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當真
第32章 第 32 章 當真
可剛打開門, 就看見跑出去的幾個侍女跪着。
王爺被堵了嘴綁着。
一群悄無聲息的暗衛圍着。
中間坐着那聽戲的皇帝。
皇帝道:“演得不錯。”
可惜沒賞錢。
他撫過阿弟的頭,問:“現在,你還要她嗎。”
青蘅一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這一切, 不過是皇帝耍的把戲。
好玩。
看她在那裏又跳又鬧又說笑要死要活一定很好玩吧。
青蘅牽起趙元白的手, 靠在他胸膛上, 目光指着被綁縛的王爺, 笑:“真是我的好王爺。”
真像一條狗啊。
又對帝王道:“你把他的嘴堵疼了, 他要怎麽回你話呢。皇上。”
幽覺見她笑得嬌媚,目光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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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到臨頭裝豔鬼,這是給自己找好了臺階呀。
幽覺親手取下塞阿弟嘴的布條, 塞得粗暴沾了點瑾王唇舌的血, 幽覺蹙眉, 肮髒。
他丢下布, 問阿弟:“你要她死,還是要她受盡折辱再死。”
瑾王擡頭, 看着自己的好阿兄,道:“皇兄,可否先給臣弟松綁。”
他用了臣弟的自稱, 是服軟,還是不服,幽覺不用分清。
戲已落幕,觀衆要上臺了, 綁着施展不開,松了也好。
幽覺示意下, 一侍從跪下解開了綁住王爺的粗繩。
瑾王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
拔出一暗衛的劍。有暗衛緊急擋在瑾王與皇帝之間。
幽覺神色未改。
瑾王道:“我親自殺了她,不用皇兄動手。”
青蘅乖乖地看着他, 像個好奇的寶寶。
趙元白摟住青蘅,擋在她前面。
青蘅不需要,她推開趙元白,一步步向前走去。
走向她的新丈夫。
瑾王的劍對準她。
青蘅傷心。
傷心得不夠真實。
瑾王笑:“你不信。”
青蘅點頭,不信。
瑾王說她猜對了。
劍反轉,他塞到青蘅手中。
青蘅乖乖握住,乖乖地挾持住王爺。
像一出小孩子的游戲,她甚至不急不迫,做得緩慢。
一邊做一邊看了看皇帝,劍架在瑾王脖子上,眼神卻看着幽覺。
她道:“您要看的戲,到底是怎樣的。我們演得好辛苦。”
但手卻用了點力,真劃破了瑾王的頸項,很淺的一道傷痕,血卻真實地流下。
疼痛皺巴巴地皺到皇帝的眉頭。
瑾王帶着點快意。
他死了,皇室就絕了後。
青蘅也得死。
也好。
青蘅眼淚掉了下來,她輕聲跟瑾王說對不起:“我沒拿穩,這劍好重。王爺,我沒力氣。”
瑾王不準她叫趙元白幫忙。
青蘅搖搖頭:“王爺能自己持劍就好了。”
瑾王不贊同:“胡鬧。”
這場面哪裏是挾制人質,分明是光天化日颠鸾倒鳳呢。
許多年了,當了皇帝的幽覺與受辱無緣,今朝卻再次得嘗。
青蘅望向帝王,眼神澄澈:“王爺一定會為我殉葬。而你,只能孤孤單單一個人,等死。”
說出這大不敬的話來,青蘅心裏反倒悠悠樂樂,她聲音不算大,要他聽清,又要他費點心才能聽清。
“不要懷疑,王爺不願,我也會殺了他的。我的丈夫,無論我走到哪裏,必須與我一起。”
看幽覺沒反應,青蘅只好道:“可如果您接納我這個弟媳,我會好好孝敬您的。”
“和我的夫君一起,陪伴着您。”青蘅說着美麗的話,“我知道藥苦,陛下不愛喝,我和少爺哄着陛下喝。天冷了,陛下若忘了加衣,我和王爺一起給您披上。”
“我合該是您的弟媳婦,尊敬您愛戴您,這比給您留下三具屍體,好玩多了。”
幽覺頭一次見識到如此厚臉皮的下賤之人。
比他皇城的紅牆厚,比他曾飲下的毒藥純。
他看着青蘅妖異的美麗,環視周圍,見暗衛們都紛紛凝視她,隐着渴慕藏着心憂,生怕這女子被判個死刑。
幽覺幹嘔起來。
他咳嗽着,幹嘔着,侍從連忙叫太醫。
幽覺惡心得眼淚都流出一滴。
青蘅放下劍,慢慢走向帝王,抱住了他。
暗衛們忘了阻攔。
“夫兄,”她突然喚他,“哥哥。我照顧您。”
她摟着他的肩背,輕輕地撫過他的脊,順氣,可指尖太柔,太媚,不像個母親了,倒像是情人。
一向厭惡女色的帝王,頭一次在痛楚中受到女人的愛撫。
他該惡心得吐出來的。
可他的身體不順從。
漸漸止了咳,只喘着氣,累到了。
青蘅取出帕子,輕柔地擦拭帝王的唇,寡淡的、白中帶點青,是将死之人的黯淡。
青蘅心道,這皇帝看起來快死了。
等他死了,王爺就是新的皇帝。
她要耐心些。
青蘅滿目愁緒,哀凄不已。
她跪坐在他腳邊,收了帕子,俯在他膝間,靜靜地落着淚。
幽覺喘着不多的活氣,天地間落起雪,飄飄蕩蕩。
青蘅擡起頭,仰望他:“放我一馬,我以後再唱戲給您聽。我會好好學的,會唱得很好聽。”
“這世上,不會有比我更好看更好玩的戲子了。”她忍不住又喚他一聲,“大伯哥。”
幽覺覺出幾分氣意、荒唐,唇角扯出個寡淡的諷。
他本該一腳踹開她,腳卻未動。
只道:“小瑾,拉開你的妻。”
他累了,看戲看到沒知沒味,與藥相比,是另一類苦。
太醫急急趕到,幽覺閉上眼,慢慢呼吸着,也不知是昏了過去,還是睡着了。
他的唇邊流出一點血,青蘅看得癡了。
竟真是個死人啊。
妙。好。幸福。
瑾王扶起青蘅,青蘅回頭招手而笑,趙元白走到她身邊。
青蘅牽起趙元白的手,對瑾王道:“夫君別誤會,他呀,只是舊相識。”
牽着他的手晃了晃,青蘅松開了,全心全意摟住瑾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趙元白面上沒什麽突出的表情,神态寡淡得能跟昏過去的皇帝比。
遠走高飛?
被砍了翅膀,還想遠走高飛。
趙元白又成背景板了。
曾經青蘅,是床頭的美人畫,雕刻的仕女像,屏風上的、春宮圖上的……紙上生香。
甘願裝個死物。
如今卻颠倒了。
死了的成了趙元白。青蘅搭理他,他就活過來。
不搭理,他就刻在床頭,做盞黯淡的燈,照不亮青蘅與他人的貪歡午後。
瑾王犯不着吃一個太監的醋。
根兒都沒了,拿什麽跟他鬥。
他牽着青蘅回家去。
他說是他思慮不周,沒料到皇兄會做到如此地步。
青蘅道:“你忘了,快死的人是瘋的。你把他當兄長,他看你,卻只能看見你健壯的軀體。”
“你我春宵夜夜,他飽飲吊命的藥,不殺你我,也算仁慈。”青蘅故意上眼藥,離間開來最好。
做她夫君,要甚麽兄弟情誼。
瑾王說青蘅壞。
青蘅笑:“你怎麽不跟着我唱。”說些不要兄長了之類的話。
瑾王摸摸青蘅的頭:“吓壞了吧。”
是他吓壞了,還是她吓壞了……青蘅笑意漸漸消去。
瑾王道:“娘親去得早,當初……”
瑾王沒有說下去,只說陛下畢竟是他的哥哥。
青蘅道:“當哥哥的,侮辱你,你不在意。”
瑾王有點悲哀似的:“他快死了。”
死之前的畸形,瑾王不希望自己記住。
青蘅怏怏的,不想跟瑾王說話了。
馬車裏,瑾王抱住她,吻她,青蘅呆呆的木木的愣愣的,瑾王停了下來。
他看着她:“原諒我,好不好。”
青蘅流下淚來。
“我、我真的不喜歡下跪,也不喜歡被淩.辱。王爺,原來你沒辦法保護我啊。”
青蘅灰心喪氣。
瑾王吻她的淚珠,青蘅只當被狗啃了。
眼淚嘩嘩的,後怕湧上來,差點死了啊。
差點死了,也還是被她闖出條生路來。
該多謝老天,不,該多謝老娘。
娘親什麽都給不了她,金錢、權力、資源……
可她生下她,如花似玉,一張皮囊。
這是娘親的禮物,她要開開心心地接受。
握住這唯一的棋。
定生死。
好險,她竟然險些把夫君真當成出嫁從夫了。
夫君是什麽。
她胯.下的馬啊,千裏馬萬裏馬,腿斷了也得送她逍遙自在。
她竟險些動真真假假的情。
情愛是什麽,歡樂一時片刻而已。
瑾王廢不廢物,與她無關。
有沒有用,要看用在哪裏了。
青蘅的淚漸漸止住,她微微笑起來,摟住瑾王:“王爺,沒了你,我會寂寞的。”
青蘅動了殺心。
她摟着他,親他,心裏卻想着扭斷他的脖子。
青蘅畢竟年輕,還做不到完全遮掩心情。
瑾王撫過她脊背,輕輕地哀悼。
新婚夫妻,同床異夢。
次日清晨,人還沒醒,冷意已蜿蜒着爬上來。
窗子不知何時被吹開了,留了道縫供風穿流。
青蘅捋過長發,一個人披上衣衫出了門去。
守在門外的步默欲問她去哪。
最終卻一字未言,只不遠不近地跟上了她。
青蘅哪裏也不去,只是随意走走,看看清灰色的天滴溜溜地變白。
王府好大,青蘅走得慢,一步步丈量。
她路過王妃的院落,偏頭看了剎那,想起自己殺了她的妹妹。
再多的情也洗成了仇。
她不想念王妃。
只念着她手裏的劍。
青蘅來到了練武場。
架子上擺着好些武器。
青蘅彈琴般一一輕彈觸過。
好些都沾了灰,王妃走了,這偏僻的練武場還是為她留。
青蘅握住一把刀,快刀當斬亂麻。
青蘅只能想象着殺豬比劃。
不成體系,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這日午後,宮裏來了人,要青蘅去侍疾。
公公說,陛下雖覺得小姐說得毫無道理,卻願給小姐一個踐行諾言的機會。
諾言?
青蘅想起自己胡說的伺候他喝藥。
他怎麽還當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