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山(修)
第5章 下山(修)
沒有鹹菜小菜,白粥清淡,煮了半柱香米粒就開花了,阿桃又捏了一撮鹽撒進去。
如今白米是金貴物,常平安每回買的也不多,才吃了一頓竹筒飯,不敢奢侈的熬稠粥,因此撒了一小把山芋粉攪和開,一鍋稀粥卻也被她熬的格外濃稠,煙火氣上湧,把阿桃的臉熏的紅紅的。
水開換小火,一鍋粥熬了得有半個時辰,常平安先還沒覺得餓,粥一熬好肚子就開始叫喚,黑黢黢的臉竟也顯出幾分紅色來。
阿桃先撈出雞蛋,用冷水泡了,剝到碗裏,這才盛了粥,遞給常平安。
常平安穩穩當當接了,又幫着洗了筷子,倆人一起呼嚕呼嚕喝完了姜絲粥,阿桃只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
熱水還剩一點,常平安又打滿燒了一壺,等壺坐上去就把碗洗了。
家裏除了那些臘肉只剩下米面,沒什麽菜蔬,這樣下去她有些受不住,想想等傷好就能去城裏,又勉強提起勁頭。
等把家裏收拾完,常平安跟阿桃知會一聲,拎着草繩網兜進山了,冬天山裏沒吃食,攢了一秋膘的兔子格外肥,他下了不少套子,天天一早都要去巡一圈,如今雪落下來,更好逮兔子了。
天冷,下了大雪化不掉,屋子周圍一圈被常平安清理幹淨了。
阿桃在門口轉了一圈,後面等宋媽媽幫她把錢拿出來她想先在城裏賃個房子,回頭安定下來做點小買賣,上輩子開飯館其中店裏鹵味是祖傳的方子,到時候可以先到街市試試水,本錢也小,若真虧了也不算太賒本,何況她打定主意将生意做起來。
常平安回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三只肥兔子,為了囤肉,兔子冬天都吃的膘肥體壯,阿桃想到麻辣兔頭,冷吃兔,蔥爆兔肉,嘴角忍不住開始流口水。
可惜家裏只有半塊姜,沒其他的佐料,越想越覺得還是得盡快去一趟城裏。
山裏頭有香葉跟野姜,常平安夏秋時節打獵碰上了也會扯回來炖肉,吃不完的就曬幹,如今倉房還剩了些。
到底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着現有的食材阿桃炖了一鍋,滋味不算足,但兩人依舊吃的滿嘴淌油。
炖了半只,餘下半只在缸裏凍起來了,還有兩只則是先在籠子裏養着,回頭下山一把進城賣掉,常平安也有經驗,倉庫裏頭備了幹草,也在雪底下割了不少野草,這幾天應該也不會喂瘦了。
等阿桃身上傷口都結痂也是半個月之後了。
開頭幾天夜裏還是斷斷續續起高熱,早晨起來汗總要黏一身,生怕是背後傷口流膿,常平安那一罐藥膏都叫她用光了,前幾日才算徹底好全,不過背後結痂的地方總發癢,阿桃也不敢伸手去撓,只能忍着。
常平安的陷阱這幾天又套到了一只麝,還是母的,大冬天的肚子裏竟揣了崽子,這玩意兒更是金貴,于是先前養兔子的籠子于是就用來養它了。
除了那只麝,還套了七八只兔子,那些兔子現下就用石頭壘了個圈勉強養着。
兩人準備一早進城,再不進城家中幹草都叫兔子吃沒了。這頭母麝能賣給養麝的老板,少說得值個幾十兩銀子,且這麝還揣着崽,說一說還能多幾兩銀子,除了母麝,就是那幾只兔子,冬天兔子好抓,套子裏放點幹草就能上鈎。
這些日子吃了兩只,阿桃烤了一只炖了一只,二人都吃的香噴噴。
想着要下山,阿桃竟有些激動,翻來覆去只覺得都沒睡一會門就被拍響了。
這幾日又下了一場雪,因地上雪厚,透出亮光倒能看見路。
阿桃身上有傷,這幾日又不能出門,倉房裏頭還有不少皮毛,都是壞了的下等兔皮,值不了幾個銅子,她便裁剪裁剪做了兩雙兔毛靴子,皮毛都是鑲在靴子裏的,穿起來格外暖和。常平安有些舍不得穿,叫阿桃翻了個白眼,鞋子做了就是拿來穿的,何必放着生灰。
一番話說的常平安也無從辯駁,于是兩人就穿着新靴子下山。
回來時昏過去是叫常平安背上山,如今下山更是難行,雪天路滑,樹木密集坡陡壁峭,常平安在前頭用柴刀開路,阿桃踩着他的腳印往前走,一路緊趕慢趕,到底在天大亮前進了城。
常平安力氣大,馱着兩個麻袋,有兔子有皮毛,叫城門口的兵士檢查過,又交了二十文才放進去。那只母麝是單獨用籠子裝起來的,蓋了青布由阿桃拎着,她一路走的穩當,這麝倒也沒受驚。
常平安熟門熟路找到城東牲畜市。
轉到最裏頭才找到個小門臉,門是半掩着的。常平安開始在山上那幾年,日子過得不好,獵物也少,好容易弄到大貨到市裏總叫人壓價吃虧,有一回還差點叫人扭到官府,便是這家小門臉的老板路過幫了他一把,又收下他的貨,還說往後有貨直接送他這兒來,那以後常平安便只在他這兒銷貨了。
“周老板在嗎?”常平安敲了敲那扇半掩的門,又喊了一聲。
裏頭叮叮當當響了一陣子,方才有個男人應聲,出來的是個個頭不高的男人,約莫四十來歲,眼尾垂着,看着一臉老實相,開口卻油嘴滑舌,“喲,這是娶了個小媳婦兒?”
阿桃蹙眉,她今兒穿的依舊是那件紅襖子,兩人乍瞧着還當是新婚,這人講話的語氣叫人忒感不快。
“東西還收不收?”常平安看出阿桃不悅,也冷了臉,拎着兩個麻袋轉身就走。
“收!收!”男人垂下的眼尾迸射出幾分精光,“老哥我也是一時口快,你瞧你——如今娶了媳婦成了蔫巴菜。”
他說着又看向阿桃,“這小娘子脾氣倒是大的很。”
見阿桃并不理睬只好同常平安算賬。
阿桃将籠子放到櫃臺上,掀開青布,男人見到那只母麝,眼紅的滴血,“這是怎麽逮到的?這玩意最難抓,竟叫你逮到了。”
他說着又準備打開兩個麻布袋子,常平安卻沒松開,“這裏頭都是些兔子,你不收的,我是準備到集上賣的。”
“這回沒有皮子?”周老板摸了摸兩撇胡子,似有些不信。
阿桃皺了眉,“今兒只來賣這母麝。”
“沒有,這些野物冬日裏都不出來了,只有兔子好逮些。”常平安看阿桃不喜周老板,原想把餘下幾張紫貂皮子賣給他,現下也不開口了,只順着阿桃的話說道。
周老板一聽只得作罷,确實,他這兒只收好貨,這小門臉專用來收東西的,他在城郊還有十來畝地專用來圈養這些珍禽貴獸。
既然看中了,便要談價兒,周老板眼睛一轉,“八兩銀子,這價兒算高了,要說起來這帶崽子的麝價兒要高不少,但你這母麝崽子還揣在肚子裏,只怕不好養,若真死了只怕銀子全都要打水漂了。”
阿桃聽着忍不住冷笑,若說在伯府待這麽久,還是有些好處的,譬如說識貨,方才那話要搪塞不懂行情的倒還糊弄的過去,如今香料奇貨可居,麝的價格自然也高居不下。這周老板報出的價兒還沒一只羊高。
“三十五兩銀子,少了我們就走了,這母麝開春下了崽,往後錢都是賺的,周老板你不要,我們就上別處問問。”這位周老板看着老實,心卻黢黑。
常平安常年在山上待着,不知道市價,可阿桃門清,因人家幫過小忙就一門心思全然相信人家,殊不知這些年只怕從他身上就撈了不少銀錢。
再厚的恩情,這麽多年好處吃盡,也該還清了。
周老板臉拉了下來,沒接她話茬,對着常平安冷笑,“兄弟,你這小娘子好厲害的一張嘴,我這給的已是最高的價兒了,你若不信便去別家吧。”
常平安看了阿桃一眼,竟毫不猶豫的拉着她轉頭就要走,他不是不知道周老板這些年坑了他不少,可奈何這行情他确實不大懂,從前年紀小時常被市裏攤販掌櫃坑蒙,到如今技術娴熟手裏獵物多也珍奇,卻還是不願多跟這些人打交道。
但他現在完全的相信阿桃。
周老板沒料想常平安真的一點情面不講,說走就走,又只好軟了語氣,“欸——我說兄弟,你這如今叫婆娘管的也太厲害了。”
阿桃沒耐心再同這種人攀扯,常平安沒門路她還有些門路,伯府采買香料的管事的與她是同鄉,二人是說的上話的,自然也知道本分的香料鋪子,從香料鋪子也能找到收麝的養殖戶,不過要費事些,不過為了賺銀子,再費事也是劃算的買賣。
“至多三十兩銀子!再多沒有了,賣不賣?!”周老板聲音提了起來,兩人已經走出幾步了,他心下認為常平安如今是娶了個厲害婆娘,往後同他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常平安步子頓了頓,阿桃還是拽着他往外走,常平安便也跟着她的步伐。
“三十二兩!三十二兩銀子!”周老板小跑着追上來,見兩人決心要走,到底還是急了,開口就喪了三分氣,“三十五兩銀子也行,都是能商量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