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夜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夜
◎“我想同你有份聯結,想要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第四十七夜
深夜之中,很容易察覺有人靠近。
邢宇朝身後看去,有些疑惑道:“蕭大哥怎得也..”
不過看蕭然神色不佳,他也沒再問下去。
按理,蕭然此刻應該在溫柔鄉中,可現在這個時候出來,定是同甜钰生了什麽不快。
都是同道中人,邢宇尴尬笑了笑,道:“這月色不錯,不錯,是個賞月的絕佳時候。”
“嗯。”
蕭然也擡眸望月,今日甚至連薄雲都沒有,月亮上的溝壑都清晰可見。
邢宇想到什麽,對蕭然道:“此次真是我家夫人不是,害的嫂子受了這般重的傷,也多謝嫂子相救,不然...不然我真是會悔死、痛死。”
“蕭大哥,今後若你們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在下定萬死不辭。”
想起甜钰受傷時的模樣,蕭然心頭又升起心疼。
蕭然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突然道:“你們吵架,怎麽和好?”
邢宇一愣,實在很難從蕭然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什麽,但他肯定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不是幻覺。
蕭然看向他,眸色認真,是真的在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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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邢宇而言,蕭然一直屬于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他一直将蕭然當做榜樣,學習的目标,可現在蕭然竟向自己讨教起來,他立刻來了精神,認真回答。
“內子莽撞,同我吵架時兇得很...”他臉色有些紅,但還是繼續道:“不怕将軍笑話,內子沒有嫂子半分的溫柔,那日沒保護好她,還害得嫂子受傷,她已經怨了我好幾日了。”
“蕭大哥又是為何?不若說出來,分析分析?”
邢宇其實內裏也好奇,但看着蕭然愈發沉下的面容,趕緊道:“其實吧,女子生氣的原因嘛,大同小異,不外乎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沒被關心愛護,沒受到尊重,不被理解。”
“其實她們處境确實不易,雖說此話大逆不道,但大多數女子終其一生都是渾渾噩噩的,被困于一方宅子,伺候老的伺候小的,過着重複而枯燥的生活。”
“像我們,好歹還有同僚、部下,一份差事不但能領略邊塞風光,還能學到不少,也不用懷胎十月,為傳宗接代娶妻納妾幾乎順理成章,體會不到婦人的苦,孩子出來就當爹...”
見蕭然真的在認真聽他說話,似在思索,邢宇更來了精神:“我剛說的這些還屬于好人家的姑娘,那些身份再低一等的,更是沒得選擇,可能‘人’都做不了,不過一個出生,她們又做錯了什麽呢?”
邢宇覺得自己扯遠了,趕緊拉回話題,繼續道:“所以我覺得吧,女子們的要求可能其實并不高,多一些關懷,真誠的尊重,再哄一哄,她們便沒那麽多氣性了。”
尊重...
蕭然一瞬恍然,他剛剛在屋內,确實說了一通狗屁話...
似乎此前也有...
一瞬之間他生了好些懊惱,明明知曉那不是她的錯,被人賣進去本已是不幸,他還這般說話。
而且...而且的确是他做得不夠,做得不好,讓她認為若孩子比嫡子先出生,孩子會受盡白眼,受盡委屈...
而自己還一個勁逼她說話,生出些她并非足夠喜愛自己的想法。
但自己也并未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啊。
真是該死...
蕭然真是想給自己一拳,他剛剛究竟是說了什麽狗屁話。
他拍了拍邢宇肩膀:“多謝了。”
立刻轉身,朝甜钰所在的屋子裏去了。
屋內一片漆黑,但地上已經沒有破碎的瓷片,應該是丫丫收拾了。
他緩緩走到床邊,這才能聽到極為清淺的呼吸聲。
她靠裏睡的,小小一坨,明明這床榻也不大,但她占得位置卻也太小了。
她沒有哭,沒有鬧,安靜的就像一只熟睡的貓,但蕭然知道,她根本沒有睡着。
他帶着一身的月色冷清躺了上去,帶着些強勢地将她抱在懷中。
聲音沙啞,帶着歉疚和真誠:“抱歉,我不該發火,這件事你本就沒錯,錯的是我。”
“我也不該說那樣的話,不該不尊重你。”
甜钰眼睫微動,但還是沒有睜眼。
她心緒已經平靜,倒是有些驚訝他竟能這般快的回來,還主動認起了錯來。
“我知曉你的擔憂顧慮,你沒錯,是我...”
他更是抱緊了她,語氣裏透着不确定與不安:“我怕你會離開。”
甜钰猛地睜開了眼,心跳砰砰。
他帶着些自嘲和戲谑:“我知曉這般情緒莫名其妙得緊,一想到那個可能我便心慌意亂...”
“我想同你有份聯結,想要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甜钰其實有些傻眼,一瞬間洶湧的情緒也在她的心口翻湧。
“阿然...我會一直在的。”
蕭然從背後抱着她,抱得很緊,頭埋在她的肩背,呼吸的灼熱幾乎要将她燙傷。
甜钰心思千回百轉,緊握着他的手,道:“妾身又何嘗不想同其他夫妻那般,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有個孩子,有個家...”
甜钰聲音裏帶着哽咽,可她眸子裏卻沒有一絲水霧。
她繼續道:“妾身羨慕湘華,自由灑脫,有獨屬一人的偏愛寵愛,孩子也會是兩人愛的結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可阿然,我們的孩子,他會不會被哥哥姐姐欺負?會不會因父親的寵愛被嫉恨?會不會又因這些而生了些本不該他生的心思?”
“妾身喜愛您,也正因如此,若我們有了孩子,妾身也想要保護他呀。”
甜钰聲音愈發的小,就像是在黑夜中無聲的嘆息。
蕭然也才驀地發現,自己所思所想都簡直太過簡單了。
甜钰說的沒錯,這本也是子嗣衆多之家皆要面對之事,他一直沒有去考慮,亦或是,根本沒想過要去考慮。
她口中的夫妻二字,卻讓蕭然心口重重一跳。
他腦中幾乎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可理智很快占據,他只得幹啞道:“我會對你們好。”
多麽蒼白無力,他又怎麽可能時刻在府中,确保兩人安好無虞呢?
甜钰嘴角泛起冷笑,哄到這個地步,她覺得自己也已經做的不錯了。
他自是不可能這般輕易就給出些不切實際的允諾,若真的給了,那也是不切實際,不可能發生的。
甜钰未在說話,夜已極深了,她終是感受到困倦,沉沉睡了過去。
似夢非夢之際,她又聽見他緩緩說着什麽,不過,她并未在意。
第二日,行車隊伍該補充的物資都已補充妥帖,大部隊便也準備重新上路出發。
寺廟主持為衆人道別,也謝過蕭然等人當時的出手相救。
蕭然其實心中有愧,因為這場禍事,極有可能是因他而起,他留下許多銀錢,說是為這廟宇獻些功德。
那小沙彌也在送別的隊伍中,他笑眯眯地看着蕭然,又主動給甜钰揮手道別。
一行人便整整齊齊地上路了。
不過,這去往肅北的路線卻與本來的計劃有些不同。
甜钰在馬車裏休息養傷,裏頭鋪了好幾層,柔軟舒服。
丫丫從馬車外進了來,昨夜本以為是小姐同将軍有了争吵,她還擔心來着,可今日一早,兩人又好着了。
蕭然同大夫确認多次可以起行,這才出了發。
“小姐,您沒事吧?”
甜钰正看着外頭風景有些出神,聽到丫丫的話,立刻彎了眉眼道:“自然是健壯得很,你別擔心我了。”
“可小姐臉上全是心事,瞞不過丫丫的。”
丫丫嘟着嘴,眸子裏是止不住的擔憂,壓低着聲音道:“原說将軍是個睿智淩厲的,我覺得他卻和女人似的,陰晴不定。”
甜钰差點笑出聲,覺得這樣說不好,但又覺得丫丫說的貼切得緊。
“好了,倒是你,近日同你江師父感情如何?”
丫丫一瞬紅了臉,有些嗔怪道:“小姐,您莫拿我打趣了...我現在見他都不自然得很,奇奇怪怪的,讓人想跑。”
她一張臉透着紅,眼神卻又透着茫然。
甜钰看着她這般青澀模樣,捏了捏她的臉道:“那便順其自然,別想那麽多,自己舒服最重要。”
丫丫看向甜钰,問道:“那小姐呢?小姐自己可舒服?心裏可舒服?”
甜钰怔愣了一下,回道:“我會的,我現在就是在尋求一條讓自己心安的路。”
及至中午,衆人休息,耿湘華悄悄溜到了甜钰這邊。
自甜钰受傷後,她道了好幾次歉,行李中能找到的好東西,都不要錢似的送給她。
可就算甜钰讓她放寬心,自己沒事不怪她,但耿湘華還是心頭有愧得緊,十分不得勁。
甜钰這般嬌小的姑娘,她本是想要保護她的...
甜钰越是溫柔有禮毫不介意,她越是覺得虧欠,越是覺得缺點什麽。
若甜钰字字珠玑罵她幾句,她可能都會覺得舒暢得多。
甜钰見耿湘華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甜钰想了想,道:“湘華,幫我個忙吧。”
“嗯嗯,甜兒你說!”
耿湘華幾乎雙眼放光,她終于等到自己能做點什麽的時候了。
甜钰拿出包裹裏的香囊,對着她道:“我在京都做了門香粉生意,想要在肅北也闖闖,湘華願意同我一起麽?”
“當然!”耿湘華不假思索道。
她接過那香囊,那股子幽香就争先恐後往她鼻裏鑽。
一掃她這幾日的煩悶不寧。
“那金店的香囊是你做的?”耿湘華立刻又吸了幾口,确認無誤,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款味道,為了湊齊那幾個香囊,她打了好幾副飾品。
甜钰未想到她竟知道,點了點頭。
她眼神中透着崇拜,對甜钰的喜歡好奇更甚起來。
甜钰也松了口氣,耿湘華終是恢複成了平日裏的模樣。
衆人忙碌之際,一人悄無聲息地将一些鬼畫符刻在了一顆老樹之上。
完事後,他又回到隊伍,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