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4 第四十三章
這實在是個很好的主意。
就算他們找的再怎樣慢,甚至可能找不到阿秋口中的鈴铛,也比在半夜一腳踏下懸崖或溪水裏來的好要,也比幹坐着等到白天要好。
所以阿秋還是拿來了酒與熱湯,湯裏還炖了些肉。
肉湯總是很香。
酒也總是很誘人。
既然要幫忙,總得知道要找的東西長什麽樣子,有什麽特點。崔曉便問道:“阿秋,你的那只鈴铛是什麽模樣,很大?很小?還是那種串作一串的?”
“是一只銀鈴。”阿秋已經喝了一大口肉湯,又喝了一大碗酒,她抹抹嘴,說道,“一只銀鈴,它很特別,你只要聽到,就能認出它來。因為它只抖一下,就會響起四聲!”
這樣的銀鈴,确實十分特別。
可聽着也十分耳熟。
花伊不就有一個一抖四響的銀鈴嗎?
崔曉不笑了,因為他知道花伊很寶貝那只銀鈴,也沒聽說過還有誰擁有這樣一只鈴铛。
他剛想開口,李惟清便說道:“是嗎,這樣的銀鈴的确十分特別,阿秋姑娘是在何處買到的?”
李惟清已經自己吃了一枚藥丸,又飲了些溫酒,鼻音已經不再十分明顯了。
阿秋也沒有隐瞞的意思,說道:“這種銀鈴是買不到的,因為這是煙霞門發給弟子的鈴铛。”
煙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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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曉從沒聽說過。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正慢慢喝湯的蕭九華。
蕭九華慢悠悠地喝完了湯,好像剛看到崔曉的目光,懶慢地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阿秋像是剛反應過來,拍了拍自己頭發還沒有幹透的腦袋,摸了一手潮濕。她解答道:“煙霞門避世不出許久,且只收女弟子,你們不知道也正常……這銀鈴是每個弟子都有的,不過現在可能只有這一只了。”
“為什麽這麽說?”崔曉問道。
“因為煙霞門已經被一場大火燒毀了。”阿秋咬牙道,“我是被救出來的,一醒來,就被告知了這件事情……他們說,我是唯一活下來的人。”
任何人說到這樣的事情,都不會有一副好臉色,也不 會有好心情。崔曉閉上了嘴巴,覺得自己不該再就這件事問下去。
但“他們”是誰?
崔曉沒有疑惑太久,阿秋自己說了下去:“是監安司将我救了出來,煙霞門這樣偏僻隐秘的地方,可能也只有監安司才知道了。”
可能誰也不知道煙霞門,但當然沒有人會不知道監安司。
因為它就在長安,就在皇城裏,獨立于六部之外,行監管六部及江湖之事。
但這事還是相當奇怪。
“監安司,難道不只是一個情報流通管理的機構,有事上報沒事作罷的那種?”崔曉問道。
“你還聽說過什麽?”李惟清稍感興趣。
崔曉便繼續說道:“據說監安司裏只有文官,連個侍衛的影子都見不到。不過,這不大可能吧?”
李惟清微笑起來,不置可否。
市井傳聞總是會對皇城裏的事情過分編排,這類巷語總歸是更容易被拿出去吹噓賣弄的,畢竟它傳出來時,就總是模棱兩可,已然經過拿捏。
所以最後傳開的話語通常十分有趣,卻又已距事實不知偏差幾何。
蕭九華放下手中的碗,說道:“這你倒是不曾與我說過。”
“你又沒有問過。”阿秋的眉頭依然皺着,“我雖然只在煙霞門待了三個月,卻知道她們都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很想找出兇手,為她們報仇,可我卻再找不到煙霞門的任何痕跡了。”
“監安司将你送到了這裏,為什麽?”李惟清接道。
阿秋搖了搖頭:“不是他們,是九刃教,我一直在追查煙霞門的事情,卻在半年前被九刃教的人捉住了,本以為必死無疑,卻被扔到了這山上……你們來前經過了山下的鎮子嗎?清水鎮周遭被九刃教看守着,我便且隐在此處一些時日,暫時沒敢輕舉妄動。”
這又是為什麽?想讓一個人徹底閉嘴,難道不是殺死他更為簡單嗎?
蕭九華也是在半年前與她相識。
他們這樣的人,成為朋友并不是什麽難事。
崔曉聽到這裏,已經發自內心的想幫阿秋找回她的鈴铛。雖然他先前也是要幫這個忙,但行違欲而難成,一個人,只有發自內心地想做一件事,才能将其做到最好。
在此之前,他顯然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你認識花伊嗎?”崔曉問道。
阿秋仔細地想了想,肯定道:“我不認識花伊,也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煙霞門的掌門人也是姓花的,她叫花向紅。”
“花向紅,你聽過這個名字嗎。”中年文士問道。
“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一個在小鎮上賣早食的店老板,本就不應該聽過江湖人的名字。”另一人說道。
他們戴着鬥笠,冒雨走在山上。
山當然是紫金山,他們邊談邊走,走得很快,好像泥濘的地面和看不清的道路根本無法妨礙他們。他們一個穿得破舊不堪的好像街旁乞丐,一個衣服上滿是油漬好像廚子,沒有什麽武功高強的大俠,會有穿這樣衣服的愛好。
這兩件衣服既不方便也不舒服,更沒辦法多裝些武器,除了走在街上不會引起人的注意,好像已經沒有其他作用。
而走在山上,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他們的衣服。
“你應該知道的。”中年文士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着,“因為她是煙霞門的掌門人,你還應該知道鄧文、單娘、戴八鬥、牛狄、羅袖……”
“行了。”老板打斷他的話,“我知道,因為她們都是煙霞門的弟子,已經記錄在冊。你提這些做什麽?”
中年文士好像有些感慨:“因為我忽然想到,這座山上也住着一個煙霞門的弟子,她入煙霞門不過三個月,就發生了那件事情。”
“所以你為什麽偷人家的鈴铛?”老板冷冷地問道。
“這怎麽能叫偷?我只是見它挂在了樹枝上,将它取了下來。就算不取,它也會在現在被雨水打下來。它挂的本就不甚牢靠。”中年文士像是極容易害羞的,耳朵一下子便紅了,辯解道,“再說,我已打算将它歸還,只是找不到失主。”
“可以,就算是這樣吧。”老板完全沒有細聽,十分敷衍的應聲。他們是一起上山的,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中年文士的話句句屬實?可能只有呆子,才會一本正經地解釋這樣一件事。
他們冒雨上山,又走得飛快,當然不是為了游玩的。
“你見過湍族人嗎?”老板忽然問道。
中年文士十分迅速地搖了搖頭:“沒有,我負責的部分見到的胡人反而要更多些,湍族人我只見過屍體,還沒見到過活的。”
老板說道:“嗯,我們這次或許可以見到許多,因為晏儀蕭并不是像他的名聲一樣好的一個人,就算他沒有壞到特別壞,眼睛卻已經跟瞎了沒兩樣。他連他新招來的年輕管家,是個湍族人都看不出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假如他們穿上中原的衣服,又學會了說中原的話,來到陸地上,那麽任誰也是分不出來的。”中年文士說道,“除此之外,畢竟和中原人的長相沒有太大分別。”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一處山洞前。
這處山洞極其隐蔽,倘若不是事先知道,直沖它來,想必不會撥開茂密的樹叢就向裏鑽,也不會毫不猶豫地擋開密密麻麻的藤蔓,更不會十分費勁地搬開一處巨石。
巨石後就是一處山洞。
老板忽然嘆了一口氣。
“一想到這些東西之後我們還要原封不動地放回去,搬回去,做出沒人來過的假象,我就恨不得直接帶一隊人馬,将這裏直接掀個底朝天。”老板說道。
“畢竟不能這樣做,所以才是我們兩個順路過來。”中年文士說道。
他們竟本不是為了找這個隐蔽的山洞而來,這只是一件順路的事情。
“我已經給你看過那人供出的頭領的畫像了,我雖然晚你一步上山,已經看了那畫像一路,但認人總是沒你強的。你記住他長什麽模樣了嗎?萬一辛苦來一趟卻殺錯了人,我可不幹。”老板說道。
中年文士扶了扶自己的鬥笠,說道:“當然已經記住了,畢竟湍族人與中原人長得差不多。你不常見胡人,胡人與胡人才比較難認。”
老板點點頭,他們二人便不再說話,一起走入洞穴深處。這洞穴中盡是石塊,絲毫沒有有人待過的跡象,老板卻在走到已經很深的地方時,忽然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去,挪開了一塊大石頭。
石頭底下壓着一個活板門。
他一人就将活板門拽開,不等中年文士,也不與他商量,兀自徑直跳了進去。中年文士也不需要與他商量,待他跳入,也跳了進去。
而後活板門被一拉,便也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