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6 第六十五章
屋中女子竟正是清烨山莊的晏大小姐,晏婷芸。
江儀說她被晏儀蕭軟禁在這花園角落的小屋之中,可晏儀蕭為何要這麽做?崔曉聽得滿頭問號,卻顧慮屋內二人皆非不通武藝之人,因而未敢驚聲發問。
屋內再度沉默下來,鐘樂捂着嘴嘻嘻的小聲笑了起來,竟像是樂于見到二人如此争吵一般。崔曉已經無力再多思考鐘樂的心性問題,只用胳膊肘怼了怼鐘樂,道:“……先別笑了,有點瘆得慌。”
鐘樂收住本也不大的笑聲,帶着十分燦爛的笑容向屋內接着看去。晏婷芸未再說話,仍然坐在桌旁。地上的瓷杯碎片無人去管,江儀粗重地呼吸着,看來晏婷芸出手确實不輕。
“……我稍後再來。”江儀對晏婷芸說道,他熟門熟路地開了小屋的後門,向炊房方向去了。崔曉松了一口氣,李惟清還在花園之中,若江儀從花園中走,二人實在容易碰上。
江儀一走,鐘樂對屋內事情便沒了興趣,因為晏婷芸只坐在桌旁,一動也不動。他就對崔曉說道:“你要不要進屋,我要下去,進屋與她玩玩,她一定十分有趣。”
崔曉早已擡起了頭,正對着鐘樂的方向,此刻便不答話,只盯着他身後猛瞧。鐘樂不覺有異,認為崔曉還在猶豫,便不滿道:“說話呀,那江儀被打一下就跑忒沒種,但這事一定會很有趣。”
“什麽有趣?”
一道溫婉的女聲自鐘樂背後傳來,鐘樂猛地從屋頂彈起,險些沒直接摔下小屋屋檐。晏婷芸穿着不便行動的羅裙,正踮起腳尖、雙手托腮,蹲在鐘樂身後。
江儀出屋後,晏婷芸便自鐘樂身後輕盈地翻上了屋頂,崔曉早早注意到了她的響動,只是晏婷芸向他比出一個噤聲手勢,他又想想,感覺鐘樂被吓也是活該,便未出聲提醒。
鐘樂便果真被吓了一大跳,手腳并用扒在屋頂,活像只炸了毛的貓。
晏婷芸的內家功夫尚可,崔曉與鐘樂皆下意識低估了她的武功,她顯然在最初就将他們的響動聽得一清二楚。
晏婷芸非但沒有動怒,又十分有禮地請鐘樂與崔曉到屋子裏說話,他們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事情。
“等等,晏姑娘,我師兄……咦?”崔曉在屋頂向李惟清本該在的位置望去,可那地方卻已經是空無一人,他再向花園中掃視,李惟清竟已不知在何時已經從這花園走了出去。
“什麽?”晏婷芸奇道,“你們來是不來?”
“來、這就來。”崔曉立即道。李惟清此時不在想必也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崔曉從屋頂上翻了下來,雖仍未免有所擔心,卻沒像在清水鎮時般過于焦急。
他已經知道他師兄雖不通武藝,卻總有辦法能把各樣事情處理妥當。
晏婷芸顯然已在這花園小屋生活過一段時間,屋內各樣物品齊全,地上瓷杯的碎片還未被清理,叫鐘樂笑嘻嘻地盡數踢到了角落。晏婷芸也未阻止,她好好在地上走路時腳步輕輕、羅裙飄飄,當真将大家閨秀這四字诠釋得絲毫不差。
她又坐回桌邊的凳子上,溫和道:“你們為何趴在我的屋頂,特意将屋頂鑿了個窟窿偷聽偷看?”
這話沒有半點興師問罪的意味,晏婷芸也已經十分禮貌的請他們坐下,但崔曉的後背立刻冒出了一層冷汗,不由打了個寒噤,看向鐘樂,見這小子依然沒心沒肺地嘻嘻笑着。
鐘樂長得和鐘魚幾乎一模一樣,小臉相當可愛,晏婷芸随手捏了一把鐘樂的臉,見崔曉緊張,又道:“也罷,莊中向來無趣,自己尋點樂子也沒什麽可追究的。江儀想必也并未發現你們,那便無事,來喝杯茶。”
小屋中的瓷杯當然不止一個,一整套的茶具擺在桌面,晏婷芸伸手去取,卻見其餘茶具在被拿起時均裂開幾條縫隙,從晏婷芸手中一一滑落,竟全碎了。她自己也顯得驚訝:“嚯,看來方才我真是怒上心頭,未能控得住火氣。”
說罷,她才又轉頭道:“那便沒茶可喝了,喝些水吧。”
“晏……晏姐姐,我們方才在屋頂聽見,你是不願與江儀成婚嗎?”崔曉的話已經在肚子裏憋了半天,終于趁着此時問出。他雖覺提及此事不好,卻又想告知江儀的真實身份——想必晏婷芸雖知曉江儀并非中原人,卻不知他的真實目的,也不清楚這人今日早些時候還給晏儀蕭的食物下了毒。
晏婷芸本在溫婉地笑着,此時眉頭微微蹙起,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在客人面前說這個未免失禮,不過,是的,我只當他算個友人。”
崔曉便道:“早些時候我與師兄在莊內雨亭遇見晏莊主,他桌上擺着一盤糕點,那糕點喂魚後不久便毒得一群魚翻了 白——這些糕點,卻像是江儀送去的。”
他将對于此事自己的懷疑和盤托出,卻暫且未提紫金山中地道內的事。
“怎麽會……”晏婷芸的微笑苦澀起來,“我未見過他使如此手段,不過既然少俠如此肯定,也是應當與莊主一說。”
她嘆道:“而晏莊主對我自小便不差,除去學習曲藝武功外一向十分放任,可他兩月前不知怎的,忽然向外宣布了莫須有的婚約之事,我不肯,他便将我鎖在此處。”
崔曉道:“可晏姐姐,我瞧這附近也無甚守衛,莊子裏的高手也一概不在附近所居,若晏姐姐想,豈不是随時都能走出清烨山莊?”
“我自然想過此事。可婚約之事在武林傳得甚廣,若便如此逃了,太過折損清烨山莊的名聲。”晏婷芸頓了頓,又道,“兩月前,又恰有一隊客人來莊中歇腳,自那時起莊主與二叔叔便不大對勁,想來與此事怕也并非毫無關聯。”
鐘樂在一旁掰着手指頭算了又算,忽然笑道:“那真是巧得很,我與娘便是兩月前來的,可至今,我才在此處見到這位晏姐姐。”
他話一出口,屋內三人便齊齊頓住。
晏婷芸雖不知那隊客人身份,卻能從幾日裏晏儀蕭與晏宿的态度中瞧出他們絕非善類,鐘樂雖總是不合時宜地嘻嘻笑着,卻只像是淘氣小孩兒,而非什麽大惡之人。若非鐘樂主動将事情說出,晏婷芸無論如何也不會将他與兩月前那隊人馬聯系到一起。
而崔曉的腦子本也不笨,先前鐘樂便提過百馨坊的名號,他來山莊的時間也如此湊巧。雖然因着年齡,先前崔曉并未想将鐘樂看做百馨坊中人,此時卻不由得開始正視起這一可能性。
鐘樂擡起雙手,自己啪一下捂了嘴巴,雙眼滴溜溜一轉,身形一動,便要逃跑,被崔曉眼疾手快扯住衣領,又按回了座位上。
崔曉開門見山:“你究竟是誰,是不是百馨坊的人?鐘魚是不是被你們捉去了?”
憑心而論,他并不希望鐘樂是百馨坊的人,更希望鐘樂不過是個性格頑劣的世家子弟。
“鐘魚鐘魚又是鐘魚,明明都說過不認得什麽鐘魚啦!”鐘樂被按在凳子上,不耐煩地說道:“我從沒見過那什麽鐘魚,怎的所有人都要問我這個名字?至于百馨坊,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反正娘不許我多摻和這些事情,你們就算再問,我也不會曉得百馨坊究竟要在清烨山莊做些什麽。”
鐘樂承認得幹脆,半點也不覺得百馨坊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營生,這兩個月他在清烨山莊幾乎已經玩膩了,只盼着百馨坊早早處理好在此處的事宜,無論成敗,便可趕緊帶他下山去玩。
于是他又道:“你按着我幹嘛,我說都說了,總不會再跑了。”
崔曉便松開了按住鐘樂的手,鐘樂果真沒怎麽動彈,只晃了晃兩條挨不到地面的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點。
這事給晏婷芸的驚吓顯然更大,她吃驚極了,以手掩唇,稍作思索,便将驚疑收起,強作鎮定道:“百馨坊……我卻沒想到莊中還有他們的人,既然如此,我現在便該與你們一同去找父親商議。”
無論晏儀蕭是否知道甚至參與此事,晏婷芸突如其來的婚約是否是百馨坊的手筆,又是因為何種理由,他們總得找到晏儀蕭才能問個清楚。鐘樂對事件毫無興趣,見崔曉與晏婷芸二人卻對此格外看重、上心,只覺得好笑,便又将笑容鋪滿了面龐,只是他心中還算有數,未笑出聲來。
正當此時,小屋的門被緩慢地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