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宮宴
第31章 第 31 章 宮宴
過年雖只是家宴, 皇宮的家宴卻不一般。
到處是金玉,到處是富貴,空氣中都充溢着階級與權力的香氣。
臨時抱佛腳, 青蘅臨要走了王爺才想起行禮的規矩, 讓嬷嬷教了教, 青蘅跟着比劃幾下也不知記沒記住, 馬車就到了。
不能誤了時辰, 王爺笑着抱起青蘅:“等會兒你藏我身後,皇兄看不着。”
青蘅上了馬車,王爺也不騎馬, 跟着上去摟住青蘅。
也不看場合, 都要進宮了還想親青蘅。
可妝容妝點着, 若是吻亂了不得體, 皇兄看了不喜。為着賜婚的事,瑾王忍了忍, 擡起青蘅的指尖親了親。
親得青蘅直樂,她倒在馬車裏,要靠上去時又被王爺抱住。
“妝發別亂了。”
青蘅咯咯地笑, 覺得很好玩。
瑾王撫上她大腿,青蘅按住他:“王爺成色.魔了。”
瑾王說“是”,他變壞了。
看着這樣的青蘅就忍不住,他後悔了:“不該讓侍女給你妝點。”
本就是十足十的美麗, 因着這妝容又多出別樣的昳麗,剛走出來一路, 仆從們都垂下頭不敢看,生怕惹着王爺生氣。
有低頭低慢了的,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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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說青蘅不着一縷叫人心顫, 渾身裹縛叫人心憐,真是赤.裸.裸心牽挂,華服纏人生妄。
“恨不得你不穿,又恨不得你再多穿些。”瑾王嘆,“幸好我那皇兄不近女色,女子靠得近了他就惡心。”
“否則,我才不要把青蘅帶宮裏去。”瑾王當着墊背,青蘅靠他身上。
聽到瑾王的好話、爛話,青蘅張開腿,跨坐他身上。
“王爺啊王爺,就是要叫你看得見吃不着。”她輕輕地笑,“懲罰你。”
王爺的手撫上她臀,愛撫着,又大力地打了一下。
打得青蘅心驚吓着了。
她要哭,又不想花了妝容,只能瞪着王爺:“你打我。”
“吃不着,”王爺聲音低沉,克制着,“那就咬一咬。”
“我的手咬得你疼了嗎,青蘅。”
青蘅氣死了。
“才不疼。”
王爺又是一下,青蘅顫了顫,仍固執:“不疼,就不疼。”
王爺還要再打,青蘅按住他手,嬌嬌魅媚可可憐憐:“夫君,不要打了。”
“疼在我身,傷在你心。”青蘅說,“都要打紅了,你的手好大。”
王爺低笑:“好啊,又開始勾引我。”
青蘅說她可沒說謊:“力氣大,手也大,好不會心疼人。”
王爺的大手撫上青蘅後頸,呼吸灼熱:“你啊你。”
他無奈,揉了揉,卻不能探進深處。
青蘅垂頭,微微側身吻上王爺小臂,吻得王爺都要映了,才擡眸偷看他。
“今晚,”她聲音放得好輕,生怕被哪個大人物聽到,“今晚給你。”
“你愛死我,我也從了。”青蘅眉一挑,嬌媚裏生出幾分仗義,為了她夫君,累死她罷。
卻又忍不住笑起來,哎呀呀,她怎麽裝起英雄好漢了,跟她夫君稱兄道弟說義氣?
不,才不要。
正是蜜裏調油的新婚日子,怎麽愛都愛不夠。王爺摟住她,不跟她說些烏漆麻黑才好說的私密話了。
只道:“皇兄宮宴,你我都要正經些。”
“進了宮,”王爺道,“我待你冷淡些,你我疏遠一點。”
他解釋皇兄不喜男子與女子間過分親密,這會使得皇兄厭惡,于他倆的婚事不利。
長兄如父,又是帝王,這婚事得過了皇兄那關才好。
青蘅不滿:“他是個清心寡欲的,還要管你我。”
王爺笑:“皇宮離王府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放心,管不着我青蘅。”
青蘅微微噘嘴,氣性未過,王爺湊近:“再生氣,我就咬你了。”
青蘅眉一蹙:“壞了,我夫君真成惡狗狗了,白天都不放過我。”
王爺要捂她嘴,記着口脂只能虛虛捂了下,碰也沒碰着。
“不準說葷話。”王爺道,“這種話只能床笫間說。”
王爺受不住青天白日的下賤,體面都被剮了,穿着衣服也像被脫光。
青蘅道:“老正經,不正經,老不正經。”
心裏不舒服,便湊到王爺耳邊,聲音極輕地道:“我都濕了。壞王爺。”
瑾王一下子就...
他推開青蘅,讓她坐好。
扭過臉去,不看青蘅也不準她說話。
直到宮宴結束,青蘅最好都不要說話。
青蘅閑閑在在坐在位置上,還有心情哼起歌謠來。
哼,跟她鬥。
輸。
到了宮廷,見着低着頭的太監們,青蘅那歡脫的心沉了幾分。
王爺牽起她的手,安撫她。
青蘅心道,湯城已是前塵往事,她将擁有的富貴從前不可比。
她要高興。
已是傍晚時候,冬日黑得早,天色已從冷沉沉的鐵灰化做沉而厚的黑,可皇宮一點兒也不黯淡,這絢麗的宮燈點亮殿堂,比白日更多幾分光暈的幻夢,侍女太監美食佳釀,比故事裏的鮮豔畫色暗許多,沉許多,既像是鬼魅行宮,又仿若天神街市。
青蘅并不多看,跟在王爺身後扮演一個老實女人,正經王妃。
即使還未成婚,姿态得對,妖妖嬈嬈那一套夫君吃,婆婆可不吃。
王爺娘親去得早,他的長兄不就是另類的公公婆婆麽。
她的美麗得端莊,她的姿态得得體,可煩也煩死了,這皇宮裏的每一個都套殼子裏,私下裏怎樣不知,面上卻如出一轍的規矩,總覺得陰深深的。
她跟着王爺行禮,王爺行的男子禮,她也跟着做了,馬車裏的渾渾噩噩下早把嬷嬷教的那幾下忘了。
殿堂內倏然安靜時,青蘅才意識到自己行錯了禮。
糟糕,不會要罰她吧。
她緩緩擡起頭,卻見着許多的目光投向她。
有的驚詫有的迷離有的隐隐藏藏,青蘅驀然一笑。
更有人手中的杯盞落地,不慎摔碎了。
青蘅掐自己大腿,不準自己笑出聲。
原來宮裏的貴人們,也還是凡人。
瑾王牽起青蘅,落座。
皇帝有好多妃子,一二三四五,坐最上面的約莫是皇後娘娘。
都是美麗的女子,青蘅不由得想起王妃,心神一顫,不敢看,趕緊低下頭來。
經過王妃一遭,她以後再也不要親近女人了。
皇帝是最後到的,在他身邊伺候的卻不是常辛常公公。
趙元白……低着頭的趙元白。
青蘅瞥見時,心神恍惚了下。
桌案下,瑾王捏她手指,不準她看。
青蘅咬唇,恨不得趙元白死了,也不想看他低頭模樣。
她想他活,卻不想他活得狼狽。
她允許自己活得狼狽,卻不希望曾經關着她的像個土皇帝的趙元白,在真的皇帝面前,微微弓着背,低着頭,一副虔誠奴才模樣。
太賤了。
這會提醒青蘅,她也是賤的。
趙元白戴着層面具般,不該有的情緒絲毫未有。
仿佛青蘅替他受了辱。
這也是一種甜蜜不是麽。
該在意的人不在意。
不該在意的人偏偏無法不在意。
他們在滿座的貴人當中,仍是連理枝,根系糾纏不休,斷不開了。
青蘅突然恨上了皇帝。
恨他一臉習以為常不以為意的模樣。
似乎整個天下的人都該跪在他面前。
甚至微微倦怠起來。
好恨。
幽覺驀然看了過來。
瑾王舉杯,擋住了青蘅。“皇兄,阿弟敬你。”
幽覺落座,伺候的人遞上一盞湯藥,幽覺取過,一口飲盡,與阿弟慶祝新年。
瑾王也将杯中熱酒飲盡。
幽覺道:“怎不見你的王妃。”
瑾王滿目愁緒,放下酒盞跪下,依賴地對阿兄講:“王妃已離去。許是出家,許是回家,本就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阿弟就随她去了。”
瑾王的座位不近不遠,幽覺讓他走近些。
瑾王乖順地走到帝王座前,跪坐下來。
幽覺撫了撫他的頭,仿佛已長大成人的瑾王還是他曾經的小阿弟。
路都走不穩,搖搖晃晃,要哥哥抱,要娘親抱。
可說出的話卻不是疼愛的。
“你跟父皇愈發相似了。”幽覺道,“你離朕、離娘親,越來越遠。”
瑾王心一顫,座下的青蘅已被倏然湧上的侍從壓着跪了下來。
“拖近些。”
侍從們有心憐惜,卻也不敢違背帝王命令,當真拖着青蘅推到帝王座下。
青蘅釵發皆亂,滿目驚惶。
她好疼,膝蓋摔疼了。
帝王掐住了她下巴,看牲畜一樣賞玩着。
“是個美人,但終歸下賤。配不上朕的阿弟。”
瑾王摟住青蘅,卻不敢打掉阿兄的手,求情道:“阿兄,皇兄,哥,可是誰胡說了什麽。”
幽覺叫人扶起王爺,卻要青蘅跪他腳邊。
瑾王不肯起。
“皇兄,我要青蘅做我的新王妃。求您賜婚。”
幽覺擡起手,侍從趕緊擦了擦他的指尖。
仿佛碰過青蘅,是一件肮髒的事,叫人惡心。
青蘅的怒火使得她渾身發顫,看起來像怕極了。
幽覺冷冷地瞧着自己的好阿弟:“朕最厭惡什麽,你當知曉,為何不能乖乖地做朕的阿弟,朕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什麽都可以給你。你就是如此回報朕的嗎。”
皇室旁支都快被幽覺殺盡了,瑾王可是皇室獨苗苗,金尊玉貴,享受天下的供養。
娘娘們低垂着目光,一言不發。
皇後也跟雕像似的,只盯着眼前的杯盞瞧。
雖是坐着的主子,卻也如奴才般,沒有說話的餘地。
瑾王道:“皇兄,我不是父皇,青蘅也不是張貴妃。我需要妻子,我想要一個妻子。”
幽覺冷笑:“她能生?”
瑾王擰眉。
幽覺随意道:“發配軍營,朕倒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生。”
趙元白低眉垂目站着,手卻攥緊了。
瑾王卻大笑:“皇兄又跟阿弟開玩笑。”
他推了青蘅一把,青蘅倒在了皇後娘娘的桌案上,碰倒酒盞灑了一地。
幽覺也笑:“是許久沒跟你玩鬧了,眨眼間,你就到了跟朕要妻子的年紀。大了。”
瑾王賠罪,又說青蘅污了衣衫不雅,讓她回去。
幽覺道:“那就換。這天底下什麽綢緞皇宮沒有。”
“就在這換。”幽覺目光沉冷。
皇後娘娘瞧着臉色慘白的美人,忍不住跪了下來,摟過她。
“陛下……”她欲求情,卻不敢說更多。
青蘅躲在皇後懷裏,慌亂無措。
怎麽宮裏的帝王和瑾王如此不同。
瑾王只是要愛她,帝王卻是要殺她。
幽覺慢慢嘆了口氣。
瑾王連忙站起來,伺候兄長喝藥。
他先嘗了一口,說有一點苦,垂淚道:“是我不好,惹阿兄生氣了。”
幽覺本是看樂子的,卻入了局中唱戲,頓覺沒甚意思。
接過瑾王遞來的湯藥,淺淺喝了幾口,道:“你既喜歡得緊,朕就幫你教教她規矩。”
“你若不舍,就留在宮中,陪陪阿兄罷。”
瑾王無法反駁,只能笑着說好。他親昵地跪坐下來,伏在阿兄膝上,濡慕道:“多謝阿兄。”
青蘅一難過了又來一難。
帝王是這天底下最難纏的惡婆婆。
自己沒有兒子,就把他夫君當兒子,變态,惡心,可惡。
瑾王領青蘅重新入了座。
席上冰冰冷冷,瑾王說好些吉祥話調動氣氛,皇後娘娘也搭腔,各宮娘娘俱歡笑起來,似乎真在過一個阖家團圓的節日。
趙元白靜靜垂目站着,如同背景板。
青蘅瞥向他,又将目光挪開。
宴會過後,青蘅想發脾氣。但兩人都在宮內,還未來得及與瑾王說什麽,青蘅就被請去沐浴更衣,好一通洗刷出來,又有太醫來問診。
太醫發愁地摸胡子,青蘅想拔,痛死太醫。
目光垂落,不敢,規規矩矩的。
過了半晌,便有湯藥端來。
青蘅不敢喝,疑心這是毒藥,她道:“我要見王爺。”
太醫解釋是治病的,烈藥壞了青蘅的生育能力,陛下關愛她,派太醫來看。
青蘅始終不喝,只冷冷地站着。
一旁的幾個嬷嬷卻将她按了下來,欲強灌。
太醫連忙阻攔:“不,不——”
他端來藥先喝了口,示意沒毒,又恭恭敬敬捧到青蘅手邊。
形勢比人強,幾個嬷嬷面無表情地制着青蘅,青蘅眼眶微紅,只能服軟:“我喝。”
嬷嬷們松了手,青蘅将湯藥一飲而盡。
太苦了。
想哭,卻不肯掉淚。
她冷硬道:“這下,我可以見王爺了嗎。”
一嬷嬷道:“到了宮裏,就要服從宮裏的規矩。”
太醫離開,青蘅漱了口,被嬷嬷們扒了衣裳裹住被子,幾個太監擡到王爺床上。
瑾王許是被叫走了,屋內空無一人。
青蘅垂下淚來。
等到半夜,瑾王才醉醺醺地回來。
像是被灌了酒。
青蘅一巴掌就要扇過去。
忘了門還沒關。
趕緊放下手來。
門窗緊閉,青蘅直接坐瑾王臉上,罵他:“蠢貨、廢物。”
瑾王暈眩、臉紅、昏了過去。
青蘅怕他死了,趕緊扒下他大氅披上,叫太醫來。
向皇兄賠罪的酒喝了許多,喝得人事不省,翌日瑾王醒來,頭疼欲裂。
而青蘅已被帶到另個宮殿裏,學起規矩來。
直到深夜,才被擡回王爺寝殿。
青蘅渾身無力,倒在床上,兩眼呆呆的。
她說:“我不要嫁給你了。”
瑾王也被帝王叫到練武場,跟武官們比拼了一天的拳腳,他側身親親青蘅臉龐,說對不起。
青蘅哭:“惡婆婆,他是惡婆婆,要拆散我們。”
隔牆有耳,這話很快就傳到了皇帝耳中。
幽覺聽了并未生氣,只道:“叫那吟衣去教她規矩。”
常公公連忙應是。
幽覺卻又道:“軍妓的規矩。”
常公公險些露出驚詫的神情來,他跪下道:“是,陛下。”
看來陛下是打定主意要那女子,跟曾經那位娘娘一樣了。
常公公心中嘆氣,頗有些悲哀。
好好的女兒家,陛下卻要折辱她,王爺若是護不住,又何苦帶她到宮裏來。
沒有名分,養在王府便是。
為了個王妃的名頭,何苦來哉。
而幽覺的心中,又起了一出抓奸的戲碼。
上場的雖是太監,有幾分可笑,倒也不能說完全沒看頭。
就讓他瞧瞧,這出歡樂的戲碼裏,他的好阿弟夠不夠快樂。
翌日教規矩的換了人,學的規矩也變了。
領頭的是太監,跟着幾個侍女。
太監一言不發,侍女不得不出來說話:“陛下有令,姑娘學規矩既然不夠得體,便不用得體。”
青蘅沒反應。
她看着眼前冷漠的趙元白,想殺了他。
侍女擡眸,示意吟衣公公開始,太監卻站着,不動,仿佛是個死人。
侍女提醒道:“若公公不願,常公公只能換人。”
是他來折辱,還是換個陌生的太監折辱,需要選嗎?
趙元白看着青蘅眼裏憤怒無措的火焰,她還不知道,要學什麽規矩就已經這麽生氣了。
那就他吧。
“跪下。”趙元白冷漠道。
青蘅眨眼,疑心自己聽錯了。卻被侍女壓着跪了下來。
青蘅殺人的心好強烈,恨不得把皇宮都燒了。
趙元白照章行事:“服侍軍中士兵,需恒心。從清晨開始,到日暮結束,夜間洗幹淨自己身子,第二日跪在帳子裏,等到長官用完餐——”
他說得嘶啞:“等到長官用完餐,主動脫衣,爬到他身邊,明白嗎?”
青蘅氣笑了,她大罵:“混賬。賤人。”
“你是賤人,通通都是賤人,皇帝也是賤人,他有本事殺了我,賤!他怎麽不去死!”
“你殺了他,去呀,殺了他。”
侍女作勢捂她的嘴,青蘅湧起一股蠻力,推開侍女,推倒花瓶,欲撿起碎片殺人。
趙元白先撿了起來,他笑着,扔了手中的冊子。
“小心你的手,還是我來吧。”
碎片飛出,擊中一位侍女的腿。
另幾個欲逃,皆被趙元白眼疾手快制服綁住。
青蘅慢慢冷靜下來。
趙元白卻發瘋,要殺了這些侍女。
青蘅抱住他:“算了。”
不過是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她牽起趙元白被碎片刮傷的手,血流着,她輕輕笑:“我就知道,少爺永遠是我的少爺。”
她親上他的傷痕,心裏的怒火平靜。
“這皇宮真不是人呆的,”青蘅紅了眼眶,“一切都好奇怪,像是鬧劇。”
“從進宮開始,我們就成了泥人了,在這場子上被颠來倒去,演出并不是我們本心的戲。”青蘅說,“我不喜歡。”
青蘅安撫地抱了會兒趙元白,随後松開手。趙元白依賴地牽住她。
青蘅搖搖頭:“我不走。”
她笑着走到侍女們身邊,解開綁住她們的繩索。
“逃吧,去告訴那皇帝,我等着他。”
大腿流血的侍女倒在地上,其餘幾個慌亂地逃走。
被留下的侍女道:“你為何不走。”
等陛下來了,死路一條。
青蘅道:“走又能如何,我真是厭惡這皇宮,好可惡的皇宮。皇後娘娘都不能說話,而你也只是刀。”
“我殺了你,”青蘅說,“沒有人會替你伸冤。”
“命賤,”她罵她,卻也說自己,“命賤啊。”
她回到趙元白身邊,驀然不怕了。
她含淚笑着:“少爺,好久沒見你。我想你了。”
她不願承認的事,到這關頭也承認了。
“你是惡人,很壞,可我也不善,倘若當初你沒被抓走,我們逃了,或許能擁有新的不一樣的生活。”
她憧憬着,淚流着:“或許我會學着做個好人,你也會的,這樣菩薩就能保佑我們了。”
“可沒辦法,我們都太壞了,回頭也看不見岸。”她高興起來,“真好。”
小時候趙元白好嚣張的,說燒螞蟻就燒螞蟻,說剮錦鯉就剮錦鯉。
這下可嚣張不起來了,要給螞蟻和錦鯉賠命。
可也挺好玩的。
青蘅笑:“等那皇帝過來,你要殺了他,我吸引他注意,你去殺他。”
“我們不能白白被踐踏一回,非得他的命來償,我才甘心去投胎。”
趙元白說好,青蘅要的,就沒有不好的,青蘅要的,是這世上最應該的道理,比老天比命運還公正,應當如雷暴落下,砸到該受罰的罪人身上。
他沾了手的血捧着青蘅面頰,說明年開春就是他倆的生日。
“過了年,我們就十六了。”他們是前後腳出生的,天定的緣分。
“下輩子我們生在一起,一個母親,一個父親,一個家。”趙元白說着認定的話,“我們完整了。”
他笑得眉眼彎彎,開開心心:“好多次都想去黃泉看看,只是你還在這裏,我獨自去太寂寞了。”
“缺了你,我是投不了胎的。”
說起投胎,青蘅微微蹙眉:“我殺了人,你也殺了人,我們或許做不了人了。”
趙元白說不怕:“做豬就一起被剮,做鬼就一起消散在人間,做魚下同一個大鍋,為草則入羊胃,為花則被狗啃,春風過後,一世又一世,總能消磨罪孽,重入人間。”
“到時候,什麽也不晚。”
青蘅說趙元白好樂觀。
“你變得好快樂,”青蘅說,“見着我,你就這麽高興。”
趙元白用血給青蘅塗口脂:“高興啊,青蘅是趙元白高興的唯一的理由。”
“撒謊。”青蘅說,分明死亡才是。
她又想哭了。她是不是沖動了。
她不想死的。
趙元白安撫她,抱着她,給她哼唱童謠。
不要怕。不能怕。
和他一起,不能夠反悔。
青蘅說趙元白可真壞。
“打小就壞。”她想退縮了。
還是趙元白一個人去死好了。
她說:“我們去找王爺,就不用死了。”
趙元白卻不準她走。
“這就後悔了?”
青蘅點頭,笑:“是,我突然不想死了。”
“如果我要你死呢。”趙元白目光柔柔的。
青蘅說:“你舍不得。”
青蘅踮起腳尖,吻在趙元白臉頰:“少爺,阿蘅的少爺。”
“放阿蘅生路,我會在人間為你祈福的。”
趙元白嘆了口氣。
藏起的一片碎瓷對準了青蘅的脖頸。
“不行。”他說,“你太蠢了,一個人活在世上要被欺負。”
青蘅可不認:“蠢貨分明是你,賤人。”
“被閹了的是你,卑躬屈膝的是你,當奴才的還是你,我——”青蘅道,“我是要當王妃的人。”
“我要嫁一百個丈夫,”青蘅笑,“個個比你強。”
青蘅故意用膝蓋去抵趙元白胯.下,她大笑:“空的。”
趙元白也笑起來:“你還是我的好阿蘅。”
青蘅冷冷道:“你也是阿蘅的好少爺。”
趙元白扔掉碎瓷:“你要走,就走吧,走得遠些,別回頭。”
青蘅問:“你呢?”
趙元白道:“放把火,燒了,徹徹底底的空。徹徹底底的遠。”
青蘅轉身就走,不再理他,可不知為何,眼淚又要開始掉,掉個不停,她眼睛瞎了,為着個爛人落淚。
腳也不聽使喚,轉回身奔去,抱住趙元白。
她發了狠:“死相,一起走。”
趙元白眉眼純粹,清清靜靜:“別管我啦。”
青蘅罵道:“懦夫,你的腿無法行走,我現在就砍了。”
趙元白笑着:“好。走吧。”
遠走高飛,他和青蘅要遠走高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