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撕碎那些虛僞的柔善
第26章 第 26 章 撕碎那些虛僞的柔善
奇怪的感覺侵襲, 時煙蘿緊咬嘴唇,拼命壓抑嘴裏的嗓音,她被擒住的那條腿不得動彈, 潔白如玉的膚色, 被撫上淡粉的痕跡。
月光之下,密林之中, 少年俯身在側,吸吮傷口時态度看起來認真,可眼眸卻晦暗, 狀似不經意瞥一眼她。
“郡主,可曾覺得不适?”他滿含關懷問道, 好似全然只關注被蛇咬傷的地方。
“沒、沒有。”時煙蘿紅着臉說。
江火喉結微微滾動,想到命蠱在她體內, 便是蛇毒約莫也不會有礙,可他得知她被蛇咬了,身體卻比腦子反應更快。
說實話, 這麽多年,他也是第一回如此孟浪。
時煙蘿在這之後, 依然是坐在石頭上, 被他吸吮過傷口的那條腿僵硬得不行,好似全然不是她的一樣。
少年的舌尖不同于他的體溫,帶着溫熱濕濡的感覺,時不時觸碰到那肌膚,竟然讓她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他那雪白的眼皮顫個不停, 極為俊秀的眉眼,隐約也透着微紅的感覺,只看一眼便叫人移開目光。
這感覺莫名有種古怪。
時煙蘿忽然就生硬道:“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回去?”
江火斂目低眉, 聞言後唇角微勾,看起來淡然自若,可深邃的瞳孔卻幽幽地泛着波光。
“不消多時,會有人來接應,只是月黑風高,只怕今夜要宿在林間了。”
時煙蘿眉心微蹙,心裏對此感到陌生與害怕,她的緊張肉眼可見,以至于讓從旁觀望的江火,心底裏又再次攏上陰霾。
“郡主,很喜歡那陳興嗎?”他忽然走到她身邊來,輕輕坐下,眉眼溫柔地看她。
時煙蘿沒想到他會這麽問。
嫁給陳興這件事,阿娘已經把利害關系講得很清楚了,若不嫁與他,興許便是大皇子,無關她喜不喜歡。
可這件事情要說清楚,實在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解釋好的。
她看着身旁的少年,無奈道:“這很重要嗎?”
江火眉眼帶笑:“不重要嗎?”
時煙蘿搖搖頭,什麽也沒有說了。
江火看着她本是清麗婉約的容顏,此刻玉瓒螺髻,鋪紅疊翠,一颦一笑皆是光豔逼人,心裏的怒火就又翻湧幾分。
他盡力克制隐忍着,可奈何她的嫁衣太過濃烈,無論如何,紮眼得讓人生氣。
夜裏雖然寒冷,可時煙蘿卻沒感覺到多少涼意,她反而因為一天不曾吃東西,肚子餓得不行,便想起來自己上花轎前,偷偷在袖子裏藏了些小點心,想着一會兒餓極了吃一些的。
正當她預備去拿的時候,卻不料和江火那冷白泛寒的手碰到了一起。
夜幕下,月華的光皎潔銀白,許多春樹已然長出嫩枝,整個環境都神秘幽深。
少年的眉骨落下一截月光,眼底照出濃烈的陰郁來,卻因周遭實在昏暗,反而叫人看不清楚。
時煙蘿驚訝笑道:“你怎麽知道我袖子裏有吃食,你也餓了嗎?”
那手指冰冷如寒玉,緊緊扣在她纖細的腕骨處,溫潤如玉的氣質,倏忽有陰沉駭厲的影子,卻在她看過去的瞬間,被風吹散了。
江火斂目低眉,僵硬片刻後,緩緩松了手,輕輕點了頭。
幾縷鬓發遮住他的眉眼。
時煙蘿實在餓壞了,便忙不疊将袖子裏的吃食拿出來,幸虧她穿得夠多,否則還不一定能瞞過丫鬟們。
“這如意糕味道清甜,蜜餞李子酸甜開胃,咱們一起嘗嘗,正好對付過去今夜。”她笑着,将那些糕點放些在他的手心。
江火又揀了些枯樹枝,冉冉篝火升起來,時煙蘿忽而想起那些蛇來。
“雖然這是春天,冬眠的蛇會蘇醒,可也不至于成群結隊那麽多,聽說苗人也擅長馭蛇,不知那些是不是苗人做的?”時煙蘿問道,心裏已經下意識在想,這裏面又有苗疆少主的手筆。
她不禁自顧自道:“江火你回苗疆這些天,可曾有什麽消息?”
江火本不欲正面回應,可此刻卻眸光轉動,看着她道:“其實我回苗疆後,也有意去探查攻入永州的事情,打聽到當初的事情,似乎都是北疆苗人,與那苗疆少主并無關系。”
時煙蘿略顯詫異:“是嗎?可是大家都這麽說,苗疆竟然有還分地域?”
江火點頭道:“少主是四年前一統的苗疆,原先有南北疆之分,北疆人自戰敗後行蹤詭異多變,少主他也為此十分頭疼,那次永州事變,據說便是北疆人協同中原叛軍,一起作下的事情。”
時煙蘿對局勢并不了解,聽來聽去只覺得水太深,只好似懂非懂道:“那這回呢?”
江火目光頓住。
時煙蘿便嘆了口氣,恰巧困意來襲,她打了個哈欠,阖上眼皮便睡着了。
江火在旁邊看着她,許久也閉上了眼,可他卻因隐疾,隐忍了許久才入睡。
……
第二天一早,時煙蘿便被刺眼的日光給弄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看見江火正蹲在一旁,手裏捧着許多幹淨的野果子,發現她醒過來後,柔柔一笑。
“郡主,餓了嗎?”他溫聲道,将一個紅彤彤的果子晃了晃。
時煙蘿好奇地看着那果子,問道:“你從哪裏得來的?”
江火目光若有若無瞥眼樹林深處,笑得從容不迫說:“趁着郡主熟睡之際,去密林裏尋來的,我已經嘗過了,都是可口無毒的。”
時煙蘿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卻注意到少年眼下微微泛青,他本就生得陰柔白皙,那點陰影并不妨礙其俊美,反而增添了幾分憂愁。
“你昨夜沒有睡好?”她說着,指尖忽然輕輕點了一下他的眼下,猶如蜻蜓點水一般的觸感,卻能激起內心的漣漪。
江火的呼吸極細微地亂了一下,但他很快調整回來。
少年眉心微蹙,蒼白的臉色仿佛加重了病氣,欲拒還迎般瞥她一眼,脆弱得讓人憐惜。
“倒也不是沒有睡好,我只是聽聞郡主即将大婚,念着……要來看看你。”他壓低嗓音說。
時煙蘿本欲收回的手指,就頓住在空中,她心頭莫名劃過一絲柔軟,與不知名的古怪來,被那人暗中窺伺着,卻并未曾發現他暗沉沉的眼神。
說起了,他還是她的堂兄呢。
“你回苗疆後什麽情況,那主子還在找你嗎?”她緩了緩神,又想起這件事情來,其實昨晚她就想問,只是突如其來的事情太多了,加上起了早,本就筋疲力盡,所以只好等到第二天人狀态好一些問出口。
“苗疆如今海平安定,少主他治理有方,不曾對郡主說過,在苗疆只有叛逃的北疆人,才會做出人飼的事情,主上他也在派人去追查。”江火語氣柔和說。
時煙蘿點點頭,若有所思說:“那這苗疆少主,倒不似傳聞裏那般暴虐無度。”
江火忽然笑意燦爛許多:“郡主想不想去苗疆看看?”
時煙蘿搖頭:“不行,昨天出了這樣的亂子,還不知永州城如何了,我擔心阿爹阿娘,他們肯定急壞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說完這話,時煙蘿好似聽見樹林子裏有動靜,擡頭往那處張望。
她沒有看見,江火呼吸凝滞,漆黑的眸子裏一閃而過陰鸷,那一如既往的溫柔面孔,也在瞬間變得可怕許多。
她全然無知他的憝恚,叫他心底的病色都濃重許多,那些念頭比昨夜遇見的毒蛇更陰冷。
“江火,樹林裏好像有人,好像是永州的護衛!”少女驚喜的嗓音,匆匆将他拉回。
江火瞳孔驟縮,飛快瞥一眼遠處,不由分說便扣上了她的手腕,将人輕輕壓倒,按在樹後面。
時煙蘿驚愕不已,正想問他為什麽這麽做,卻不料江火忽而道:“郡主,那些并非是永州的護衛。”
“不是?怎麽可能?我見過其中一些人的。”時煙蘿有些不敢相信。
“郡主不知道,苗疆有一種蠱蟲,叫做易容蠱,可以改變人的相貌,那些人分明是用了易容蠱的苗人,目的就是想引你我出現呢。”江火低聲說,眉眼帶笑,沖淡了眸底的深邃與複雜。
時煙蘿很是納罕,卻也本能地相信了他。
好半天,那些護衛終于走了,江火才拉着她出來,他看一眼護衛們出現的方向,幾不可聞地冷笑一聲,拉着時煙蘿就要往苗疆的方向上走。
可誰料,那些走遠了的護衛好似發現了什麽,一個個忽而折返回來,看見時煙蘿火紅的嫁衣,大聲道:“郡主,我們找到郡主了!”
時煙蘿眼眸睜大,她心底莫名就覺得古怪起來,停下腳步想要再次确認,卻不料江火緊攥着她的手腕,絲毫不肯放手。
護衛們大喜過望,嘴裏邊嚷嚷邊道。
“郡主,侯爺找你找得快瘋了,你怎麽到這樹林來了?”
“再過去便是苗疆,可不能往前走了!”
時煙蘿心忽而突突直跳,腦中警鈴大作,因為當護衛說出這些時,那擒着自己的手力道突然加大,猶如枷鎖般将她鎖在身側,猛地就扼制了她要往前奔的步伐。
“江火?你幹什麽?”時煙蘿仿佛明白了什麽,如臨大敵道。
而那一慣溫良和善的少年,此刻臉上卻挂着陰冷的笑容,細長的眼眸陰沉駭厲,指骨發白地盡全力控制着瘋意。
他将強行她拉到自己身邊,捏着她的下巴,眼神放肆,一字一句道。
“小娥,不許過去。”
時煙蘿滿臉煞白,直到這一刻才看見,江火終于撕碎那些虛僞的柔善,露出原本的獠牙來。
而她,早已是他捕獲白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