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跑才是傻瓜呢!
第29章 第 29 章 不跑才是傻瓜呢!
此刻, 江火心裏也有些許不穩。
他面前的少女一襲嫁衣,美目低垂,神情看不出悲喜來, 只是盯着他手心落着的那只蝴蝶瞧, 好似就這麽看着,能看出個答案來。
“小娥?”他又低聲細語道, 不動聲色朝她走近一些,也不知是否過于專注,她竟然不似方才那般抵觸, 竟然也沒有後退幾步。
于是江火又靠得再近些。
時煙蘿其實心裏還是有些害怕,可興許是這些蝴蝶的出現, 讓她不由自主放松了些,她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被一群苗人追殺,自己則以為得救了。
假如,這次的初遇原本就是設計好的呢?
時煙蘿面色僵直起來, 而江火已經到了她的身邊去,手心捧着一只蝴蝶, 方才殺人不眨眼的模樣, 此刻卻是小心翼翼,不舍得傷害任何生命一樣。
她情不自禁攤開掌心,将那只蝴蝶接了過來。
不可避免的,二人的手指不經意觸碰,她依然摸到了塊冷玉般的溫度, 一擡眸就撞入他那雙俊眉修眼裏去。
一時無言。
春日的輝光朦胧,罩在兩個人身上時,好似渡了層柔軟的輕紗, 因為彼此許多的顧慮,反而誰都不好說話了。
時煙蘿不太敢追問。
她悄悄吸了口氣,抿了抿唇後,才試探性擡眸,悄聲問道:“我想沐浴更衣,你能離開一會兒嗎?”
問完後,時煙蘿才反應過來,這地方的确有溫泉,可她卻沒有換洗的衣裳。
而江火眼眸瞬間微亮,細長的眼睫劃出愉悅的弧線來,笑意清淺道:“我就在不遠處守着。”
時煙蘿默默點頭,看着他走遠了一些,才蹑手蹑腳地走入溫泉之中,她褪下身上的嫁衣,緩緩走入到下方,當身體接觸到溫熱的池水時,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說實話,自昨日出嫁起就非常疲憊,又在樹林呆了一宿,她早就有些難受了,只是許多事情接踵而至,沖擊得她來不及思索,直到這一刻,時煙蘿才稍稍放松下來。
蝴蝶飛舞在身邊,池面氤氲着蒸騰的霧氣,少女的身體猶如軟白的羊脂玉,不經意劃動的水聲都好似撩人的笑吟,勾得暗處的人實在難耐。
江火讓莫辭遞過來一件具有苗疆風格的衣裙,随後緩緩走近一些,彎腰俯身放在了石岸邊。
他本不想窺伺的,可無意中瞧見的雪白膚色,和那烏黑沾濕了的秀發,如同一枚招魂幡一樣,頓時将他定在了原地。
她的烏發濕濡着,緊緊貼在脊背上,藕臂因溫度泛着熏紅,欺霜賽雪的頸項微微揚起,眉間的惬意讓人意亂情迷。
好半天,少女發出喟嘆,清麗的面容上,緩緩出現許久不見的笑意。
江火喉結不停滾動着,眼裏如同星火燎原,病氣的眉宇一閃而過沉色,随着她混不察覺的起伏,他難以遏制地呼吸紊亂了。
好似疾風勁草在拉扯。
江火拂在那衣裙上的指骨就發白,繼而極為猙獰地收緊,死死攥住那一角,卻又隐隐興奮,好似在卑劣地告訴自己,可以再待一會兒。
就……多呆一會兒。
他自诩不是正人君子,龌龊一些也無所謂。
她什麽也不知道,他只是來送衣裳的,若是此處吹來了陣風,把衣裳吹落到溫泉裏去了,那她還是要換回原來那身礙人眼的嫁衣。
江火忽然就心煩意亂起來,狹長的眼睫微眯,眸底是從未有過的昏沉,好似喝了陳年的老酒。
時煙蘿沐浴完,本想要去找衣裳,卻發現岸邊多了件幹淨的衣裙。
她愣了愣,還沒發話,就聽見遠處傳來江火輕柔的嗓音:“那衣裳是給你的。”
時煙蘿眨了眨眼,心想他的性子,不至于會去偷看,便沒有過多掙紮,換上了那件苗疆的衣裙。
她穿好後,撫摸過那衣裙的布料,心裏頭微微震驚。
不為別的,只因那是千金難買的蜀錦,上面的刺繡仿佛也是蘇繡,要耗費繡娘許多年的功夫,才能織成如此模樣。
時煙蘿在上京參加過宮裏的宴會,心知肚明,這一套下來,這分明只有宮裏最得寵的娘娘才可得到,江火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她不禁又有些驚詫了。
江火等候了許久,才看見她穿好衣裙後,從樹林後方走出來,那時他仍舊在逗弄蝴蝶,無意中擡眸的一瞥,生生愣在了原地。
少女洗淨後發絲微濕,渾身仿佛還氤氲着熱氣,雙靥都是泛紅的,無形中有股子渾然天成的媚态。
那件苗疆的淡紫衣裙,與他身上的一樣,有許許多多的銀飾,被日光一照,折射出璀璨耀眼而光芒。
她美得如同是林間的仙子,無意中墜落凡塵。
時煙蘿見江火在遠處看着她,不禁微微紅了臉。
“看什麽?”她忽然就嗔怪道,水蔥削就的指尖就纏繞着裙子上一角,将羞怯都做得美不勝收。
“好看。”江火含笑說,擡腳走到她身邊去,聞到令人心馳蕩漾的一股芳香。
時煙蘿聽到他的嗓音,心裏忽然猶如被羽毛拂過,她悄悄擡眸,那少年就低頭淺笑,陰柔的側臉上溢滿光輝。
溫柔得不像話。
……
待回了原地,時煙蘿便發現,除了莫辭以外,其他人悉數不見了,一問才知道,原來江火派出去幹其他事情了。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忽然冒出來一些想法。
而莫辭卻在和江火打着啞謎。
“你兄長有回音了?”江火慢條斯理道,一手輕輕牽着少女,再細細撣去她頭上的落葉。
“是,兄長說可能十幾年前,的确有月出族的人在機關落下前出月照谷,正好又被洛平發現,他興許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才會有這接二連三的行為。”莫辭低聲道。
他們所說的,是近些年來北疆人一些的異常,本來他們一直東躲西藏,也不會造成什麽實質問題,可是近來卻發現,他們時常在江火隐疾發作時,突然猖狂作亂。
雄蠱入體後,每三個月便要失序一次,妄圖自體內掙脫去尋母蠱,其痛苦不堪言。
江火每每臨近此時,為防止局勢有變,就會尋一僻靜處自行解決。
若說是一次兩次,那還可以說是巧合,可四年來皆是如此,這實在讓人懷疑。
直到莫白通過蛛絲馬跡,查出來洛平或許手上也有月出族的人。
“那他們是想培育出另外一對雙蠱了。”江火淡淡道,笑得陰晴不定。
莫辭不敢多言,只低頭回了聲興許是。
林間凄寒,莫名的冷意忽然聚攏在心頭,時煙蘿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可也隐隐能猜到,這不是什麽好事情。
她只匆匆瞥了一眼,發現那溫潤少年臉上,此刻盤踞着難以言喻的陰色,卻又在發現她瞥過來的瞬間,刻意佯裝出柔和的模樣。
她心裏就更怵了。
江火暗自深吸口氣,皺了皺眉頭,好半天道:“讓你兄長繼續追查,我們先去月照谷。”
莫辭低聲道:“是,只是主子,你那隐疾……約莫就在這一兩日了……”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就看見江火輕擡眸瞥過來,他頓時有種被剜下一刀的錯覺,看了眼他身旁的少女,頓時領悟過來。
時煙蘿別的沒明白,卻聽得懂隐疾二字,她不由得多看了江火兩眼。
那少年也是耐心,面色絲毫不曾松動,只依舊抓着她的手腕,忽然吹了聲口哨,從林間喚來兩匹馬。
“再走十裏地,便有個驿站可以歇息了。”江火低聲道,抱着時煙蘿上了馬。
待三人一路奔波,終于到了驿站,時煙蘿則佯裝乖巧地守在馬兒身邊,看似輕聲細語地和它說話。
那馬兒興許也是覺得納罕,用鼻子拱了拱她,時煙蘿眼睛瞬間一亮。
江火卻在旁邊含笑看着,吓得時煙蘿心頭突突直跳,頓時有種自己的想法被看穿的直覺。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手指就攥着缰繩,而江火則慢條斯理和莫辭說了會兒話,立即擡腳往她身邊走來。
“小娥,苗疆的馬兒性情亦是暴烈,你小心些。”他笑着說,不動聲色将她隔遠了些,看似漫不經心地拉開了她握緊缰繩的手指。
時煙蘿心裏頭惴惴不安,還想要再堅持一下,卻被他那好似溫柔一刀的暗沉神色,激得不敢再和馬兒靠近。
江火将她的神情看在眼裏,表面笑得依舊雲淡風輕,心裏卻微起波瀾。
他正要再含笑說些什麽,卻忽然肺腑內傳來劇烈的痛楚。
時煙蘿才緩過神,忽然就看見青天白日裏,少年病氣纏綿的臉色忽而慘白,額頭就冒起薄汗來,他垂眸許久,捏着缰繩的手隐忍得發白,顫抖得讓人難以忽視。
“江火?你怎麽樣?”時煙蘿莫名心裏一揪,急切問道。
江火咽下喉間的甜意,笑得若無其事說:“無事,只是有些累了。”
時煙蘿不信,他話說得輕描淡寫,可實際上語氣卻喑啞隐忍,這分明是極痛之下才有的反應。
可她才要再問,江火卻上前一些,欺身到她身邊來,手跟着拽着時煙蘿的腕骨,将她猛地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少年眸光暗沉得可怕,低聲在她耳邊,一字一句柔聲道:“小娥,你已經到了苗疆。”
時煙蘿雙眸睜大,看着他忽然低下頭來,重重碾在唇瓣上,半是溫柔,半是壓迫,半是警告說。
“若是想要逃跑,被我發現,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他唇瓣勾起個笑容來,分明是極為柔善的模樣,卻叫時煙蘿莫名打了個哆嗦。
她心裏更堅定了。
開玩笑,不跑才是傻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