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80 第七十九章
桓溫佘道:“你應該知道,仇崆想要簡令,江湖上的各大門派、各式各樣的閑散人,也都想要簡令。”
李惟清點點頭。
“你也應該知道,簡令不過是這種小東西。”桓溫佘自懷中取出一只錢囊,從中抽出一塊玉牌,恰有一只蟲子盤踞其中。他嗤笑道:“簡令簡令,不過是味晴梅培出的藥,哪裏能一統江湖。可惜沒人會信,因為仇崆已經使各大派的掌門相信它能使人功力大增、幫人找到富可敵國的寶藏、活死人,肉白骨。而既然他們信了,江湖上的大部分人,就也會信。”
李惟清一怔,目光掃過桓溫佘手中的東西:“……伶人蠱?”
桓溫佘手中玉牌內的蟲子有兩個指節長,渾圓漆黑,正是伶人蠱。
桓溫佘頓了一下,重新看看手中的東西,轉頭,若無其事的又問:“你當真不想用簡令治病?活死人令人為難,肉白骨我覺得它還尚且能夠做到,我手上已有三只,加上鐘魚便是四只,剩下一個也不難找。”
李惟清搖搖頭,垂下視線:“我本就該已經是個死人,還能茍活這些時日已是幸甚至哉,便不再多拖累幾人了。”
“好吧。”桓溫佘嘆道,“人人都想要簡令,我端到你面前,你偏還不要。反正監安司既要守得太平,又要滅得了亂子,我将他們引到一處,又将簡令在他們面前捏碎,腥風血雨能歇,心懷不軌之人籌謀落空,如何?”
這話說的好像很簡單,也很不錯,但李惟清聽着,卻問:“仇崆呢?他先前已是右軍中尉,現在又如何?”
桓溫佘哼了一聲,道:“他被封了楚國公、骠騎大将軍,也就是二月的事情。”
李惟清轉轉眼珠,見烏刃站在一邊聽着,默不作聲,又瞧他連嘴唇都在發白,便一轉話題,說道:“不如我們先進屋再說,這幾日跟着崔曉自徐城一路到清烨山莊,沒有一時半刻歇息的時辰,我的腿腳可受不太住了。”
于是他們二人進屋,而烏刃拎起鐘樂,身形一閃,不知去了何處。
“其實你不必避着烏刃。”桓溫佘扯來兩只木凳,落座,言道。
“為什麽,因為他身中劇毒,命不久矣嗎?”李惟清左右看看,忽然快走兩步,提起擱置在桌旁的一只精致鳥籠。鳥籠裏有一只半死不活的鳥,瞧來像是有些時候沒吃東西,見有人來,便張嘴叽叽喳喳地乞食。
桓溫佘瞧着,将手肘撐在桌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光如此,我也說了,他是我手下最好的殺手。”
“你要讓他去殺仇崆嗎?…….不,不會,你不會這樣做,這改變不了什麽。你打算,讓他繼續跟着我和崔曉?”李惟清将鳥籠放在桌上,轉身去屋裏找找有沒有什麽吃的。
“他會帶你們去百馨坊的主要據點,因為百馨坊的總部在沅城,而血茶也在那裏。”桓溫佘道。
“血茶是誰?”
“血茶是晴梅的好友之一,崔曉既然對鐘魚小丫頭這麽上心,不如你們一起去找血茶瞧瞧。她擅長的東西雜,無所不綜,說不準既能幫鐘魚把簡令取出,又能幫你治上一治。”桓溫佘看着李惟清随手掰了兩塊饅頭逗半死不活的鳥,挑了挑眉,捉起手邊水壺,倒了一茶杯清水,果不其然也被李惟清順手拿去給鳥喝了。
李惟清直白地問道:“你有什麽計劃?”
桓溫佘道:“對你們?沒有什麽計劃。”他笑着:“你已經 知道蕭九華是九刃教的人,就應該猜到河東蕭家與九刃教也脫不了幹系。九刃教盯上了你們,江湖事江湖了,恰巧崔曉也正缺歷練,我能有什麽計劃?”
說這話時,李惟清已經坐在了凳子上,桓溫佘與他面對面地坐着,正逆着光,他瞧不清楚這人的表情。雖是如此,但他們實在是足夠熟悉,所以他猜,桓溫佘的笑一定帶着幾分輕佻,不可捉摸,令人半點也猜不透。
他嘆了口氣,實在是不相信桓溫佘的話。
“崔曉是你什麽時候收的徒弟,我怎麽半點也不知道。”李惟清最終只順着話題問道。
“……他?他是崔汲悅的兒子。”桓溫佘稍作沉默,“崔汲悅不太希望他接觸朝廷的事情,所以他并不知道我是朝廷命官,當然也想不到你會是安王。”
崔汲悅……李惟清想,崔汲悅被人構陷,官場經歷着實曲折不堪,被逼在鬼市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好些年,因此不想兒子再接觸朝廷也是理所應當。
桓溫佘接着道:“我只教他武功,想要闖蕩江湖是他自己的決定,于是我又帶他認識武林世家。但他畢竟還是個少年,窩在徐城許久已經松散了武功,我料定他會陪你一同來到清烨山莊,正好借此令他稍作歷練。”
“而即便他不來,抑或我們出了什麽意外,驅蟲無聲與庚惜卿也已經在清烨山莊的局中。無論如何,鐘慕一定會死在清烨山莊,百馨坊必然會在這幾日悄無聲息的崩塌。”李惟清緩緩接道。
“不,不會有什麽意外,烏刃跟着你們。”桓溫佘笑了,“這是他的任務之一。不過你們一來就直接把局給攪了,這倒有些令人意想不到,驅蟲無聲與庚惜卿計劃在婚宴上插手,九刃教計劃在婚宴上動手,鐘慕本身也要待晏婷芸的婚宴開始才好做正事。誰知,你與崔曉一來,将他們的計劃都給攪黃了。”
李惟清依然慢慢的說話:“清水鎮呢?”他頓了頓,見桓溫佘沒有反應,方才道,“張家兩兄弟、殷潔、殷亦安,或許還有一個張棋,這些人出現得太過巧妙了,讓我很難不懷疑是你的手筆。你扮作趙平擋在路中,既令花伊得了單獨行動的機會,也好在烏刃暫且脫不開身時幹脆親自來看着我與崔曉,免得我們提前上山,完全地破壞這個計劃。”
桓溫佘饒有興趣地問:“嗯?什麽計劃?”
“你不但要殺了鐘慕,同時也要殺了晏儀蕭。但晏儀蕭不同鐘慕,他在江湖上名聲很好,所以你選了舊事重提,讓有仇的花伊來殺。”李惟清道。
“我為什麽要殺晏儀蕭?”桓溫佘又笑了起來,好像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因為你想要江湖亂起來,或者說,引起某些人的警惕與注意。”李惟清沒有笑,“特意散布簡令流言的不會是蕭家,不會是九刃教,不會是仇崆,因為他們都想拿到簡令,更不會是清烨山莊,晏儀蕭自己都不清楚這個消息。所以,只會是你。”
“而盛傳手中有着簡令殘片的清烨山莊忽然成了一片廢墟,百馨坊的坊主鐘慕甚至折在了這裏,如此一來,少有人還會不信簡令的傳聞。九刃教也參與了這件事,并且全身而退,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地覺得,九刃教手中把持着一枚簡令殘片。”李惟清頓了頓,“仇崆也會這樣覺得,你要讓他把矛頭指向九刃教?”
桓溫佘忽然真切地笑了起來,他說:“你還是這麽聰明,沒錯,就是這樣。”
“那麽他也應該會懷疑,其中是否有你的手筆。自太和九年年末李言川事敗起,仇崆手中把持的權利已經很大,就連金吾衛也被迫需儀仗只持儀刀、軍械上繳府庫,想必現在假傳個聖旨并不算難。怎麽,他沒設法假傳聖令讓你回京述職?”李惟清也笑。
“他當然這樣做了,所以我調了暗閣中手下讓花伊幫忙易容,令他代我述職。反正我猜,他本人現在也不在長安。”桓溫佘搖搖頭,“你五兄先前還讓我給你帶句話,險些忘了。他讓我告訴你:“難得出門,想玩便玩,玩久了別忘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