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郡主,別亂動
第7章 第 7 章 “郡主,別亂動。”……
時煙蘿打開窗戶,雪花紛紛揚揚而下,猶如碎瓊亂玉,可她卻無心情去欣賞,因為自上而下望去,遠處無數人舉着火把,時府的護衛與苗人厮殺在一起,局勢混亂又危險。
“苗人無故入侵,必定與那位傳說中的苗疆少主有關。”時煙蘿自顧自道。
旁邊的少年聞言後,看着她若有所思,随後笑了笑。
時煙蘿沒有看見。
她覺得近半年來,玉國與苗疆秋毫無犯,兩地雖有貿易交流,可卻是實實在在和平相處的。
這樣打破界限,實在令人費解了。
苗疆少主,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她呼吸不自覺沉重起來,想到阿爹這個時候正在陳府,與陳世伯敘舊閑聊,時府出了這樣的亂子,他過來也要一段腳程,可好在時府的護衛本就訓練有素,加之永州不太平,所以有不少人都是軍人行伍出身。
只要苗人別太兇狠,護衛再抵擋一陣子,興許永州的府兵就會趕到了。
阿娘……阿娘……
她雖說是女子,可也是有武藝傍身的,這些年阿爹四處征戰,有時阿娘得了特許,也随夫而行,有她在,時府的老老小小不會亂。
她只需要保證自己的平安,別給父母添麻煩。
她連忙轉過身道:“我們先在這裏躲一下,估計待會……”
話還沒說出口,空中突然傳來聲極為尖銳的聲音,時煙蘿來不及回眸,便看見江火眉眼凜冽,欺身将她迅速拉到懷中,随後兩個人倒在了地上。
時煙蘿驚得閉緊了雙眼,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感覺鼻尖傳來熟悉的蘭草香,少年半個身子壓着她,彼此近得呼吸交融。
“江、江火?”
“噓,噤聲。”
頭頂傳來他溫潤的嗓音,雖然柔和卻透着堅韌,無形中驅散了她心頭那些慌亂與不安,可随之而來的,卻是不同于以往的感觸。
江火看起來仍舊是個少年,可體格卻與及冠的男人一樣,他雖然看上去單薄孱弱,實際卻富含力量。
當他如一座山一般,覆蓋着她時,時煙蘿能嗅到氤氲不斷的雄性氣息,他冷白皮肉之下,微微凸起的喉結,也略帶男人的侵略意味。
壓迫感十足,卻又透着蠱惑。
她臉蛋一陣發燙,還沒緩過神來,就看見江火那細長的眉眼裏,一閃而過詫異。
随後他擡起玉指,輕輕擦了擦她的臉頰,瑩白的指尖沾着些許血跡,紅白分明,更襯他指間的寒意。
“郡主,你臉上受傷了。”
他蹙眉說,蒼白的俊顏近在咫尺,眉眼淌着半片柔和的月光。
時煙蘿這才後知後覺,那箭镞好似的确擦過了她的肌膚,可她卻至今仍未覺得多疼。
也許是太緊張了?
她忽略這細枝末節,才搖頭說了聲“我無礙”,誰料小閣樓的木門被人打開,佩兒從外面急匆匆闖了進來。
她看見裏頭的情形,先是怔忪少許,随後臉色大變,時煙蘿也反應過來,本想推開他,卻不料力氣太小,這動作這一看像是半推半就。
少女的雙頰染上了緋紅,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眉眼裏都是誘人憐惜的嬌弱,可她強要佯裝鎮定,卻不知這樣的神情,眉心微微颦蹙,眼尾熏紅,分明是純而媚的,就更具有誘惑。
江火感到體內的蠱蟲又平緩許多。
他垂眸瞥過少女,将她的天真既媚收入眼底,随後緩緩起身,指間牽着她的手,舉止慢條斯理,自地面站好。
時煙蘿目光慌亂,掃過他溫潤如玉的淡笑,那雙柔和的細眼也瞧過來,看得她連忙移開視線。
“佩兒,外面現在是什麽情況?阿娘她們怎麽樣?”時煙蘿連忙問道,問出心底最在意的事情。
“回禀郡主,苗人闖入時府,現在外面亂得很,但護衛們得力,并沒有攻進來,夫人應該都算安全,最重要的是咱們得先躲起來才行!”
時煙蘿松了口氣,懸起的心放下去一些。
“剛剛有個箭射進來,江火為了護住我,這才如此行為……這個閣樓已經不安全了,我記得阿爹說過,時府有個酒窖,正好我去看過,那地方深藏地下,尋常是很難發現的,不如去那裏躲一躲,避過風頭後,待阿爹率兵前來再作打算。”
時煙蘿蹙眉道,她雖然平時反應慢半拍,可是關鍵時刻腦子還算清醒。
江火極少見她這樣正色,不由得目光深邃許多。
佩兒神情頓時放松不少,可也不敢懈怠,她掃過那笑盈盈的少年,将時煙蘿拉到一旁去,壓低聲音道:“郡主,我猜那些苗人是沖着他才來府上的,不如咱們把人交出去……”
她話還沒說完,便聽見時煙蘿疾聲道:“怎能如此?有證據說苗人是沖着江火來的嗎?”
佩兒啞然,那些苗人的确不曾提過這人的只字片語,只說是來尋仇的。
這些年玉國起義頻發,寧樂侯領聖谕讨賊平叛,不止是苗人,在其他地方也有虎視眈眈的叛軍,意圖報仇雪恨。
時煙蘿又道:“那便是了,苗疆對永州虎視眈眈,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那些人看起來兇狠異常,這豈非送他去死?時府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哪裏就到了如此境地?”
“萬一他們的目标不是江火呢?”
佩兒又羞愧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出聲。
時煙蘿嘆口氣,轉頭發現江火笑意微收,好似正在打量她。
少年逆光而立,滿身淌着水一般的夜色,背後是一片碎瓊亂玉。
雪香帶着冰霰襲來。
他柔和的臉上看不出神情,唯有那雙細長的眼眸,在黑夜裏微微泛光。
又是一陣騷動,時煙蘿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似乎是苗人往這裏殺進來了,她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江火也很乖順,拿了件之前送來的尋常男子衣衫罩住,免得叫人發覺。
這時,小閣樓的窗戶又被箭镞射中,時煙蘿危機之下,上前拉過江火的手,佩兒也迅速反應過來,連忙跑在了前面。
江火手心轉動,将主導權扭轉了過來,他回握上去。
時煙蘿似有察覺,回眸看了一眼。
江火只微微一笑。
……
酒窖裏光線昏暗,四處彌漫着酒香,聞久了讓人心頭都有些暈眩,時煙蘿站在江火身旁,一手搭在他的手腕,正在悉心號脈。
“你這脈象,怎麽探怎麽奇怪。”她輕聲道,眉心緊蹙着,嬌憨的容顏顯得困惑。
江火在旁邊看着她,唇角微勾,俊顏上氤氲着朦胧的光,一時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時煙蘿回眸望向他,情不自禁想起來時發生的事情來。
有佩兒帶路事半功倍,可那時外面一片混亂,許多奴仆逃得逃,得力些的也都去了前院,時煙蘿三人只顧着逃跑,竟連尾随了些許苗人都沒有注意,終于在即将入酒窖時的拐角處才現身。
他們拔出腰上的彎月刀,眼看着往這邊殺過來,氣勢異常兇狠。
佩兒被苗人明晃晃的刀刃吓得東躲西藏,一溜煙兒沒了人影,時煙蘿生怕她橫沖直撞遇上歹人,正要喊住佩兒,那幾個苗人便獰笑着沖她走來,磨刀霍霍。
就在時煙蘿以為要落入賊人手裏時,江火忽然自腰間一摸索,拿出個玲珑碧玉葫蘆來,因為情勢太危急,她也沒看清他到底做了什麽,只知道他頓了頓後,有許多背上生了翅膀的蟲子自那葫蘆裏飛出,随後粘在了那些苗人的脖子上。
蟲子咬破脖頸上的肌膚,順勢鑽了進去,苗人的臉色登時大變,如同見了鬼般大喊大叫,江火趁此之機,拉着時煙蘿一起進入了酒窖,并且從裏面上了鎖。
時煙蘿用餘光打量着少年,他面色沉靜如水,額心的楓葉墜子微微晃蕩,不經意間流露幾絲笑意。
“郡主,你臉上的傷流血了,擦一擦吧。”他說着,自袖中拿出塊素色的帕子。
時煙蘿認出來,那是初回見面時,他不慎傾倒了燈盞,以至手上被火焰燎傷,自己便匆忙拿了手帕給他止血。
她本以為,這帕子一直不曾出現,是混在染血的紗布裏扔了。
卻不想,被洗得幹幹淨淨,一直被他貼身藏着。
內心微微觸動,好似被那帕子輕柔拂過一般。
時煙蘿說不清這是什麽感覺,好半天都沒回神,直到江火身子前傾,玉指銜着帕子,舉止輕柔又小心,緩緩擦去她臉上的殘血。
“幸好傷口不深……郡主真的不覺得疼嗎?”江火含笑說,目光就落在時煙蘿臉上。
她有些不自然地挪開視線:“沒、沒感覺多疼,可能要過一會兒吧。”
江火目光閃爍,斂去眼底的深思。
時煙蘿腦子裏一閃而過,那日永州街頭的場景,情不自禁問道:“你剛才,是在用蠱術?我們初見時,我太緊張了,根本沒有留意。”
她看了看江火的臉,發現他臉色較之昨日更白了,只薄唇殷紅如血,眉眼的病氣氤氲着,似驅不散的薄霧。
“是的,郡主。”江火慢悠悠說,看着她笑意清淺。
“你用的什麽蠱?他們會怎麽樣?”時煙蘿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又問道。
聽說苗疆的蠱術千變萬化,不知他會哪一種?
江火柔柔一笑:“不會怎麽樣的,郡主。”
他說得含糊其辭,時煙蘿聽不大明白,可奈何神情溫良,她估摸着不會是什麽邪門歪道,也就沒有深究下去的心思了。
她其實更懸心佩兒。
這時,江火說着說着,忽然湊近了些。
他玉白的指尖忽然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擡高些,舉止雖輕佻,可也透着幾分專注。
“郡主,別亂動。”
時煙蘿聽着他溫潤的嗓音,那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就在咫尺,兩個人的距離近得稍稍移動便能親上。
少年眼尾的蝴蝶清晰起來。
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
這時,酒窖的門口隐隐傳來動靜,猛烈的敲打聲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