃,病色彌漫在毫無血色的俊顏上,拉扯出令人膽寒的恐怖。
“很好。”
江火一字一句說,眼底微微猩紅,邁開長腿向着洞外走去。
而莫辭此刻,
緊閉着雙眼,他額頭上是豆大的汗珠,初春還泛濫着寒氣,可後背卻泅濕一片。
他已經連求饒都不敢說出口,只希望江火能給個痛快。
但更多的,是對那中原郡主的擔憂。
主上的性子,可不是好惹的。
真發起怒來,雷霆萬鈞也不為過。
他希望那小郡主若是真跑了,就跑遠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