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喜歡嗎?”……
第13章 第 13 章 “你……喜歡嗎?”……
春光明媚,碧空如洗,本該是适合打盹的日子。
可一連好幾日,時煙蘿都是夜不成寐。
她在榻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關于苗疆少主的事情。
時煙蘿想起來,江火在他們初遇時雖然被人追殺,又一直病氣萦繞,好似一位孱弱的病西施,可接二連三的事情證明,這個人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弱小。
相反,江火的實力深不可測。
他能以一敵衆,還能用蠱術殺了苗疆可怕的迷魂蠱。
如果,如果江火真的是苗疆少主,那麽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呢?
還有她體內的蠱蟲,到底是什麽東西?
時煙蘿呼吸急促起來,簡直不敢往下細想。
恰巧在這時,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佩兒掀簾而入,見時煙蘿清麗的眉間緊蹙着,原本天真爛漫的面容,好似因為連日的失眠,而變得苦大仇深起來,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郡主,上一回你眼下熬的烏青,還是偷偷養的小蛇溜出房,找了好幾晚都沒尋到的時候吧?”她含笑道,忍不住拿以前的事情打趣。
時煙蘿不知如何解釋,揉了揉眼睛。
佩兒覺得奇怪,不禁關切道:“郡主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白?”
時煙蘿停頓許久,最終還是搖搖頭。
她有氣無力道:“沒什麽,你下去吧……”
佩兒不明所以,只好照往常提醒她說:“今日是給江火診脈的日子,郡主可還記得?”
這些日子,自己按照吩咐前去送吃食,那病弱的少年看見來的是她後,眉眼清淺地露出幾分落寞,恰到好處的柔聲道謝,卻只字不提其他,反而叫佩兒心底動容。
她忍不住道:“要不……郡主去瞧瞧他吧,他孤零零在那裏,形單影只,怪可憐的。”
時煙蘿這才反應過來,因為那日阿爹的話,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在江火面前了。
他因為身份特殊,只能一個人呆在閣樓裏,孤孤單單的,也不知這幾日會不會難過。
時煙蘿想到那畫面,心裏莫名一軟,低聲道:“好,我去看看他。”
……
時煙蘿輕手輕腳上了閣樓,她敲了敲木門,裏面沉默少許後,傳來少年清潤悅耳的嗓音。
“請進。”
時煙蘿原本有些忐忑,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忽而安定了不少,她也不知怎麽解釋這種心情,總感覺忽然之間,和他成了很熟悉的關系。
當她小心翼翼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室溫煦的日光。
江火一身绛紫衣衫,獨坐在窗棂前,蒼白病氣的臉上淌滿了光輝,他雙目緊閉着,濃黑昳麗的眼睫似泛濫着光暈,唇瓣微勾起,給人一種難以形容惬意與清潤。
屋子裏寂靜安寧,那人身上滿是如水般的光華,襯得這樸素簡陋的地方,都洋溢着隽永與溫柔。
時煙蘿情不自禁看了會兒,忽然感覺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正當她預備轉身時,江火叫住了她。
“郡主,怎麽才來又要走?”他低聲道,語氣好似嘆息,帶着點黯然神傷的感覺。
時煙蘿腳步頓住,聽到那聲音,無意瞥見他柔和的下颌,心裏頭滑過絲愧疚。
他果然很孤單吧。
她轉過身來,小聲道:“看你閉着眼,本想說過一會兒再來的,沒想到還是打擾你了。”
江火擡起眸子,莞爾時半張臉落滿陽光 ,溫和道:“郡主過來,我總是高興至極的,又怎麽能算打擾?”
那話好似有魔力,叫她打消了許多顧慮,又蠱惑着時煙蘿一步步向他靠近,可她卻只走了幾步。
江火笑意不變分毫,只将深不見底的情緒埋在眼底,語氣卻莫名虛弱許多。
“這天兒可真冷。”他輕輕咳嗽道,面容因此而微微紅潤,顯得病态又詭豔。
“都開春了,還是很冷嗎?”時煙蘿不禁問道,下意識想去給他關窗。
可她才走沒幾步,就聽見江火幽幽嘆口氣,略帶哀怨的嗓音仿佛纏繞在耳邊。
他分明是個男子,此刻卻像個深閨怨婦般,柔柔嘆道:“是嗎?現在是春天嗎?可我不覺得。”
時煙蘿最受不了他這樣的,帶笑的眉眼依舊如故,可卻是堆滿落寞,有種讓人我見猶憐的伶仃孤苦。
她不禁想起來,民間有傳言那位苗疆少主,生得膀大腰圓,有三頭八臂,體格碩大無朋,是個粗犷的野蠻人。
而阿爹卻說他是貌若好女,面似觀音,分明生得俊秀柔美。
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消息,讓時煙蘿困惑許久,可心底裏卻更信阿爹一些。
她又頓了頓,關上窗戶時,餘光不自覺下撇,掠過蒼白得仿若透明的俊秀側臉,正好落在他右眼角處,那個半開的鳳尾蝶上。
苗疆少主姓江,眼角有刺青。
一人屠盡千軍,下手陰鸷狠厲,卻能兵不血刃,獨善其身。
是個詭魅邪氣的人。
可是。
可是雖然江火生得陰柔,她卻不覺得他多可怕。
他雖然是苗疆人,也會蠱術,但是幾次出手,都是為了自保,或者保護她。
在那樣自顧不暇的情況下,他都能這樣對她,足可見這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如果她僅憑只言片語就這樣懷疑他,那她也太狼心狗肺了吧?
這麽想着,時煙蘿捏了捏袖子裏藏好的小禮物,想着尋個合适的時候拿出來。
江火雖然看似不動聲色,實則滿眼都是她,自然沒有放過她那個捏袖的小動作。
從前也有這樣的時候,伺候他許多年的仆人,在袖子裏藏了苗疆最毒的毒蠍,想要伺機而動。
他目光不自覺變冷許多,勾起的唇角微收,刻意斂了多日的陰鸷與狠厲,不自覺就散了出來。
可時煙蘿背對着他,全然沒有察覺,她在想是一轉身就給他,還是給他診脈完說。
忽然,她聽到江火柔聲道:“郡主當心。”
接着也不知怎麽,她感覺腰間一麻,忽然整個人往旁邊栽過去。
恰巧江火跟着起身,極敏捷地欺身至時煙蘿旁邊來,适時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左手腕跟着一緊,他終于出手,以不同于外表的強勢力道,将時煙蘿牢牢禁锢在身側。
“江火你?!”時煙蘿驚道,實在始料未及,他不是個多病身,怎麽會有如此迅捷的反應?
這實在太過違和了,讓她還不容易散去的疑惑,忽而猛的又竄了上來!
他他他,他不會是裝病的吧?!
時煙蘿吓得滿臉煞白,驚慌失措地看着和她近在咫尺的少年,那人唇角依舊含笑,只是眼眸半阖着,顯出平素少有的陰郁。
緊扣住她的那只手,忽而就往袖子裏探去,柔軟的指腹觸感冰涼,像是一條毒蛇在吐信,摩挲間擦起令人生畏的狎呢,輕佻又不尊重。
簡直是個登徒浪子!
“放放放肆!”時煙蘿舌頭打結道,雖然他們之前也曾近距離接觸過,可那都是事出緊急。
江火這回分明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是什麽柔善的好人,是個披着羊皮的狼……
他是個壞東西吧!
江火則低眸打量着她,狹長的眼睫半垂落,眉眼有股欲說還休的誘惑。
而那半被他鎖在懷間的少女,此刻正瞪大了杏眸,那雙清澈瑩潤的眼裏滿是驚慌,眼睫或因委屈,或因震驚而泛起淚花,看着楚楚可憐。
他觸摸到真的膚若凝脂,于是喉結滾動,不自覺就松了松手。
“郡主,方才看你差點跌倒,怕你不慎從閣樓墜下,冒犯了。”
說完,江火将時煙蘿扶穩一些,才默不作聲地退到一邊去,還沒等時煙蘿反應過來,他便捧心蹙眉,猝不及防一陣咳嗽,随後如薄紙一般滑落在地。
仿佛是發現時煙蘿沒有回神,他堪堪扶住桌椅,勉強委頓。
“咳……咳咳咳……”
少年臉色慘白,朱唇也褪得毫無血色,方才那下仿佛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此刻已然是個風吹就倒的病美人。
時煙蘿完全蒙了。
她心思單純,許多人明面上的彎彎繞繞尚且瞧不明白,如何能看懂這一番操作?
可方才那強勢得不容拒絕的人,又實實在在是江火,即便他如今恢複了柔弱不能自理的樣貌,可她仍舊不能釋懷。
這人……總不可能會有兩副面孔吧?
時煙蘿覺得自己要被自己繞暈了,眼前都是無數疑雲,圍着她原本就不太機敏的頭腦打轉。
江火修長的玉指掩在唇邊,不着痕跡觀察了她少許,少女仍舊是那副懵懂不解。
不知怎的,他的唇角就微勾,像個病态偏執的豔鬼,眼尾泛紅地遙遙觑着她。
時煙蘿眼皮就發緊,眼神躲躲閃閃的,半晌才道:“你怎麽樣?”
江火兩目低垂道:“有郡主關懷,自是好多了。”
一時無言。
時煙蘿猶豫了許久,江火則又坐了回去,兩個人彼此互不搭話,可注意力卻是在對方身上的。
她決定先緩和氣氛,好半天才道:“近來有些忙碌,臨近春節,永州卻被苗人入侵,時府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府內修繕得與之前一樣,好在沒有耽誤了節慶……我……我忙着準備新年禮物去了。”
時煙蘿說着,慢吞吞從袖子裏,拿出自己準備了近半個月的東西。
江火很明顯怔松一下,神色從微冷,轉換為微愣,好似全然想不到她會做個事情。
只見少女柔軟白嫩的掌心裏,赫然躺着一個蝴蝶墜子,其下用紫繩打好了楓葉狀的璎珞,被春風輕輕吹拂,穗子也随之晃蕩。
她抿了抿唇,有些緊張,偷偷擡眼去看他的反應。
少年目光如炬,狹長昳麗的眸底透光,好似全然被那東西吸引住了目光。
時煙蘿恢複了些許底氣,可連喊他好幾遍,江火都沒有回神。
那墜子本不是稀罕物,時煙蘿因着這些日子多思,打得也頗為潦草,她本來還擔心拿不出手,可見此卻松了口氣。
緊接着,她又心裏納罕道:江火,難道從來沒人送過他新年禮物嗎?
想了想,她換了個說法。
“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