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不想見我
第57章 第 57 章 她不想見我
周渡馬甲在廂房裏面睜開了眼。
他還打算向本體求助:怎麽演?要不要表現得像原來的周渡一樣, 還是裝失憶......
雖然自己裝自己失憶挺奇怪的,但是......
不料本體穆輕衣那邊已經開始神游:這話本裏,我和仙尊馬甲私定終身是什麽鬼?現在的創作這麽自由的嗎?
周渡跟着神游一瞬:就是。
然後瞬間醒神。
周渡馬甲:“......”
要不是本體不在身邊, 他都得抓着本體的肩膀晃:我還在這裏,你把我給忘了!!把我丢給裘刀他們真的就萬事大吉了嗎?!
門突然響了。
周渡躺下裝死。
穆輕衣心安理得:裝死也不是不行。
周渡掐了自己掌心一下,弄得本體只能躺在榻上吹自己掌心,然後若有所思:不如,不演?看看他們怎麽腦補。
好像是個好辦法。周渡馬甲心動了。
他知道現在房間裏有人, 還是一聲不響地坐起來。
這些天周渡中毒中的次數太多,白妍都有些PTSD了,驟然聽到響動, 愣了一下, 轉頭看去,就見師兄視線平靜地注視着自己, 好似想說什麽, 卻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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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一見師兄起死回生, 白妍手腳發麻。
腦海中掠過師姐怎麽辦,師兄會不會被此界排斥等種種想法,還是啞着聲音先喊了聲:“師兄。”
裘刀萬起以為是喊他們, 推門進來,視線和周渡相對, 空氣都好似一瞬間凍結。
白妍先給周渡診了脈。他如今的體質很奇怪,似活人,但活人氣息卻不多,舉止僵硬,且行為遲緩,偶爾還會露出沉默的神情。
與此同時的穆輕衣刮了刮鼻子, 忍着尴尬在自己洞府裏翻了個身,繼續看話本。
白妍:“師兄,你覺得如何?”
周渡決定演自己,擡頭啞聲:“這是哪?”
萬起眼眶刺痛:“師兄,我是萬起,你還記得我嗎?你上山之前,還為我淬煉了法器.......”
他已經将一切理智抛去,滿心滿眼以為這是師兄死前被穆輕衣保住,才得以複活。
然而裘刀曾仔仔細細看過師兄破損的墟府,他知道人的神魂湮滅到那個地步絕不可能再起死複生。
但是,太像了。
神情,語氣,行為舉止。甚至連處事風格,都毫無不同。
周渡垂下眼睫,似乎是回憶片刻,然後沉默地搖了搖頭,萬起咬牙,還以為師兄是不記得自己,但周渡只是說:“我記得你,但是已經不記得,這些天發生什麽了。”
他似乎想說什麽,再次停住了。
萬起控制不住眼眶酸痛,咬着牙別過頭去。
裘刀卻已經握緊着刀鞘,啞聲:“師兄剛剛是想問輕衣師妹嗎?”
周渡擡眸看向裘刀。
裘刀又忍不住心中刺痛。太像了。這樣包容且無聲溫和的沉靜視線,在劍宗山門時,他曾見過多回。
他曾那麽執着地勸師兄離開,讓他放下穆輕衣不要再管,也曾問他為什麽一定要護着她。
可是周渡師兄就這樣回來了,他反而不能問出一句。
他甚至不敢說出萬起所發之誓。
其實衆人心知肚明:他們與師兄只是略深厚些的同門情誼,都如此承受不起。
如果是穆輕衣真的見到,她的心境會如何波動?她要如何克制自己心魔呢?
起死回生原本就是有違天道。
或許他們此次任性還會讓穆輕衣背負上更嚴重的代價。
所以沒人說話。
但周渡也沒有開口。他好似已經明白結果,也知道不能見到她,不能提她,或許就是他們的答案,所以轉開話題:“只是想到宗門最近都沒有雪了,我不知離開多久,宗門變化居然如此之大。”
他不動聲色地化解他們的情緒,但是滿房之中,依然無人張得了這個口。
周渡起身,本能去抓滄海劍,沒抓住,怔了一下,好似才回想起他做了什麽。
裘刀看着他的神情,提醒說:“師兄早已把滄海劍交給少宗主了。”
周渡看向他:“是,我忘了。”
裘刀望着周渡的瞳孔,眼前的人好端端的,裘刀眼中的周渡卻無端彌漫出幾分血色。
裘刀啞聲:“過去的事,師兄當真都忘了嗎?”
周渡接過柳叁遠給他準備的臨時佩劍,語調溫和:“我記性不好,的确是早忘了。”
裘刀低頭閉眼。那就好。
他想起那天長階大雪,想起穆輕衣一劍刺穿師兄胸膛的場景,仍然覺得胸中戰栗。
既然忘了,那就好。
周渡向門外走去。萬起掙紮着爬起來,還沒開口,已經有數人喊:“師兄!”
白妍:“師兄要去哪?”
周渡好似才意識到他們剛剛的沉默是什麽意思,他轉過頭看着他們,神情帶着一種久別于人世的生疏。但更傷人的是他那一瞬間的怔愣。
好似他們的阻止,讓他把自己為什麽重回這個世界都忘了。
他靜靜地看着他們,然後說:“你們不是已經回到宗門了嗎?”
萬起踉跄一下,跌在地上,他想攔住周渡,最終沒抓住他的衣袖,但是被周渡扶了一下。
可是萬起仰起頭,根本看不清周渡的神情。一開口,他才知道自己滿臉淚水。
萬起連連點頭,連連哽咽:“我們回來了,師兄,我們聽了你的話,早都,都回來了。”
他閉上眼睛,淚流滿面:“萬象門就是我們的宗門,你就是我們的師兄,從今以後,我們不會離開萬象門半步。”
可是一向待人溫和的周渡卻沒有看着萬起說話。他不安慰他,也不問他為何如此傷心,而是看着裘刀。
“你們剛剛也喊了輕衣少宗主,承認了她的掌門人身份。”
衆人掐緊着掌心。
周渡像是還是不明白:“我以為你們适才,只是對輕衣還有怨氣,所以才不願意我提起。”
所以他便也沒提起。
像從前一樣。包容他們的無端遷怒。
意識到這點的衆人又是心中酸澀刺痛。
裘刀徒勞地張嘴,可是千鈞重的濕棉花堵在他喉嚨裏,讓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師兄這句話。
他能說是,還是不是?
師兄死裏逃生,穆輕衣依然因為無情道,在劫難逃,可他回來之後,還是本能以為他們不待見穆輕衣。
他還是本能感覺到,他的師弟師妹,對穆輕衣是排斥的。
所以,他從未強求過他們幫穆輕衣做什麽。他們不喜歡穆輕衣,周渡自己會幫她去做。他們不願意聽穆輕衣的事,他也從來不提。
可他只是想見她。
哪怕把一條命還給了她,他死而複生第一件事還是要去見她。師兄還是如以前那般縱容穆輕衣也縱容他們,可是讓他們怎麽說穆輕衣已經不是從前的穆輕衣了呢?
讓他們怎麽告訴他,如果他牽動穆輕衣的心魔,仙尊就會死。天道雖遠,他們卻不得不防。
裘刀只能死死掐着掌心,凝聚出法術,聲音嘶啞:“師兄不能去。你不能去。”
周渡只是看着他們。
複生之後,他的靈力與劍氣好似都不見了,衣擺在靈力震蕩中被吹起,縱使眉眼光風霁月如往昔,他如今也是個凡人。
可他眉眼間沉靜平穩依舊。好似還是那個宗門魁首,是他們信任依賴的師兄。
裘刀閉眼,幾乎不敢去看那雙眼睛。
周渡只是問:“輕衣怎麽了?”
衆人心都在顫。
周渡沉默片刻,聲音變輕:“寒燼呢?”
裘刀喉嚨裏都彌漫出了血腥。
周渡側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木劍,又看了眼衆人,然後在衆人僵硬之中回到桌邊,将劍放在桌上。
他明白了。
“所以這些天,一直是你們在試圖留住我。”
周渡:“我明白了。”
這四個字,帶來的傷害甚至比他們見師兄當時脖頸上有鎖魂針時,還要大。
但周渡只是回到床榻邊,他沉默地注視着窗邊的煙雲,過了很久,突然輕聲說:“是不是她不想見我?”
“不是!”
萬起咬牙,他用力閉了閉眼,聲音好似都散着血氣:“是我們,師兄!是我們嫉恨她害死了你,所以不願意讓她見你,師兄,你已經沒有修為,即使強闖也不可能突破我們的阻截,還是好好留在這裏吧,我和其他師弟師妹都會看着你。”
周渡沉默地看着他,并沒有說話。
直到他們出去,周渡才和本體交流:他們是不是快被我們逼瘋了?
穆輕衣:誰讓我們一下戲瘾上來了。
周渡馬甲垂着眼睫,望着手掌然後按住自己的心髒。
裘刀本想給廂房施法立下結界,卻聽到裏面師兄啞聲:“可我真的想見見你。”
他渾身戰栗般一僵,然後擡起頭去看。廂房裏的周渡并沒有修為,只是個凡人。
可他拿着那把劍,像是她能聽到一般。
“......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我?”
“.......”
穆輕衣把枕頭壓自己臉上。
她能說她當時只是覺得讓裘刀他們意識到把馬甲帶回人間這件事的嚴肅性,嚴重性,順便鋪墊一下她心魔的事嗎。
不能。
她能說馬甲把這個鍋甩得不夠合情理嗎?
不能,因為這就是她的錯。但是她的錯就是馬甲的錯,馬甲的錯就是她的錯,她要是錯了,馬甲還怎麽心安理得地來見本體呢?
穆輕衣只能安慰本體:“沒事,我只是忘了給你加修為了,再把你捏一遍就行了。”
周渡沉默地等着。
穆輕衣:“然後,你用修為偷偷跑出來見我。”
周渡馬甲停頓片刻:“這麽刺激嗎?”
還在盡職盡責收集話本的謝迎馬甲:瞬間坐起,并且在心中吶喊“我也要這種刺激的”,被本體鎮壓。
穆輕衣:“本來就是為了貼貼才把你們又叫回來嘛。”把自己哄好了,順便構思了一下要怎麽奇跡馬甲。
周渡張開掌心,感覺着自己的修為在掌心流動,看了眼門,鎖定窗戶,然後禦劍而出。
沒适應化神的修為,弄出動靜太大,裘刀萬起他們果然立刻就發現了。
但是周渡只是停頓片刻就決定繼續。
怎麽能辜負本體的穿搭靈感呢。
但裘刀他們還是追上來了。
九天之上的白衣修士衣袂翩飛,單手背在身後:“師弟,師妹,我只是遠遠去看一眼,師妹近況如何。你們放心,我不會讓她知我還活着。”
這句話讓衆人瞬間心酸。
周渡一拂袖,身影已消失:“不必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