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賜婚
第36章 第 36 章 賜婚
她睜開眼時, 鏡子裏是自己的面龐,卻又好陌生。
她怔怔的,眨了下眼, 鏡子裏的人也眨了一下。
皇後娘娘笑:“是不是看得呆了。”
多美啊, 娘娘也望向鏡面, 她輕聲說:“我瞧見你第一眼, 就想好怎麽裝扮你了。”
“小時候妹妹的衣服都是我縫制的, 用上好的綢緞縫漂亮的衣衫,她的辮子也是我紮,”娘娘笑得很開心, 眼亮晶晶的, 有點撒嬌韻味, “如果我有孩子, 我也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不做皇後,我會是最好的繡娘, 女孩兒穿的衣服、化的妝、紮的發髻,由我出手,整個京城都會注目。”皇後娘娘說, “你也會看過來的。”
皇後在對她說心裏話,青蘅反而找不到言語出口了。
五味雜陳。
她垂下眼眸。
皇後輕輕擡起她下巴:“有時候,命真的說不清。”
頭幾天,妹妹還鬧着要穿新衣服, 她沒縫制好,哄着妹妹再等等。
不過幾天, 妹妹就在夜裏去了。
新衣裳裹着她的屍,入棺材,投胎去。
“我就想着, 當時妹妹要弟弟的玩具,被阿娘罵,我該幫妹妹搶的。弟擁有的那樣多,妹妹想要一個,是刀又如何呢。”皇後娘娘眼眶含淚,“我拿針,是我歡喜。妹妹要玩刀,也該随她去。一把木刀而已。”
“木刀而已啊。”皇後娘娘笑着撫上青蘅面龐,“你好漂亮,我的妹妹長大不會如你這般美麗,但她的力氣一定比我們都大,拿刀拿劍,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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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前一夜,皇後娘娘拿起刻刀,做了好幾把木刀木劍,劃得手都出血了。木刺紮入手中,疼得不夠厲害。
阿娘哭着也不再管她。
只喚着幼女的名,讓女兒回來。
第二天皇後捧着沾了血的木武器,輕柔洗淨,妹妹搶不到的,姐姐做。
可做不了玩具,只能當做陪葬品了。
“我看到你,老是想起我妹妹。”皇後笑着,“你別怪。我老了,老是想起過往。”
皇後不過二十來歲,正是青春時候,怎麽就老了。
青蘅看不見皇後面上有一絲一毫的皺紋。
是她的心起了漣漪,樹斷了年輪。
青蘅慢慢站起來,撫上皇後的臉。
她說:“我看見你的眼睛,好年輕。”
“皇後娘娘拿針好,拿刀好,年老也好,”青蘅不太習慣地滞澀了會兒,她還不會安慰人,搜刮着語言都無味,半晌她擲地有聲道,“我還不知道娘娘姓名,能知道你的名字就更好了。”
她不想她藏在皇後這個名頭的背後。
告訴她名字好了。
青蘅會記住的。
“喬鑲,”皇後的淚流了下來,“我叫喬鑲。”
父親說她是鑲嵌在喬家名頭上的珠寶,讓喬家更閃耀。
她寧願自己鑲嵌在妹妹的墓碑上。
“我是青蘅,”青蘅笑着,“我記住你的了。娘娘,好美。”
青蘅撫着喬鑲的淚,滾燙的淚水在冬日冷得太快。
觸感只剩冰涼。
青蘅突然不想留在宮廷了。
宮廷的美澆灌了太多人的血淚。
就算勾上皇帝,做一個皇後——
在她面前無助淚流的,也是皇後啊。
皇後娘娘光彩照人。
而她要做的,是人。
這些日子被帝王的權勢吓到了,昏了頭,她該回去了。
從皇後娘娘的殿中出來,青蘅走得遠些,回頭再望時,只覺這華美的宮殿像一座墳墓。
美麗的皇後、蒼白的帝王,一切都褪了色,成了亂葬崗呼嘯的風聲。
青蘅去梅園摘了一枝梅,作為離別的禮物。
她要的回報,是幽覺賜下婚書。
她走得很慢,一路走一路空茫,腦海裏混雜着萬般思緒,卻凝不成一個主意。
四處都有路,她卻茫然了。
天下這般大,何處是自由之道。
在宮廷,還是山野?
青蘅閉上眼,靜靜地聽着風來去。
半晌,她呼了口氣,攥着梅枝微笑着朝帝王寝宮走去。
妹妹大了要嫁人,哥哥一定要同意啊。
青蘅靜悄悄走進殿內,幽覺仍然察覺了她。
擡眸看她。
今天的青蘅有些不一樣,連一向謹慎的常辛都無法挪開眼眸。
已經足夠極致,偏偏添磚加瓦,是賊心不死,又來蠱惑他嗎。
幽覺猜錯了。
青蘅走到床邊,卻不是爬上床,而是跪坐下來,獻上梅枝。
她唇齒輕啓:“陛下,我給您摘的,好看麽。”
幽覺不知她又在唱什麽戲,目光掃過梅枝:“尚可。”
幽覺不接。
青蘅只好放在他身旁。
“哥哥,”青蘅擡眸,“你說得對,我是王妃,王爺會照顧我。”
“我長大了,想嫁人了,哥哥送我出嫁好不好。”
又是一場新戲,以進為退。幽覺這般想着,自是随意地說了好。
可青蘅卻要婚書。即刻賜婚。
幽覺看向青蘅的眼睛,分辨這出戲到底什麽時候落場。
青蘅靜靜地受着他的凝視。
良久才道:“我想要出宮去了。”
要出宮了啊。
也好。
別在這鬧騰他了。
戲雖好,聽得多了也疼。
“那就去吧。”幽覺說着。
青蘅仰望他:“沒有賜婚的聖旨,我回去得不明不白,會叫人看不起的。”
“哥哥,”青蘅笑,“送佛送到西,我以後不煩你了。累一時寫個聖旨,一勞永逸。”
莫名的怒火如鹽鋪了一層灑在雪上。
是在玩弄他,所作所為就是為了賜婚,還是又想着什麽新花樣了。
青蘅親昵地喊:“哥哥。”
她說:“我以後還是會到宮裏來的。我還會好好治病,給王爺生孩子,皇家不會絕後,我要做大功臣,您所有的顧慮我都會考慮。”
幽覺一巴掌就要打過去。
青蘅趕緊趴下。
幽覺手掌顫了下,仍在原地,青蘅微微擡頭,意識到自己躲得過早,像是嫌棄,羞澀地笑:“腰疼,沒坐住。”
幽覺像被打了一巴掌,臉上泛起潮紅。
他道:“把你幹爛了,你也生不出孩子來。”
他羞辱她。
看客又坐在臺下,冷眼旁觀了。
只是忘了主語,忘了人名。
青蘅加上了。
“王爺幹不壞我。”她老實說,“民間有話,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春水泛濫,只怕淹着王爺。”她說些沒分寸的葷話,沒臉沒皮,“一晚上不行,就十個晚上,十晚上不行,一百天,早晚種出種子,開花發芽,生出孩子。”
她表忠心,眉眼彎彎,荒唐裏還是那麽好看。
幽覺冷眼瞧她:“泛濫?”
他倒想看看,到底如何泛濫。
幽覺閉上眼,緩了緩,道:“你別糊塗了,喝醉酒了就去醒酒。”
“沒喝酒,”青蘅委屈,“我就想嫁人。”
“嫁給陛下的弟弟,就跟陛下好近了。”青蘅輕聲道,“您不會娶我,讓您的阿弟娶我,不也是一件樂事麽。”
“他喜歡我,我喜歡他,兩情相悅,給您生一個孩子。您需要,大雍需要。”青蘅說着胡話騙帝王,她才不要生孩子,先把大餅畫得足足的,灌飽這皇帝再說。
可幽覺倏然掐住了她臉頰,掐得好狠,她都說不出話了。
幽覺質問她,卻沒出聲。
青蘅安安靜靜,不逃不避。
她這樣好看,要看就看,她不怕。
“那檔子事你就這麽需要,比娼妓下賤。”幽覺松了手,口吻輕淡地貶低她。
青蘅揉了揉臉頰,點頭又搖頭:“需要。但不下賤。”
“如果哥哥想試,我願意陪陛下一試。”青蘅道,“你可以脫下我的衣衫,摸我。”
幽覺笑:“把衣服脫了,從這裏走到王府,朕就給你賜婚的聖旨。”
青蘅聽了,也笑:“好啊。只是恐怕許多人的眼,都要被王爺挖掉了。”
她不會凍死。
她也沒有廉恥。
青蘅站起來,不急不緩解衣衫。殿內伺候的都戰戰兢兢跪了下來。
件件衣衫滑落,只剩單薄裏衣時,青蘅的手仍未停。
“夠了。”幽覺道,“不過是個賤人,可惜我的好阿弟。”
“要配你這個低賤之人,無端折辱了他。”
青蘅淺笑着爬上床,摟住幽覺的腰:“哥哥,別這麽罵我了。我愛你的。”
她輕聲呢喃:“我對你是打開的,你看見我了,我也看見你。”
“你想要我,”青蘅輕笑,“卻又不要我。”
“我都軟在你懷裏了,”青蘅委屈,“也不碰碰我。”
幽覺本該推開她。
卻只是受着。
青蘅眨了下,試探地慢慢地吻上他臉頰。
幽覺未躲。
青蘅輕柔地吻過,輕聲道:“你會成全我,是麽,哥哥。”
幽覺沒看她。
過了許久,才讓她穿起衣服,滾出去。
青蘅見好就收,脫下的衣服一件件穿好,慢悠悠走出殿門。
過了小半個時辰,凍得跳腳,常公公終于捧着聖旨出來了。
常公公道:“姑娘,奴才陪您回去,宣告陛下旨意。”
青蘅聽了卻也不怎麽開心,轉了一圈,裙子翩翩,做出個開心模樣來。
“好。”她笑眯眯,“滿意極了。”
殿內淩亂的一切與青蘅無關,她坐上馬車回王府。
幹柴烈火,旨意宣告完畢,青蘅便與瑾王滾到了床榻上。
瑾王罵她:“不折手段。”
青蘅只叫着、喘着:“幹死我啊,王爺,夫君,青蘅不怕。”
瑾王如她所願,格外兇狠,真的要被.幹.壞了,她說得還是太信誓旦旦,忘了給自己留餘地。
憤怒的王爺不可同日而語,她低估了夫君啊。
為這低估,她格外的爽快,開始亂說話:“夫君你不知啊,你的阿兄坐懷不亂,我都要脫光了他都不看。”
瑾王怒火燒了起來,青蘅真要死了,求饒說錯了,真錯了,嗚嗚着:“夫君,我亂說的,我就愛亂講話啊,別——”
這房間四處留痕,十八般姿勢上演,豆在釜中泣,燒得四處狂亂,青蘅只覺被貫穿,插.在了天上人間,人人來看。
看,那不要臉的,挂在那了。
羞,不穿衣裳,羞。
她的微笑和她的淚一同浮現。
看起來又像廟中的神像了。
瑾王撫上她面龐,柔和的、珍惜的,又很快掐住她脖頸,直逼得青蘅臉通紅,才慢慢松開了手。
他說:“我會殺了你。”
瑾王一字一句:“與他人茍合,你就得死。”
青蘅笑:“就憑你。”
瑾王微笑,撫過青蘅的山巒:“別怕。”
瑾王低賤地低下了頭去。
直吻到春水灣。
放了狠話,給點甜頭。
青蘅夾住了……她要死了。
好荒唐的死法。
浪死了。
樂死了。
臭名昭著地死了。
她死在快樂裏。
王爺一定也要死啊。
別留她一個。
天快亮時,瑾王擁着青蘅,兩人無話,只在被子裏相擁取暖。
窗外赤.裸.裸光禿禿,什麽都敗了。
他倆也赤.裸.裸光禿禿,卻什麽都盈滿。
情玉、歡喜、倦怠。
一對相識的舊人,大婚便要成新人。
夫與妻,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