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傷口
第25章 第 25 章 傷口
夜裏寒風刺骨, 樹林陰影怖人。
時煙蘿一襲大紅喜服,瞪大了雙眼,看着那緊鎖着她的少年, 許是想到些什麽, 他擒着她的手稍松,極其溫和地笑了笑, 沖淡了突如其來的強勢。
“郡主,我本來在永州去苗疆的路上,結果無意中得知, 有股苗人勢力,打算在今日全城都上下慶賀, 戒備最松散時,再次殺進永州, 一時情急,我只好用非常手段了。”江火溫聲道,絲毫不說婚禮的事情。
他恢複了對她的稱呼, 語氣也聽不出任何異常。
時煙蘿聽他這樣說,心裏稍稍放松些, 可随即又揪緊, 擡頭道:“苗人竟然又來了,此次間隔不過一月啊!為什麽啊?”
少女喜服濃烈,面容浮現幾許擔憂,許是有些害怕,她不自覺往他那兒靠近些, 仰頭時像個無辜的小白兔。
江火臉上的笑意變得真切不少,低下頭去,帶點親昵道:“是啊, 這是為什麽呢?”
他盡力配合,不讓身後毛茸茸的狼尾冒出來,還和着夜色,眉頭緊蹙地幽幽嘆息。
許是二人多日未見,時煙蘿心裏除了驚訝,還想問問他些情況。
她正要開口呢,忽然樹林裏吹進來陣風沙,将遮面的蓋頭都吹落,時煙蘿躲閃不及,幾粒沙子迷了眼睛,頓時睫毛眨個不停,施了胭脂的眼周泛紅,泅出許多淚花來。
江火擡指擦去眼淚,卻不妨一些已然滴落在嫁衣上,化作暗紅色潮濕的痕跡,叫他不自覺又想起今日是什麽日子。
時煙蘿正揉着眼睛,忽然感覺眼角一陣冰涼,她也沒睜眼,就這麽閉着眼道:“江火,你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
她說完後,對面并沒有立即響起他的回應,而是感覺周遭氣息稍淡。
好半天,才聽到他語調溫潤道:“郡主不高興了嗎?”
時煙蘿道:“當然不高興了,你這也太突然了。”
她恍惚間,有些憶不起具體發生了什麽,好似自己做了個夢,夢裏面有少年倏忽溫涼的氣息。
至今想來,仍舊有霧裏看花的感覺。
江火眼皮微顫,薄唇翕張,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可随即而來的肅殺氣息,瞬間叫他眸色一凜,極為警惕地擡頭看向轎子外。
只見樹林裏依舊昏沉沉,一輪皓月高懸于空,靜谧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反而無形中襯出詭異來。
時煙蘿也感覺到他的轉變,好在沙子已經從眼裏出去,她眨了眨眼皮,擡眸便聽見他壓低了嗓音。
“郡主,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行離開吧。”江火若有所思道,凸起的眉骨那點陰郁若隐若現,他的病氣加深不少,皆是因為特殊的原因。
算算日子,就在這幾天了。
他心底驀地一壓。
時煙蘿被他拉着出了轎子,回眸看見幾個目光呆滞的轎夫,她驚訝道:“他們怎麽了?”
江火眼皮也不擡一下,只拉着她離開,匆匆道:“中了蠱術,一會兒便會恢複的。”
他握緊她的腕骨,一路往着去往苗疆的方向上奔去,時煙蘿不識得路,以為他要帶她回永州,便默不作聲跟在他後面,兩個人在樹林裏穿梭着,步履不停。
忽然,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好似滑膩的東西在地上爬行着,帶着腥氣與血氣,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時煙蘿聽見四面八方傳來嘶嘶聲,她頓時頭皮發麻,緊聲道:“江火,這裏是不是有蛇?”
江火目光冷靜,想到若不是怕自己的身份過早被揭穿,他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布下了這一切卻出了漏洞。
他們選在今日出洞,莫非是知曉了些什麽?
還是說苗疆出了岔子?
忽然,時煙蘿一聲尖叫,打斷了他的思緒。
“江火,真的是蛇,好多蛇!!”時煙蘿驚恐道,看着無數條細長的身軀,自樹上吊起,随後落在地上,扭曲着向這邊爬行。
時煙蘿吓得臉都白了,自小到大,她就沒怎麽出門,更別提蛇這種生物,上一次見到蛇,是它們做成羹,拿來解毒降火的時候!
“別怕,跟緊我!”江火凜聲道,随後他放慢了步伐,将腰上的蠱盒取下來。
少年的臉蒼白透明,不笑時那種溫柔消蹤匿跡,取而代之的則是肅殺與冷靜,眼尾的刺青很細微地變換少許。
時煙蘿看見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那葫蘆狀的瓶口上滴下血液,随後有只雪白的蠱蟲鑽出來,它一觸碰到他的血液,身體就變得猩紅,不一會兒幾只黑色的蠱蟲便自那瓶口飛出。
江火攤開掌心,那幾只蠱蟲便落在那裏,他只用指尖點了點,那些蠱蟲便迅速飛離。
然後,時煙蘿的眼睛就又被他蒙住了。
“別看。”他輕聲道。
“嗯。”時煙蘿也不敢多言,上次苗人入時府時,她也是被蒙住了眼睛,這回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那些蠱蟲們在空中迅速長大,落在一條蛇上,随即那蛇便被蠶食,化成腐朽的枯骨,場面殘忍至極。
而江火笑得絢爛,目光只落在少女乖巧的臉頰上,大紅喜服襯出她膚色愈發白皙,因害怕和恐懼,雙靥泛起微醺的紅色,瞧着極為撩人。
睫毛眨個不停,搔動着敏感的掌心,叫人也跟着心緒浮蕩。
方才還因婚事而莫名的不悅,忽然就煙消雲散。
時煙蘿等候了許久,她遲遲聽不到江火的聲音,忽然又有些害怕了,那些蛇看起來恐怖吓人,也不知僅憑幾只蠱蟲行不行?
好半天,覆蓋在掌心的那只手才放下,時煙蘿一睜眼,只能看見滿地已然化成灰燼的齑粉,被風一吹,紛紛揚揚散在空中,竟是連血肉都沒留下。
那些蠱蟲再次飛回,時煙蘿才要驚訝,卻看見他眼中寒氣乍現,蠱蟲在空中徘徊少許後,悉數向着樹林深處飛去。
“這是什麽東西,看起來好厲害。”她不禁問道。
江火柔聲道:“它們叫做蛇聃蠱,是專門對付蛇蟲的一種蠱蟲,自然,有時也能用來對付人。”
她又問:“它們飛走了,你不管嗎?”
江火搖搖頭:“它們去解決其他問題了。”
時煙蘿對蠱蟲不甚了解,聽了這話只覺得莫名詭異,可身旁的少年語氣如此溫柔,反倒讓她起了異樣的心思。
她忽然覺得他不似說的那般簡單,回了一趟苗疆,江火仿佛無形中成了令她有些陌生的人。
這個念頭才起,可緊接着時煙蘿便渾身僵住,感覺腳踝上似乎有什麽正随着腿往上爬行,陰濕悚然的感覺頓時冒起來。
江火正暗自思量,一回頭便看見她的腿際有什麽東西在移動,瞳孔驟然一縮,跟着便手腳極輕地靠近一些。
時煙蘿吓得不敢動彈,想出聲告訴江火,那蛇在什麽位置,似乎已經爬過小腿,要往着大腿的方向上去了。
可少年卻一指點在唇上,示意她噤聲。
時煙蘿于是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昏暗的樹林裏伸手不見五指,僅僅憑着月光,勉強能看見人的影子。
時煙蘿忽然感覺,視線似乎比之前還要模糊,她眨了好幾次眼睫,最終才勉強看清眼前的一切。
而江火以極快的速度,抓住了那只盤在她腿間的小蛇,少年的手指修長如玉,卻發着狠地捏住蛇的咽喉,硬生生将它扼斷。
蛇被甩到一邊去,時煙蘿聽見江火低聲道:“已經沒事了,郡主可有覺得疼痛?”
時煙蘿搖搖頭:“沒有。”
江火似是松了口氣,又笑道:“那蛇什麽時候爬上郡主的腿的?”
時煙蘿仔細回想了一下,蹙眉道:“不太清楚,我是低頭無意中掃到的,它許是太小了,所以真的很難察覺。”
這話她自己覺得沒問題,可卻不想江火眼眸微暗,似是想到了什麽可能,他接着緊鎖深眉起來。
“郡主……不如先坐下?”時煙蘿聽見他忽而道,嗓音低沉,聽不出很明顯的情緒。
她雖不明所以,卻也聽他的坐在了地面的一塊石頭上,緊接着又聽他道:“郡主不如自己先看看腿上是否有傷?”
時煙蘿明白了過來。
她不由得變得窘迫,目光時不時和他的視線相接,少年眉眼閃動一下,緊接着別過了頭去。
月光下,他的側臉被勾勒得優美,喉結處的凸起宛如畫師的筆墨,叫時煙蘿生出想觸碰的想法。
她腦子裏昏昏沉沉的,過了須臾才緩緩撩開裙袂,一陣摸索探查後,果然發現大腿處被那毒蛇咬出了個血口子。
“啊!遭了!”時煙蘿驚道。
江火沒想那麽多,聽到叫聲便轉過頭來,想要看看是什麽情況,卻不料入眼就是她白晃晃的右腿。
少女的嫁衣鮮紅,衣裙淩亂而華麗,探出裙外的一條腿就愈發纖細,在這樣的荒郊野外之下,倒襯出幾分鬼魅與誘惑。
她的傷口處在大腿的地方,位置極為暧昧。
這處時煙蘿從未給人看過,見他忽然轉過頭來,瞬間羞得滿臉通紅,哆哆嗦嗦就要把裙子掩上,卻不料被他一把按住。
少年垂着眼皮,目光好似在認真打量那傷口,殷紅的薄唇一張一合,眉眼顯出十二分的浮豔。
“郡主,這蛇怕是有毒,若不及時吸出來,恐會傷及性命。”
時煙蘿聽見他低聲道,跟着便被按住雙手,他不容拒絕地傾身壓了過來,蘭草的香氣都帶着異常的溫熱,撩動得她呼吸莫名紊亂起來。
而江火在觸碰到她的瞬間,鼻息變得低沉而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