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今朝醉
第29章 第 29 章 今朝醉
王府裏。
丫鬟們正幫着青蘅試穿宮宴的服飾, 後日便要進宮去。
丞相府的二小姐卻在這時來訪。
青蘅身上一層又一層,華麗繁複,丫鬟們扶着她坐下。
玉喑進門來, 見着她, 眼神微微冷。
她道:“你說過, 不會嫁給王爺。”
既不嫁, 為何要赴皇宮的家宴。
丫鬟們見狀相觑, 青蘅笑着,讓都下去。
丫鬟們見玉喑弱女子,應不會出事, 這才忐忑地都退了出去。
房門緊閉, 青蘅道:“我說過, 不會搶你阿姊的男人。可我沒搶。”
她笑:“他自送上門, 不花錢。”
玉喑聽了,卻道:“我也自送上門, 我也無需你花費。怎的,你都收?”
青蘅笑意漸漸寡淡:“小姐好大的氣性。”
玉喑道:“我沒說笑。”
他也不裝那弱女子姿态了。
Advertisement
一瞬間匕首便橫到了青蘅頸間:“你既食言,我就殺了你。”
青蘅眨了眨眼:“你……”
玉喑軟了下來:“好姐姐, 天下男子那許多,非得陷到王府裏。”
青蘅不解:“你如果真愛你阿姊,為何不随了她心意,非要她在這王府裏青燈古佛。”
玉喑垂淚。
青蘅讓她把匕首放下, 她卻不放。
“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玉喑說,“把你的臉刮花了,我就是最美的那一個。”
“沒了容貌, ”玉喑輕笑,“我就把你賣到秦樓楚館去,夜夜春宵。”
玉喑與之前的玉喑截然相反,不知為何,青蘅心中雖驚詫卻很快接受。
仿佛這樣的玉喑才稍微真實。
之前那哭哭啼啼的弱女子,雖叫人可憐,到底虛幻了些。
青蘅不怕她。
“那你動手吧。”
玉喑聽了,眼淚冒得更大顆了。
他扔下匕首,轉身就走。
青蘅撿起匕首藏好,道:“這就走了?”
她笑:“你知不知道你阿姊喜歡我呢,親我,碰我,要我。”
她故意亂講:“她的手指好長,探得我心慌。”
“她撫上我唇瓣,為我塗口脂,塗完卻又親幹淨,紅紅豔豔全落到她肚子裏去了。”
“我羞,怕,可王妃是王妃,我只是個丫鬟罷了。”青蘅作勢垂淚,哭不出來,“你也要來傷我,輕賤我,丞相家的女兒,雖生得美,卻是豺狼虎豹,以後,還請小姐不要再來了。”
玉喑轉身凝視她。
打量她。
見着一萬個破綻,卻寧願相信一萬零一的虛假真相。
他道:“你被阿姊摸遍了?”
唾棄道:“髒東西。”
他無法忍受,拿起桌上的冷茶便去澆青蘅。
青蘅被澆了個透心涼。
玉喑卻還要脫她衣裳,粗蠻之間,華服被扯破,青蘅被按倒在床上。
玉喑道:“我幫你洗洗,洗幹淨了,你就不是髒東西。”
這發展方向與青蘅想的不一樣。
她本是嫁禍王妃,讓這丞相家的女兒找自己阿姊去,別來她這,卻不成想,這丞相家幼女是個瘋子。
她攥住她手:“我不是豬狗,用不着你脫毛。”
玉喑垂淚:“可你髒了,不幹淨了。”
青蘅蹙眉:“我又不是物件兒,你……你離我遠些。”
玉喑不肯。
她輕聲告訴青蘅一個道理。
“這世上髒東西那樣多,唯獨不多你一個。”
她按住青蘅頸動脈:“是洗是死,你自己選。”
青蘅衣衫破碎,受困床榻,她看着她:“你是地獄的判官還是天上的神仙?你自己都陷在泥裏,還嫌別人髒,可笑。”
玉喑輕輕笑:“我身上的是血,不是泥。”
“你身上是阿姊的泥,卻不是他的血。”玉喑細細講,“他持劍的手是髒的,他撫過經書碾過香的指尖是臭的,唯有他的血,澆在你身上還能好看幾分。”
青蘅啐了她一口,笑:“現在你比她髒了。”
玉喑也不擦,只掐住青蘅脖頸,掐得她近乎窒息才稍微松開。
青蘅的胸膛争搶着氧氣起起伏伏,玉喑撫過,說她不知禮數。
“我幫你洗淨,你該向我道謝才是。”
青蘅冷冷地看她,很快浮起個幽魅的笑,漸漸又失掉所有神情,冰冰冷冷躺在那裏任玉喑施為。
玉喑像撫一具屍體般,撫過她全身。
唯獨纖長指尖要探入秘地時,青蘅長睫顫了顫。
玉喑道:“這是你最肮髒的地方,你該感到高興。”
青蘅聽了,仿佛認了,左手摟住她脖頸,媚聲道:“那你要輕些,給我快樂。”
在青蘅快樂的同時,藏起來的匕首捅入了玉喑的腹部。
血嘩嘩地流。
青蘅松開了手。
她捧起玉喑臉龐,血污一并染上。
她微微地有了個真情實感的笑:“多謝你,你幹淨的血将我洗淨了。”
“還有,”青蘅咬唇,羞答答的,“你的手指不如你阿姊長,你,不行。”
痛楚和血液一起傾灑,玉喑瞳孔微大。
他不明白。
師父說這輩子做女人就能活,他做了女人,怎麽就要死了。
血液流失臉色煞白,玉喑搖搖墜墜離了床榻,要飛檐走壁飛走。
可他做不到了。
踉跄倒下。
青蘅這才覺出恐怖來。
她殺了人了。
殺了丞相家的幼女。
要怎麽辦。
青蘅咬唇,腿落到床邊晃了晃,活脫脫小女孩樣。
她突然想到了,她身邊還有王爺呢。
青蘅也不換掉這身既破破爛爛又血污滿布的衣裳,只新拿了件大氅披上,随即出了房門默默關上。
命令任何人不得進,随即去到王爺院落了。
瑾王正看着軍書,青蘅倏然來了,他心裏的歡愉剛冒了個泡,就察覺她頸間的幾點血跡。
青蘅關上門,轉過身面對他,嬌嬌魅媚地笑,眼淚卻冰涼涼地流。
像是妖魔的塑像被砍破了。
大氅落地,青蘅的狼狽現于眼前。
被攥緊的軍書,皺巴巴起來,又跌墜到桌案上。
夜色裏,燈燭的光影中,青蘅美得驚心動魄,說的話也如此。
她道:“我殺了人了。”
她上前幾步,搖搖欲墜,瑾王連忙抱住她。
“別怕,”他說,“我來收拾。”
瑾王得知殺的是丞相幼女,心中微微皺了下,些許顫動的疼意還沒來得及擴散,就被青蘅的眼淚撫平了。
“她奸我殺我,我就用她的匕首殺了她。”青蘅道,“王爺,她是個瘋子啊,你從前喜歡一個瘋子。”
瑾王将青蘅抱到休憩的小榻上,用被子裹住她。
來不及解釋,他得先收拾爛攤子。
他道:“只跟她見過一面,皮囊是沉靜的,裏子或許殘破,看不清。”
瑾王向丞相府的求娶自有他的試探,一見鐘情的戲碼雖然好,卻不夠真。
他吻在青蘅眉心:“你不會有事,好好休息,我處理了再回來。”
轉身過後,瑾王心中不是沒有這樣的猜測:一切只是青蘅的說法,沒準事實是她聽說了往事見不得他傳言裏喜歡過的女子,便将其随意殺之。
可哪怕真相是如此,那又如何呢。
對不住的只有丞相幼女。
靠得住的必須是他。
青蘅是惡毒是善良是天真是邪惡,又有什麽關系。
往日以君子為榜樣的王爺壞了個徹底。
他發現偏愛真是件可怕的事。
違背律法、抛棄道德,只為了一個喜歡的女子,便坐視另一個女子生命的消亡。
他為這心驚,又唾棄。
卻仍然舍不得青蘅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
權力何其可怕,何其美妙,何其不幸。
落到他這樣不公的人身上。
但等到王爺趕到血污的房中,玉喑已消失了。
瑾王擰眉,看着血跡,他驀然回頭,望向王妃院落的方向。
是了,唯有她,能帶走自己的幼妹。
瑾王命步默收拾了斑斑血跡。
又叫一隊護衛圍住了王妃院落。
但王妃已帶着玉喑出了王府。
匕首仍插在玉喑的腹部,血卻止住了。
月溶緊急處理後,帶着他急急去找師父。
他道:“你不會死,以後,消停些。”
在瀕死之際,玉喑用僅剩力氣吹響了特制的哨,喚來兄長。
他怎麽舍得死,不要,不願,不可以死。
倒在兄長懷裏,玉喑扯着嘴角笑:“她撒謊。”
他與兄長的手掌一般大,才沒有不行。
王爺回到院落,道:“王妃帶走了她。”
青蘅藏在被子裏,開始發抖。
她說:“她會殺了我。”
“她有劍。”
王爺摟住她:“別怕,一把劍,殺不盡千軍萬馬。”
青蘅開始哭,她怕死,最怕了。
“王爺,我不要死,不要。”青蘅不肯離開瑾王了,吃睡她都要跟瑾王在一起。
瑾王的命不好殺,她拿瑾王擋劍,瑾王要做她盾牌才好。
“我嫁給王爺,現在就嫁,你必須保護你的妻子,”青蘅摟住瑾王,“好不好。”
“我還不到十六,明年開春才過生呢,”青蘅哭着說,“我好年輕好漂亮還有好多好日子沒過。”
“是她先動手的,她要殺我,說我髒,用手指摸我,”青蘅泣道,“我怕。”
瑾王捧起她臉龐,肅穆道:“沒有人能殺你,青蘅,沒有。”
“你不要怕,我是王爺,除了皇兄能要你我的命,這世上其他人,只能淪為我們刀下的亡魂。”
青蘅努力睜開濕顫顫的眼睫:“那你摸我,碰我,我現在就要。”
青蘅慌亂地解瑾王的衣衫:“給我,給我。”
瑾王摟緊她:“不需要,不需要這樣,我會護着你。”
青蘅才不管他護不護,她怕死了,她需要一場歡愉壓過心中的驚怕。
青蘅吻了上去。
一邊哭一邊吻,一邊脫他衣裳。
沾了血污的手,也髒了瑾王的衣衫。
冬雪夜,血漬斑駁,情玉交錯,在冬的夜提前度過春的宵。
水乳交融、聲聲喘泣,在潮流的高處,青蘅終于散了口氣。
她什麽都不想了。
只覺得快樂。
殺人又如何,幹人又如何,做人又如何。
今朝有酒,今朝醉。