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國的郡主,可真好騙
第4章 第 4 章 玉國的郡主,可真好騙。……
小閣樓外寒風呼嘯,時煙蘿看見阿爹高大的身形照在門上,擡手敲門時,雖然很注意力道,可仍舊将單薄的木門敲得有些搖搖欲墜。
她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爹很少夜裏會自己的小院,他永州有許多應酬,不是去赴這個舊友的宴席,就是被那個伯父拉去敘舊,究竟是什麽風把他吹來了?
可來不及多想,她連忙環顧了圈四周,發現唯有遠處有一屏風,潛藏在陰影裏,勉強能藏人。
佩兒已經快步走到了門口處,擡手很小心地拉了拉門把手,生怕時劍一個用力把門給推開了。
時煙蘿小聲對江火道:“你先在屏風後躲一陣子,等阿爹離開再出來,千萬別出聲啊!”
江火秀氣的眉微微蹙起,內心滑過幾絲抗拒,可又見到少女緊張兮兮的神情,最終勾了勾唇,順從地聽了她的話。
屏風看着單薄,時煙蘿将床單拉扯幾番,勉勉強強算是蓋住了畫屏,可若是進來仔細往裏一瞧,還是很容易被看穿的,因為總有點欲蓋彌彰。
“小娥?”她聽見阿爹又喊了幾聲,嗓音似乎有些焦急了。
時煙蘿手忙腳亂,情急之下差點又把燈盞給推到,當她正要再拿床頭的被子,再蓋住一些時,那木門終于經不住風雪的吹刮,以及方才那幾下的敲打,門把手脫離了佩兒的掌控,被人從外面打開來,露出站在門外的男人身影。
寧樂侯時劍身披墨色大氅,臉部輪廓雖模糊,可劍眉間的武人氣質,卻不容忽視。
他一腳踏入門檻,身上的雪花跟着簌簌落下,少許寒風随着他蕩進來,涼意瞬間加重,時煙蘿被風撲了個正着,輕輕咳嗽了聲。
時劍舉止微頓,先輕輕掩上了大開的木門,再擡手拍了拍袖子,略微撣去雪水後,才擡起頭來。
風雪的聲音被隔絕,屋內複又溫暖起來。
時煙蘿咽了咽喉嚨,眉眼略微無措道:“阿爹,這麽晚,你怎麽過來了?”
時劍聽見女兒嬌柔的嗓音,那面似沉鐵的臉龐上才松動幾分,露出幾絲寵溺又溫柔的笑意,目光便落在時煙蘿身上。
“爹爹這幾日忙着應酬,沒太顧得上和你說話,本來傍晚抽出了時間的,可誰料你和佩兒上街去了。”他含笑道,跟着向前走了幾步,在看到一旁的藥盅後,眉頭輕輕皺了皺。
“小娥,你生病了?”他緊接着問道,目光變得關切起來,語氣也不自覺提高幾分。
小娥是時煙蘿的乳名,阿娘說生下的既是個女嬌娥,便先這麽喚着。
時煙蘿聽見父親關心的語氣,本來心裏頭是暖融融的,可又見他擡腳往屏風走,心跟着又懸了起來。
阿爹是武将,平素本就對氣息十分敏感,若是讓他覺察出屏風後有人,那可是不好的。
于是她往前挪動幾步,硬生生擋在了時劍面前:“阿爹,我沒生病,就是傍晚下了雪,為免着涼,便喊了佩兒先煎服藥,待睡前再喝。”
時劍這才松開眉頭:“原是如此,那永州街頭感覺怎麽樣?和上京比如何?”
時煙蘿不自覺回憶起,她徘徊在永州街頭的場景,唇角耷拉下去,顯得有些沒精打采。
她仰頭看父親,語氣帶了些撒嬌:“唔,是挺無聊的,可是上京也很沒意思。”
時劍擡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頂道:“小娥,你都十六了,也該時不時出門散散心,別老把自己憋房裏,爹爹記得你以前很愛出門的。”
時煙蘿有些沉默地沒有應聲,只輕輕點了點頭。
她就是有點路癡,外加不愛見人,有什麽辦法……
“不過,不愛出門就不出門吧,堂堂寧樂郡主,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誰還敢說三道四?”時劍又輕哄道,目光盡是父親的慈祥。
也許是因為爹爹的愛護如此明顯,時煙蘿的心情頓時一掃陰霾,她唇角上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側過頭來時,雪膚微微熏紅,那清麗的容色愈發動人。
變臉這麽快,真有趣。
江火彎唇看着屏風那頭,笑靥如花的少女。
時煙蘿和父親聊了會天,忽然看出來阿爹好像神色不對勁,仿佛欲言又止。
“阿爹,你是有什麽事情要對我說嗎?”時煙蘿眨眨眼道,忍不住借着便利,悄悄往屏風處挪動幾分。
可她才一動,時劍便跟着抿了抿唇,也又走近幾分,時煙蘿腳步一僵,頓時立在了原地。
時劍沉吟許久,索性提了提裙擺,跟走至她身前:“小娥,你還記得前幾日來時府,探望咱們得那位陳伯伯嗎?”
時煙蘿眨眨眼,回想起好像是有這麽號人物,當時她本來和佩兒在打雙陸,忽然阿娘把她叫到了前廳。
“記得的,我記得陳伯伯長得慈眉善目,他……”
“對對對,就是那位,那天他還帶着自己的長子過來,你還有印象嗎?”
時煙蘿話還沒說完,便聽見父親突然道。
真奇怪,阿爹向來是個直爽人,連在家中接旨也是不卑不亢的,很少有這樣局促不安的時候。
她忍不住嘀咕,左思右想,都搞不清父親的意思。
陳伯伯慈眉善目,他兒子自然是慈眉善目的啊,若陳伯伯的兒子長得兇神惡煞,那才奇怪吧?
時煙蘿懵懂地看一眼父親,道:“稍微……有一點,雖然話不多,可看着脾氣也是很溫和……”
時劍點頭,稍露出絲笑意:“對,陳伯伯的兒子單名一個辛,如今也近弱冠之年,與你年紀相仿,為父早年和你陳伯伯在戰場上相識,後為父得蒙聖上賞識,調去了京城,記得幾年前平叛時,為父胸口上被叛軍刺了一劍,是你陳伯伯及時相護,這才沒折了性命……”
“唔……”時煙蘿眨眨眼,點頭應和着,表情有點茫然。
時劍心裏苦笑,本來是應該夫人過來講的,可她卻因着自己連日醉酒,一怒之下将他趕了出來,這幾日他都是睡的書房,這事情自然也只能他來提了。
自家的小娥反應也太慢了,他都講到這個份上,她怎麽還不領會?
時劍實在窘迫到了極點,他戎馬一生,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曾猶豫過,如今對兒女婚事卻是羞于啓齒。
時煙蘿見父親東扯西扯,左右都繞回到了陳辛身上,終于後知後覺明白了過來。
“你才出生沒多久,阿爹和你陳伯伯便給你們定下了這娃娃親,如今你們都大了……”
她瞬間紅了臉,杏眸不停眨動着,纖長濃密的睫毛抖個不停,一副羞澀尴尬的小女兒模樣。
江火目光微沉,溫軟的眉眼裏毫無笑意,唇角卻依舊輕勾着。
時劍見此,這才長舒口氣,他道:“小娥意下如何?”
時煙蘿對那位陳辛沒什麽好印象,也沒什麽壞印象,若非是今日被爹爹提及,她早忘了有這麽一號人存在。
于是無辜道:“可我連話都沒說上幾句,談什麽意下如何呢?”
時劍說:“這有何難,往後多見見就是了。”
時煙蘿見父親這樣說,心裏頭有點不情願,可也沒有把話說死,于是哦了一聲,幹巴巴地沒有回應。
莫名其妙多一個未婚夫……
時劍坐了一會兒,見話已帶到,便跟着站起身想要出門去,時煙蘿便迅速站起來,想要送他離開。
可時劍一腳剛踏出,時煙蘿便看見他又側過身來,目光犀利地掃過屏風處。
“阿、阿爹?”時煙蘿緊張得聲音都變了。
“小娥,你若是又想養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那也要藏好,別叫它們跑出來吓壞了那些姊妹。”時劍意味深長看着她道。
“另外,夜裏就別出府邸了,聽說今日有苗人出沒,雖說被殺了,可為父明日便要派兵夜巡。”
說完他便離開了閣樓,時煙蘿懸起的心這才放下,她趕忙去看屏風後的江火,發現他阖着細眼,修長如玉的手指微抵住胸前,仿佛在努力遏抑咳嗽。
那張蒼白的俊臉泛着病态的紅,在察覺到她來時,睫毛輕顫了一下,像個柔弱無助的小可憐。
時煙蘿将他從床底小心翼翼扶起來,還未等他開口,便搶先一步道:“你也聽到了,我阿爹明日便要加強街上的巡防,你這麽帶着傷和病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你方才在街上救我一命,就當我報答你吧!”
少女的嗓音輕柔又嬌美,滑過心尖宛如花落流水,叫人情不自禁升起點憐惜來。
她自動忽略了解衣那事,因為只要提起就忍不住臉紅。
幸好當時這人是半昏迷半清醒的,應該不知道她做的一切。
江火好半天才艱難點頭。
時煙蘿欣喜不已,又細細說了些注意,并說自己每日會來小閣樓看看,才要離去之際,手腕卻被那人勾住了。
江火擡起細長的眼,眸裏盡是卑微的祈求:“郡主,江火心裏害怕極了,郡主可千萬別忘了我……”
他說着,臉色更蒼白了,忍不住撇頭去掩住唇角。
時煙蘿以為他又在費力忍咳,心裏的同情又浮現幾分:“你放心,咱們有彼此相救的情分,無論如何,我不會抛下你的。”
江火輕輕點頭,時煙蘿這才放心離去。
看着她離去時的背影,他掩唇的手放下,露出上揚的唇角來。
玉國的郡主,可真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